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投物資下來了碼在了眾人面前,這當然就不算完事兒了。
還得拆箱,然后把東西分攤到十個狩獵隊成員的身上,扛著進裂谷。
而眾人在進入裂谷之前,首先要翻越七千多米高的陡峭山峰。
這顯然是個苦差事。
俄羅斯這趟空投的意思很明顯,毛熊辦事兒也一向粗獷。
反正既然東西多多益善,那我這兒管夠,你們能搬多少就是多少。
為了把這份“人情”做足了,人家還在包裝箱外面的銘牌上標上了分量。
總共二十個箱子,每個兩噸,加起來四十噸。
也就是說,要是把東西全搬走,平均每個狩獵隊隊員得背四噸物資。
這光景別說狩獵隊的其他成員了,林朔看著都直嘬牙花子。
四噸東西,在加上追爺這一噸,五噸多的負重壓在身上進行長途跋涉,林朔自問做不到。
畢竟人跟重型卡車那是兩碼事兒。
哪怕是重型卡車,裝上這些東西七千米的高峰它也開不過去,光剩下冒黑煙了。
這活兒愣干肯定不行,先拆出來看看有什么東西吧,挑挑揀揀再說。
于是大家就都忙碌起來了,林朔和苗小仙負責做飯,其他人開箱把東西分門別類,先把箱子里的食物起出來,讓兩人在一旁用炭火烤架熱上。
馬上要負重翻越高山了,飯總得先吃飽。
林朔負責生炭火支烤架,苗小仙在一旁拆包裝。
等林朔手腳麻利地把烤架支好了,他就覺得苗小仙動作有些慢,一盒軍糧到現在還沒拆出來。
看了身邊的苗家小家主一眼,林朔頓時哭笑不得。
小姑娘這會兒,怔怔看著遠處跟大伙兒一塊干活的李泰安出神。
仔細一想,林朔覺得這事兒倒是也好理解。
苗小仙的娘去世的早,是被父親苗天功養大的。
所以這小姑娘雖然談不上有什么戀父情結,可對稍微年長些的男人,相對容易有好感。
李泰安這人雖然其貌不揚,可行為處事有風范,口才也好,剛才在她面前的那番話,那是說得很漂亮的,弄得小姑娘都有點兒崇拜他了。
這個年紀的少女遇上這種男人,動情很是正常的,而且林朔覺得這事兒自己多少是有些責任的。
狩獵隊前幾天被自己和蘇冬冬弄得風氣不太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于是現在,自己跟蘇冬冬算是聊開沒事兒了,可狩獵隊其他人就開始復雜了。
這會兒格林漢姆雖然也在干活兒,可眼神時不時往苗小仙瞟著呢。
苗小仙已經有章進這個男朋友了,結果這會兒正盯著李泰安出神。
還有,唐靈玉跟女牧師凱瑟琳也好像要出事兒。
這會兒唐靈玉正在婉拒凱瑟琳為他擦汗的行為,可嘴上雖然拒絕著,身體卻很配合。
而凱瑟琳又靠得太近,胸脯都蹭上唐靈玉的胳膊肘了。
這些事兒麻煩就麻煩在,屬于將發而未發。
有這個苗頭,卻還沒落到什么實處,林朔哪怕想管也不方便管。
而且就林朔的性格而言,他也不想管。
他是狩獵隊的隊長,又不是家長。
這種私事兒管得多了,是個人都會心生反感。
回頭真到了要命的關頭,他指令的接受度就會下降,那是真會出事兒的。
把這些事看在眼里擱在心里,防備著就是了,回頭真到了不得不處理的時候,再去快刀斬亂麻也不遲。
腦子里想著這些事兒,林朔手上沒停,自己拆著包裝熱著食物。
很快食物的香味飄出去,現場的活兒也干得差不多了,大伙兒圍起來吃飯。
物資被挑挑揀揀一番之后,賀永昌進行了一番取舍,最后決定帶走的東西加起來還有五噸多。
主要是食物和水,還有地下空間內必不可少的設備儀器,比如激光尺、氧氣檢測器、紅外線探測儀、照明設備什么的。
俄制設備特點就是傻大笨粗,東西沒幾樣卻死沉死沉的,占走了一大半分量。
一邊吃著飯,老賀就坐在林朔身邊,趁李泰安跟苗小仙說話的時候,他悄悄把一個信封塞進了林朔的衣兜里。
看樣子,信是空投的時候投下來的,被賀永昌發現收起來了。
