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寶坤,獵門九龍家族楊家的家主,九龍家族修力第一人。他站起來走上臺,在林朔面前神情自若,抱拳拱手道:“總魁首,楊某得罪了。”這會兒臺上,云家的九大護道人,已經在白經略帶領下走下了臺。擂臺已經清出來了,臺上就只有林朔和楊寶坤兩人。林朔一邊抱拳還禮,一邊打量著眼前這位楊家主。此人四十來歲,看上去其貌不揚,還有些面黃肌瘦。身高也就一米七多一點,體重按他的身板,不會超過七十公斤。全身上下就那雙手看起來非比尋常,特別大。雙拳在自己面前一抱,就跟一口大號砂鍋似的。林朔本身就長了一雙大手,但根據他的目測,這楊寶坤的手,比自己還大上一號。可光手大不頂用,就這么一人,要代表獵門九龍家族,掂一掂林朔這個總魁首的分量,這讓林朔多少有一點兒失望。因為這樣的對手,既沒有名氣帶來的轟動效應,也沒有身板帶來的視覺效果。獵門九龍家族,即便在獵門之內都名聲不顯,在獵門之外更是鮮有聽聞。這實際上是九個隱世家族,唯一的職責便是監視猛獸異種,從不參與獵門乃至門里的任何活動。與揍云家的九大護道人相比,揍這個楊寶坤,其實達不到立威的效果。但是這并不代表林朔此時會輕視這個楊寶坤。真正的修力絕頂人物,在體型上是看不出端倪的。比如自己,還有自家老爺子,從外表上看都是普通人,甚至還有些瘦。反而像魏行山那樣的,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可終究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敢問總魁首,咱是比兵刃還是斗拳腳?”楊寶坤問道。“悉聽尊便。”林朔答道。“那咱就比一比兵刃上的能耐?”“好。”林朔話音剛落,楊寶坤回過身來,對左邊的觀禮臺說道:“取我兵刃來。”觀禮臺上楊寶坤的座位,目前是空著的,這個座位身后站著八個彪形大漢,一個個五大三粗。這會兒這八位抱拳領命,這就轉身走了。楊寶坤一臉歉意:“勞煩總魁首稍候片刻。”林朔點了點頭。等唄。臺上兩個人干愣著,臺下一千來號人也干等著,場面上頓時就冷下來了。楊寶坤從腰里取下來一根旱煙桿子,點上,人往地上一蹲,吧嗒吧嗒抽了起來。林朔一看這情況,估計這兵刃一時半會兒取不來,于是自己摸摸身上,發現今天沒帶煙。好在二徒弟周令時還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趕緊跑上臺,給師傅敬上煙,順便還給搬了一把椅子。林朔于是坐下身來,右腿疊在左腿上,左手放在右膝蓋上,右手兩枚手指夾著香煙,下半身翹著二郎腿,上半身坐得筆直,一口一口抽著煙。臺上兩人都抽上了,臺下的自然也不會客氣,一時之間整個蘇家曬谷場煙霧繚繞。這都已經過了午飯的點了,臺上事兒眼看還沒完,大家都抽顆煙,頂頂餓。當然不僅是抽煙了,臺上馬上要跟獵門總魁首動手的人是誰,這會兒就開始傳開了。獵門九龍家族怎么回事,九大龍頭怎么回事,當年九大龍頭有什么權利,如今又是什么職責。這楊寶坤又是什么來頭,身上到底有多大能耐。各種小道消息,此刻就在場下的一千多號人之間互相流傳。這些小道消息自然有真有假,反正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大家是真的也聽假的也信,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一時之間場下鬧哄哄的,人聲鼎沸。但沒過一會兒,鬧哄哄的議論聲,就被場外的一種聲音給壓下去了。“嘿喲!”“嘿喲!”“嘿喲!”