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麂子一閃而過,讓苗光啟憋了好幾個月的狩獵方案落空。
這事兒在林朔眼里不奇怪,苗老先生也確實盡力了。
真要說他的不是,那就是老頭還是性子倔。
早在安瀾號還沒出海的時候,林朔就提出過,跟老丈人說一下當年老爺子的狩獵過程。
七色麂子狩獵,這事兒非同小可,雙方還是要情報彼此共享一下,互通一下有無。
結果老丈人當時就不高興了,說林樂山能辦到的事情,他苗光啟現在沒理由辦不到。
他只要了七色麂子的基本情報,而林朔跟他爹當年的狩獵過程,他愣是一個字都不聽。
這個心態,林朔理解。
老頭現在基本無敵于世間,活著的主要樂趣,可能就是跟已經去世的義兄斗氣了。
他當時不聽就不聽唄,就讓他自己想招兒去,反正這趟狩獵林朔也在場,到時候再說也來得及。
結果林朔就眼睜睜地看著老丈人花了好幾個億,置辦了這套飛艇監測系統。
說林朔不心疼這個錢,那是假的,無論獵門還是奇異生靈研究會,現在都是缺錢的時候,這套東西不是沒用,但不至于現在就非得整一套。
二十艘飛艇,林朔這輩子氣球都沒買過這么多。
可老丈人要買,那就買唄。
然后收購北極星號,要建立一個高防護等級的海上微生物實驗室,研究七色麂子的毒素,那又是好幾個億。
而這個等級的實驗室國內就有,有楊拓的關系在,是可以合作的。
也就稍微浪費一點樣本來回的時間,婆羅洲七色麂子都鬧了小半年了,也不差這幾天的,犯不著動這么大陣仗直接買船。
可老丈人要買,那就買唄。
至于望遠鏡的事兒,anne跟林朔說了之后,他壓根就沒往心里去。
一家人,算得那么清楚就沒意思了。
林朔這會兒擔心的是,老丈人為了狩獵七色麂子,不僅自己親自下場,還動用了這么多資源、起了這么大的范兒,里里外外功夫也做足了,結果跟七色麂子一照面,人家壓根沒理他。
這個打擊,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自己在外面做買賣的時候,老丈人跟anne的說的話,林朔后來也聽說了。
聽這個意思,這人繼續活著的動力,不太足了。
anne對此很擔心。
再加上今天這檔子事兒,打擊這么大,老頭回頭別想不開。
自己臨行前,可是答應了苗成云,要護著他家老爺子周全的。
所以在拿到狩獵小隊隊長的權限之后,林朔沒著急帶著人往前走,而是讓大家就地休息。
他先吩咐了anne,讓她去在洞口入口處布一道“畫牢”。
然后林朔再遞給老丈人一根煙,親自給他點上,先不說話,讓老人家穩穩心神再說。
苗光啟這會兒確實心氣不高,臉被打得太狠了,蒙聲不響地抽著煙。
這個時候,哪怕一直喜歡跟他唱對臺戲的苗雪萍,也不繼續刺激他了,而是開始跟楚弘毅聊化妝品的事兒。
一聊這個話題,楚弘毅特別來勁,兩人說話聲音挺大。
林朔抽著煙,默默地等著。
等anne走遠了,他這才開口說道:
“岳父,我知道您應該猜到我爹當年是怎么做的了,您就是不想按這個法子來。”
苗光啟看了一眼anne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說道:“其實,這不是我跟你爹慪氣。
只是你爹這個法子,需要‘圈地禁錮’做最后的保障。
念秋最近壓力很大,她進步確實快,可再快也趕不上這個趟,而且她還懷著孕。
這事兒不能逼她,所以我沒辦法,只能這么試一試。
只是沒想到,會差得這么遠。”
林朔說道:“這種打擊,您不是頭一個。
當年我爹帶著我,還有蘇家兄弟,一開始也不信這個邪。
尤其是蘇家兄弟,當時蘇同濟是獵門第一神速,身法不下于目前的老楚。
結果,還不是一樣。
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由不得我們不服氣。”
楚弘毅剛剛給苗雪萍介紹完了一款嫩膚水的功效,這時候接過了話頭:“確實服氣,不瞞幾位說,我剛才壓根就沒反應過來。
全神貫注,然后刷就過去了。
其實論速度,我相信認真起來的總魁首,還有苗老先生都不會比我慢,可讓我根本就反應不過來的,哪怕是您二位,應該都做不到。”
“就別提做不做得到了。”苗雪萍說道,“先說說,苗光啟你猜到什么了吧。
八年前我男人狩獵七色麂子的法子,林朔捧你一句說你猜到了,你還真就默認了啊?
臉皮是真厚啊,那就說說看吧,你到底猜到什么了?”