林朔表面上談笑如常,就當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胃口也不錯,這頓飯就數他吃相最難看。
因為獵門總魁首知道,現在只有目前這頓飯是能勉強管夠的,到地底下每頓飯能吃多少,就得看運氣了。
于是他一個人干掉了五十份軍糧里的牛肉,看得周圍幾個剛認識不久的隊友瞠目結舌。
不過像魏行山這樣了解林朔的,就知道他為了給狩獵隊留之后的存糧,其實已經足夠克制了,壓根就沒吃飽。
吃完飯之后,林朔又喝了大瓶水,然后跟老賀打個招呼:“走,撒尿去。”
賀永昌早就吃完飯了,正等著他發話,一聽這話就趕緊起身。
兩人結伴翻過山頭,離開了眾人的視線,掏出家伙一邊尿著,林朔從口袋里把那個信封那出來了。
拿出開來一看,封面上五個字,寫著:“總魁首親啟。”。
一看這字跡,林朔認得出來,這是曹余生曹四舅的手筆。
信封里面就薄薄的一張信紙,上面也是五個字:“李天罡無子。”
林朔心中有所預料,倒是并不驚訝,而把這張信紙遞給了身邊的賀永昌。
老賀接過來一看,身子一抖愣,林朔趕緊就往旁邊躲,生怕這人尿著自己。
賀永昌看明白了上面五個字之后,面色沉重地點點頭,然后兩指一搓搓出一股火苗來,把這封信給燒了。
老賀這一手林朔認識,這是賀家內功羅漢十三爆的表現手法之一,名叫烈焰手,是他們賀家家主秘傳的近身武技。
不過能這么輕松地用兩枚手指搓出火苗來,林朔還沒聽說過。
看來就跟林朔擅長林家錘法,能把追爺用到古往今來第一人一樣,賀永昌對他們賀家的傳承,也有特別專長甚至有所拔高的,那就是用于近戰的烈焰手。
賀永昌這時候露這一手不是什么顯擺,而是在用事實無聲地告訴林朔,自己有把握在近身的情況下,干掉李泰安。
林朔看他這一手玩得這么溜,于是把手里的信封也交給賀永昌,讓他一并燒了。
等賀永昌燒完了信封,林朔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地搖了搖頭。
賀永昌臉上有些迷茫,不過很快就微微頷首,遵從了林朔的意志。
吃喝拉撒全解決完畢,狩獵隊準備再次出發了。
物資重新歸攏打包,大包小包地分成十包,分量輕重不一。
這個分配是賀永昌負責的,他自己直接背走了一噸多,然后讓奎恩也來了一噸。
總共就四噸的東西,這兩人這就算解決一半了。
林朔一看這么分配不行,這樣其他人平均還得有小五百斤呢。
李泰安、唐靈玉、苗小仙、蘇冬冬這些身負獵門傳承的還好,他們無論是什么修行路數,都是九寸修力的底子,這點份量能承受。
之前蘇冬冬會累暈過去,那是因為那枚號角都快兩噸了,這會兒五百斤她是沒問題的。
哪怕魏行山,這是個五寸修力的水準,本人擱在常人中也算天生神力,追爺都能勉強扛起來,五百斤負重短時間問題也不大。
可格林漢姆和凱瑟琳,這倆是歐洲修行路數的,沒有修力的底子,在身體力量方面比常人強不了多少,他們能把自己弄到山那邊去就算不錯了,負重不能指望。
這倆人刨去之后,那其他人就得小七百斤了。
力量極限這個東西,它是死的,多少能耐就是多少,到了極限了哪怕再加一根稻草都能壓垮駱駝。
七百斤負重,九寸獵人扛起來再放下可以,但要長時間行走甚至翻越高山,那是會死人的。
所以林朔稍加調整,給自己也來了一噸多,這個分量跟追爺差不多,左右肩膀負重平衡下來,自己走著也舒服一些。
林朔這么一安排,其他人倒是沒有什么異議,唯獨賀永昌走到跟前一陣擠眉弄眼,欲言又止。
林朔白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總魁首。”賀永昌斟酌著用詞,說道,“您如今這么做,看起來是為咱們減負,其實這不叫幫咱們。”
“為什么?”