這動靜,聽起來是叫著號子。大伙兒順著聲音扭頭一看,只見楊家的八位壯漢,這會兒滿頭大汗,正扛著一樣什么東西進入場內。林朔拿眼一打,看清楚了。這是一根棒子。棒子跟棍子有區別,棍子是兩頭一般粗細,棒子是一頭粗一頭細。此刻八位壯漢肩上這根棒子,三米多長,細的那頭碗口那么粗,粗的一頭就跟臉盆差不多了。材質暫時看不出來,但是這分量,肯定是不輕的。這八條大漢走路的樣子,就跟八個小腳老太太似的,搗著小碎步來的。這一方面是三米多長的棒子八個人扛,擺出一字長蛇陣,前后兩人之間距離有限,步子邁開容易踩前面人的鞋跟。另一方面,肩上的分量壓著,看樣子也確實是邁不開腳步。這根棒子,就是從林朔之前入場的那條道上來的,直接穿越全場。八位壯漢嘴里叫著號子,腳下邁著碎步,腦門上冒著虛汗,全身肌肉繃得跟鐵塊似的,腰胯還在微微顫抖。原本鬧鬧哄哄的一千多人,這會兒全都安靜下來了。全場寂靜無聲,都目送這根棒子,緩緩往擂臺上挪動。結果這挪著挪著,還出現了一個小意外。走在最后面的那個壯漢,肩上的棒子是最粗的那頭,分量最重。扛到接近擂臺五米左右的位置,這漢子吃不住勁兒,腳下一個趔趄,人就扔在那兒了。這個漢子一倒,棒子最重的那頭下面就沒了依托,整個重心往后移。于是另外七個壯漢就把不住了,齊齊往后退了幾步。楊寶坤在臺上原本是蹲著抽煙,一看這個情況神情一緊,趕緊站了起來,嘴里提醒道:“還不撒手!”那七個漢子倒是聽話,趕緊撒手。于是這根棒子,就順著這七人中最后一個漢子的肩膀滑了下去,直接在場上一柱擎天,大頭朝下小頭朝上,就這么立住了。這根棒子這么一立,底下水泥地面被個稀巴爛不說,蛛網狀的裂紋還伸出去老遠。眼下離這根棒子最近的,就是一些獵門七寸家族的家主。賀永昌、金問蘭這兩人也在此列。賀永昌人就坐在過道邊上,相比于其他七寸家族的幾位家主,老賀算是形單影只,椅子背后沒站人。他原本也是個沒什么架子的人,這會兒一看這個情況,那八個壯漢除了脫力之外,好像人沒什么事兒。而這根棒子離臺上也沒幾步路了,賀永昌就想搭個手幫個忙,把這根棒子遞到臺上去。賀永昌面如重棗、虎背熊腰,站起來就跟一座鐵塔一般。此人作為賀家的家主,又長得一副奇人異象,在獵門中早就鼎鼎大名。眾人一看他站起來了,原本想上去幫忙的也都坐下去了。這根棒子雖然看起來分量不輕,但大家都覺得,以賀永昌的能耐,這不叫事兒。他一個人,準夠。賀永昌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覺得以自己的力氣,要拿起這根棒子遞到臺上去,肯定是手拿把攥、一抬胳膊的事情。臺上的楊寶坤原本是要親自下去把這根棒子拿上來的,可看到賀永昌站起來了,這人腳步就停了。他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繼續抽著旱煙。林朔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掐滅了煙頭,再用手撣了撣身上長袍的煙灰,一邊淡淡說道:“永昌啊,別鬧了笑話。”他自然看得出來,這根棒子非同小可,賀永昌要是有半分輕視之心,一把拿不起來,這就成了場上的笑柄。這對他提名賀家成為九寸門檻家族不利。賀永昌原本心里是沒當回事兒的,正要伸手把這根棒子提溜起來,一聽臺上林朔提醒,他的手停住了,臉上神情凝重起來。賀永昌腦子不笨,知道林朔這是在提醒他。賀家家主再次打量了一下這根棒子,似是在尋思怎么才能十拿九穩地把這根棒子弄起來。過了兩三秒鐘,賀永昌打定了主意,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步子往前一靠。