苗光啟瞟了自己堂妹一眼:“我看出來了,是你自己猜不到又想知道,這就激上我了。”
“我是猜不到。”苗雪萍倒是很干脆,“我要是能猜到我男人以前想什么,也不至于今年才嫁給他。
圈地禁錮我知道,我也能猜到這個蘇家的絕技,就是為了最后那一下之前,限制住七色麂子行動的。
可問題是,圈地禁錮跟咱們苗家陽八卦不一樣,這種絕技的施術范圍,是極小的。
七色麂子這種速度,獵人怎么確定,應該在哪里施展這個絕技呢?
現成用眼睛去看,或者用神念去抓,都抓不到嘛,太快了。
這就好比我們手里有一張網,能撈魚。
可魚太快海又太大,怎么撈嘛?”
苗光啟淡淡說道:“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解決。
剛才我想著讓念秋用天羅地網來兜它一下,就是要試驗一種可能性。
只可惜沒趕上趟,不過既然知道了以前蘇家兄弟試過,沒用,那我也能確信了。
苗雪萍我問你,我們獵人動手,是不是速度越快越好?”
“那不一定。”苗雪萍搖頭道,“速度不是越快越好,而是越合適越好。
什么叫合適,手眼心法步,都得跟得上才對。
跟得上,這樣才能見招拆招,有進有退,否則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苗光啟說道:“你不修力,所以你雖然說得沒錯,但這只是修力九寸的見解。
修力九境,就要更進一步了。
修力九境中人,在動手的時候必須追求速度,可是人類的感官系統,直接練是很難的,所以就有兩個方向。
第一個方向,就是林家和章家這個路子,講究一擊必殺。
不用感官系統去跟上,出手就那一下。
把這一下練得足夠強,足夠快,每一次交手就是為了翻這張底牌。
底牌翻出去,死活不管了。
第二個方向,就是蘇家和楚家這個路子,那就是開發額外的戰斗感官體系。
當然這種開發并不容易,是需要家族天賦支持的。
蘇家和楚家開發出來的額外戰斗感官,就是皮膚上的寒毛。
每一根寒毛,就是他們對外界的探測器,能感應到外界的氣態,從而比平常五感更快地察覺到敵我的運動態勢。
有了這種感官體系,他們才能在動手的時候,把自己的速度發揮出來。”
“你跟我在這兒上課呢?”苗雪萍不滿道,“這跟七色麂子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了。”苗光啟說道:“那你認為,這兩個方向,七色麂子應該是哪一個?”
“當然是第二個了。”苗雪萍說道,“它是奔跑,又不是打架,不是那一下的事兒。”
“對嘛。”苗光啟點頭道,“這就好比我們平時走路奔跑,眼睛耳朵這就夠用了。
而開車呢,光是眼睛耳朵不夠,得用大腦去預判,并且還要有駕駛經驗。
要是開飛機,那以上這些都不夠用,要有雷達和地面塔臺的信息支持才行。
速度越快,就越需要強大信息獲取手段來支持,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所以極端速度,必然意味著極端感應。
七色麂子,它進化出來的感官系統,跟人類肯定不是一回事。
它這樣的速度,就必須要求它提前感知前路上的任何障礙。
否則一旦跑起來無論撞上什么東西,它就必死無疑。”
“那又如何呢?”苗雪萍問道。
“有這么一個邏輯關系在,那么追上它或者攔住它,是不太可能的。可要是臨時困住它,卻不難。”苗光啟這時候對林朔說道,“你讓念秋去入口布置畫牢,就是為了把它困在巢穴附近吧?”
“嗯。”林朔應了一聲,“至少別再竄回婆羅洲去了,婆羅洲那么大的地方,那真是大海撈針。”
“照這么說的話,那獵殺七色麂子豈不是很容易?”苗雪萍說道,“只要想辦法把它的退路全部提前堵住,然后再慢慢縮小包圍圈,這就行了嘛。”
“哪兒有那么容易。”苗光啟說道,“退路是可以去堵,可是包圍圈一旦縮小到一定程度,你以為它就不會奮力一搏嗎?
所以越是這么做,狩獵風險也就越大,最后必然會面臨困獸之斗。
林樂山當年的法子,應該就是用四面圍堵來縮小它的活動范圍,創造圈地禁錮的有利條件。
相當于把魚從海里趕到池子里,這才開始下網去撈。
這個過程很漫長,必須要拿捏著分寸,否則也用不了半年之久。
最后真正管用的,還是圈地禁錮。
而我剛才這個法子不靈的話,那我們現在,就只能指望念秋了。”
林朔點點頭,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老丈人。
老頭沒什么想不開的,反而想得很通透。
這么一來的話,確實,這次狩獵的壓力在自己媳婦身上了。
她蘇家的圈地禁錮要是悟不出來,七色麂子就真沒辦法。
而四人聊到這里,anne也回來了。
以她的耳力,剛才這里說了什么,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蘇家獵人對此沒有表態,而是對林朔說道:“我們是不是該繼續往前走了?”
“嗯。”林朔點點頭,“至少要先搞清楚,巢穴到底是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