農歷二月初一,這在日歷上不是什么大日子。
不過明天就是二月二了,龍抬頭。
“龍”,是指二十八宿中的東方七宿星象。
在東方的七個宿,分別叫做:角、亢、氐、房、心、尾、箕。
七宿合一,這是一條蒼龍。
每到仲春卯月之初,七宿中的龍角星,就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故稱“龍抬頭”。
選在這個日子,召開獵門百年一度的平輩盟禮,林朔自然有講究。
因為這個日子也叫春耕節。
這是耕耘的日子,只為來日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平輩盟禮,定得是獵門百年格局。
這天一把種子撒下去,這一百年能結出什么來,誰都說不準。
可到底還是希望,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至于門里流傳的那些什么“林家族徽為青龍,青龍抬頭就是林家起勢”、“林朔自詡青龍降世,選在這個日子這是要干一番大事”、“林朔這回要在盟禮上好好抖一抖威風”這些小道消息,那都是謠傳,反正林朔本人是不會承認的。
按照獵門的規矩,盟禮定在當天午時開幕,之后得開個五天。
所以有一部分獵門中人,是在當天上午到的。
可其中絕大部分,頭一天就到了。
所以今天,接待工作非常繁重。
上山打獵、進學校教書,這兩樣事兒林朔自問手到擒來。
可是交際應酬,那是要了親命了,實在不想去。
好在這事兒,林朔也確實不用管,因為有曹余生這個謀主在。
接待的活兒由曹家父子主持,林朔這個總魁首,這天不用露面。
林朔的大夫人A
e,畢竟是這里的地主,也得出面應酬。
而林朔則帶著二夫人狄蘭,還有自家的黑鳳小八,躲進了楊拓住著的這套院子。
這套院子位于村子的西北角,靠著山,很清靜。
楊拓把自己的年假全扔在這兒,那算是賺到了。
他的未婚妻陳老師,舞蹈藝術特招生的底子,自然是模樣周正,身材窈窕。
更難能可貴的,這陳老師還通情達理、溫柔體貼,喜歡下廚。
傍晚與君立黃昏,灶前問君粥可溫。
楊拓這幾天小日子過得不錯。
看到林朔帶著狄蘭來訪,好朋友和老同學聯袂而來,楊拓就把自己未婚妻從廚房里趕出來了,自己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
兩家人坐下來,一邊喝著酒,一邊聊天。
當然狄蘭是不能喝了,有身孕。
這女子身體素質遠非常人可比,晚上無論是辦事還是學藝,都問題不大,跟沒事人一樣。
可酒精這東西,她不敢碰,畢竟直接進入血液循環,怕影響孩子。
而且如今她體內,可不止林朔一人的孩子。
林家黑鳳林小八的老婆,林小九,就在狄蘭體內。
林小八的兒子林小十,也正在林小九的體內醞釀。
這會兒,小八正站在酒桌上,跟楊拓介紹自己老婆孩子的名字。
介紹完了之后,這只鳥一臉得瑟地說道:“楊拓,怎么樣,我這老婆孩子的名字,是不是很有個性?”
“太有個性了。”楊拓舉起酒杯,沖小八說道,“來,走一個。”
小八低頭用喙嘴叼起酒杯,跟楊拓碰了一下,然后順勢仰脖子就把杯中酒給喝了。
陳老師在楊拓身邊坐著,她這會兒看到小八,已經不像剛見面時那么驚訝了。
可看到這只鳥聊天喝酒,跟自己的未婚夫聊著老婆孩子,還是覺得有點兒怪異。
她正想說點什么逗逗這只鳥,忽然只覺得眼前一花,桌子邊上忽然多出一個人來。
陳老師有些被嚇著了,好在楊拓一只大手摸上了她背。
只聽林朔說道:“嫂子別怕,這是我朋友。”
這個忽然出現在桌子邊上的人,這里除了陳老師,其他人也都認識。
苗成云。
他總算在平輩盟禮之前,從神農架趕回來了。
“林朔你可真行,躲這兒來了。我找你半天了!”苗成云嘴里叫著林朔,眼睛卻直溜溜盯著一桌子菜。
林朔看著這位表姐夫,心里有幾分同情。
苗成云這趟出差,A
e只批了三十塊錢一餐的伙食標準。
按當地的物價水平,要是一般人其實是夠的,至少能吃飽。
可苗成云確實不行,他三道皆修的底子,最近幾年主要是修力,飯量比一般人大得多。
這會兒,這人臉色是青的,看著一桌子飯菜,眼睛都放綠光。
“辛苦了,辛苦了。”林朔一邊嘴上說著,自己讓出一些位置,好讓陳老師把座位加上一個,讓苗成云坐下來。
“我不餓!”苗成云嘴上說著,屁股老老實實地坐下來了,“我師妹對我可好了,這趟出差,她一頓給我三十呢!我吃得飽飽的!”
林朔嘴角抽了抽。
他正要說什么,苗成云自己先繃不住了,臉這就垮下來了,輕輕拍著桌子說道:“沒這么干的。
我是她親師兄啊!
我小時候為她出過多少次頭啊!