他先是全身倚住了棒子,雙手抓住上端,然后再腰胯一別,把這根棒子直接背了起來。這種姿勢,其實不是很好看。但這會兒,賀永昌知道小心無大錯,用了一個最穩妥的法子。分量往身上一壓,賀永昌立刻臉色巨變!全場一千多號好人,只聽得這位賀家家主身上,一連串骨節爆響之聲連綿不絕!那動靜,都快趕上店家開業時的百子鞭炮了。不過雖然有些狼狽,這根棒子,賀永昌總算是背起來了。他微微調整了一下棒子在肩頭的位置,穩穩地扛住咯,再一步一步往前走。從他所站的位置,到擂臺跟前,其實也就五米左右。要是按照平時,賀永昌邁開了步子,兩步也就到了,可如今這五米距離他整整走了八步。每一步都重逾千鈞。周圍這一千多號獵門中人,都伸著脖子看著這邊的動靜。看到這兒,也就明白了。這根棒子分量,應該是遠遠超出他們之前的預計。賀永昌那是出了名的天生神力,背這根棒子都如此吃力,要是換成其他人,指不定出多大洋相。那么這根棒子主人,眼下正在臺上,即將跟林朔打擂臺的楊寶坤,那更是深不可測。總魁首這回懸一懸啊!而眼下的擂臺上,林朔就坐在擂臺正中央。楊寶坤站在擂臺左側,靠近觀禮臺的地方。賀永昌是從正道兒來的,幾步路走下來,就走到了林朔跟前。這個擂臺有一米多高,林朔看賀永昌的神情,這漢子臉上明顯正在犯難。扛著這根棒子走幾步,以賀永昌能耐勉強吃得消,可要是上這一米高臺,看樣子是有困難。林朔沒有多想,起身上前兩步,伸手抓住棒子頭,一把就提溜了過來。然后順勢將這根膀子小頭朝下大頭朝上,直接托在掌心。三米多高的大棒子,此刻在林朔單手托著,高高立起。棒子的分量一入手,林朔點了點頭。還行,也就是兩把追爺的分量。林朔正在估分量呢,耳邊只聽得臺下一陣椅子的挪動聲,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臺底下掌聲雷動,轟然叫好:“真是神力啊!”“不愧是咱獵門的總魁首!”“好!太好了!”“總魁首威武!”這動靜,把林朔嚇一跳,手上棒子都差點掉了。這根棒子分量不輕,對林朔來說,把它單手托在掌心難點倒不是分量,而是自身的重心難把控。自己的體重,畢竟還是有限的。身體單側這么大分量壓下來,還得伸出半米遠去,腳下得拿著林家的步法,全身還得努著勁兒,才能把重心把住。被臺底下叫好聲一驚,一分神,這重心是說沒就沒。為了避免自己不出丑,林朔趕緊嘴里叫了一聲:“楊家主,接著。”話音未落,林朔腳下步子一變,讓手上的棒子垂下來,然后揚手一推,手里這根三米多長的大棒子就飛了出去!這邊的楊寶坤,看著林朔亮出這么一手,正在愣神兒呢。一見自己這根兒棒子飛過來了,這位楊家主趕緊把手里的旱煙桿子扔了,下意識地就用雙手去接。這根棒子是楊寶坤的兵器,可這根兵器的用法,那是需要技巧的。講究因勢利導、順勢而為,腳下得站住了,重心吃下來,一雙大手把住咯,讓這根棒子在自己周身圍繞轉圈。四兩撥千斤,使得是巧勁兒。要是這么耍,那這楊寶坤是行家里手,這招叫做“黑龍纏身”,是他們楊家祖傳的絕技。可要是逆著棒子的分量硬來,楊寶坤畢竟身高一米七,體重七十公斤。這根棒子,自重三千多斤,四千斤不到。再加上林朔這一甩的分量,于是這根棒子一入楊寶坤的手,那就跟主人顯得過于親熱了。楊寶坤連人帶棒下了擂臺,下了擂臺還去勢不減,人直接被棒子攆到了觀禮臺上。人砸在觀禮臺上,棒子砸在胸口上。去勢是止住了,可人昏過去了。林朔愣了。這場架,好像就這么結束了?他回過頭來,沖臺底下的眾人一抱拳:“諸位,要不咱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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