“同樣是花去這些力氣,是你總魁首的這些力氣價值大,還是我們這些人的力氣價值大?”賀永昌說道,“如今您這么一來,這價值就一樣了,都是扛東西。
可實際上能一樣嗎?
您的力氣,是我們這一行人身家性命的最大保障,您現在把它花了,這不是害了我們嗎?
還有就是,您林家傳承下的這副身軀,不是以扛重物為目的,而是用來實戰的。
所以您的體力不僅會浪費,而且肌肉也會勞損,然后回頭補充起來,將耗費大量的肉食。
咱這趟肉食儲備有限,您這身力氣,咱現在其實花不起。”
林朔笑了笑:“老賀你說得這些,都沒錯。可很多時候,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并不一定是最佳選擇,你要考慮得再多一些。”
一邊說著這話,林朔一提被他歸置起來的大包裹,這就往自己肩上扛。
結果東西一上身,林朔發現自己左右肩分量不平衡的問題并沒有多大改善。
這一噸多的物資,這會兒他居然感受不到分量。
回頭看了一看李泰安,發現這人單手掌面攤開,正在做著往上虛托的手勢。
發現林朔看自己,李泰安歉意地笑了笑,說道:“此行路途遙遠,我念力也有限,做不到幫大家把物資全運過去。
不過目前這些東西,我至少能保證翻越眼前這座高山的時候,對你們影響不大。
所以暫時,誰背多少分量,都是沒差別的。
事先沒有知會,打亂了兩位魁首的布置,我很抱歉。
另外林總魁首肩上的這把追爺,我這點修為還無法影響到,不能為您減負。”
“嗐,你早說嘛。”賀永昌擺了擺手,把自己的那份物資提起來擱背上這就往前走了。
賀永昌知道這人來路有問題,這會兒并不領情。
而狩獵隊的其他人,那就一個個就歡欣鼓舞了,對李泰安連聲道謝。
李泰安這一下,等于是給每個人在爬山的時候少了幾百斤負重,跟空手爬山似的,這就舒服太多了。
尤其是苗小仙,嘴里的漂亮話就跟不要錢似的,跟在李泰安屁股后頭那是一陣猛夸。
李泰安倒是很謙遜,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后還是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走在隊伍的正當中。
不過他越是如此,周圍人對他的印象就越好。
林朔人在隊伍的最后面,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安安靜靜地趕路沒說話。
蘇東東貼過來,輕聲說道:“你看出來了嗎?李泰安這人不簡單。
他能幫大伙兒暫時減輕負重,明明早就可以說的,非要等賀永昌和你先后弄了兩套分配方案之后才說。
這是要顯得比你和賀永昌高明。
你要是再不警醒一些,回頭這支狩獵隊誰說了算,就有問題了。
畢竟獵門龍頭這個位置的分量,沒比你這個總魁首差多少。”
“既然他這么出色,你跑我這兒來做什么?”林朔瞟了蘇冬冬一眼,“還不去貼身護著他?”
“哼,你別不承認,你就是吃醋了!”蘇冬冬頭一仰,人跑到李泰安旁邊去了,也跟著苗小仙一塊兒,夸李泰安能耐真大。
林朔看著眼前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抬頭翻了翻白眼,無話可說。
這一抬頭,高山已經近在眼前了。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為了避免在這種空氣稀薄的高山上過夜,狩獵隊還剩下五個小時的時間。
搶時間翻過去之后,就是西王母地盤的核心地帶大裂谷了。
這也就意味著,從今晚開始,狩獵壞境將跟之前截然不同。
真正的地獄,就在這座山后面。
格林漢姆,對目前隊伍的氛圍顯然是不滿的。
他這會兒墜在隊伍的后頭,就在林朔身前。
這位歐洲德魯伊協會最年輕的長老,一邊低著頭走著,嘴里嘀嘀咕咕地用英語念叨著什么。
林朔聽了一會兒,聽懂了,這是英國詩人狄蘭·托馬斯的一首詩。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