我為此挨了云秀兒多少頓毒打啊!
她現在一頓飯只給我三十塊錢。
火車上一份盒飯要他娘三十五啊!
我他娘只能啃小餅干,來回餓了兩天啊!
林朔,沒你老婆這么干的!”
“噗!”狄蘭堂堂一國公主的涵養,愣是沒繃住,扭頭把嘴里的飲料給噴出去了,連連咳嗽。
林朔趕緊用手撫著她的背,讓她順順氣兒,嘴里對苗成云說道:“你這人也實在,三十五就三十五嘛,先吃了再說唄。”
“我哪兒敢啊!”苗成云訴苦道,“我老爺子以前手里有點兒錢,這不全花在研究會上了嗎?
結果剛花出去,一筆七十億的投資進來,研究會易主了,他現在也是在給人打工。
五十萬美金的年薪,這點錢哪兒夠他造的啊?
我苗成云那就更慘了,現在也不是什么富二代了,如今個人前程全捏在這位小師妹手里。
她的話我敢不聽嗎?
一頓飯三十,那只能三十啊!”
“聽出來了。”林朔點點頭,“你這是在怨我。”
“不不不!”苗成云連連擺手,“我哪兒敢埋怨現在的老板啊,我的意思是啊,你林朔現在好歹是我老板了。這老板騙員工的零花錢,這像話嗎?你能不能把那三百錢還我?”
“老板,也得聽老板娘的啊。”林朔一攤手,“錢已經上交了。”
“嘿!瞧你這點兒出息,你就算自己花了,也比上交給她強啊。”苗成云哀嘆道,“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嘛?”
“你好好說話,這什么措辭?”林朔眼珠子一瞪,然后問道,“事兒辦得怎么樣了?”
苗成云臉上正經起來:“不太好。”
話說到這里,苗成云停住了。
那邊陳老師站了起來:“你們先吃著,我去泡一壺茶來,給這位先生解解乏。”
“多謝嫂子。”苗成云趕緊說道。
等到陳老師上了樓,苗成云壓著嗓子繼續說道:
“我這趟去,沒跟賀家獵人見面,而是自己單獨走訪的。
賀家獵場的事兒,當地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在當地人口中,確實有一頭東西,叫‘馬王爺’,據說是統領著山上群獸,整片神農架林區,就是它的地盤。
關于馬王爺的具體情報,那就沒個準譜了,說什么的都有,不足采信。
只知道最近五六年,當地人只要不進山林里,那就沒事兒。
而只要進了山,進一個失蹤一個。
可當地很多人都是山里討生活的,怎么可能不進山嘛?
一開始失蹤幾個,賀家人用錢封口,算是把事兒壓下去了。
可最近一年,失蹤的人越來越多,就在上個月,甚至有一個村子的人,全失蹤了。
一村子的人沒了,這就不是錢的事兒了,當地不是瞎的啊!”
楊拓這時候說道:“林朔,我們總局其實也接到了神農架地區的案子,已經派偵查員去現場偵查了。
偵查員人還沒回來,目前情報未知,所以這個案子,我還沒正式委托給你們獵門。
不過,肯定是遲早的事情。”
“那個偵查員,應該回不來了。”林朔搖了搖頭,“以后這種事情,直接讓獵門的人去,普通人去就是送死。”
“哎。”楊拓嘆了口氣,“這是個深刻的教訓。”
“我還沒說完呢。”苗成云說道,“我一看在當地人那里打聽不到什么,自己也進過林區,嘿,林朔,見了鬼了。”
“挑緊要的說。”林朔提醒道,“你想讓陳老師在樓上泡多久的茶?”
“哦!”苗成云趕緊說道,“我在山里轉悠了一天,也不敢深入,就在外圍晃蕩,早上進去傍晚出來,整整十三個小時。
原本我還想打個獵物充充饑,結果居然什么動物都沒碰到。
林朔,那片山林靜了,安靜得有些可怕。
我感到情況不對,在天黑前趕緊撤出來了。”
“就這么多?”林朔問道。
“廢話,你還想讓我怎么樣?”苗成云翻了翻白眼,“我要是再深入,就得把命豁出去。
在紅沙漠上,身后有一車人命,我苗成云豁出去就豁出去了。
這趟神農架,我一頓飯只能吃三十塊錢,肚子里沒油水,兩腿都打顫。
我憑什么呀?”
“所以啊,你師妹對你還是不錯的。”林朔點點頭。
“啊?”
“給你三十塊錢一頓飯,知道你不會為此拼命。”林朔微笑著說道,“于是你就活著回來了。”
“是嗎?”苗成云怔了怔,嘴里說道,“還能有這個道理?”
“騙你的。”林朔拍了拍苗成云的肩膀,“她啊,就是摳門兒。”
“對,就是摳門兒!”苗成云一拍桌子,連連點頭。
“那你現在吃飽點。”林朔提醒道,“不然明天平輩盟禮上,打架沒力氣。”
“嗐,就這點兒,不夠塞牙縫的。”
“沒事兒,一會兒我帶你去山里吃,我親自烤給你。”
“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