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亞沃韋扎森林的這場狼肉宴正在進行的時候,裂谷邊上,林朔這行人已經大多休息了。
背后那座高山,顯然對大伙兒消耗極大,這會兒營地里鼾聲此起彼伏。
依然圍著篝火坐著的還剩下三人,分別是林朔、賀永昌、蘇冬冬。
這是目前狩獵隊最強的三大戰力,翻越高山對他們來說還是比較輕松的。
賀永昌觀察著林朔和蘇冬冬之間的狀態,心里是比較滿意的。
兩人之間顯然已經消停了,總魁首面對蘇小姐狀態很松弛,而蘇小姐在總魁首面前也不別扭了。
兩人這會兒正低聲說著什么,主要是一些獵門的典故。
這個話題是蘇冬冬挑起來的,她從小在歐洲長大,對獵門往事不那么熟悉。
現在她既然是個傳承獵人了,祖宗那點兒事兒肯定是要打聽的。
這個正中林朔下懷,他覺得告訴蘇冬冬這些事情,有助于進一步鞏固她的自我身份認同,這顯然對之后的狩獵是有利的。
所以他就想跟蘇冬冬說了一下獵門蘇家的往事。
當然今晚蘇冬冬不值夜,時間是有限的,蘇家大幾千年的事兒那是不勝枚舉,不可能說得那么細,只能講個大體脈絡。
林朔的口才比起老爺子林樂山是不如的,老爺子說事兒那是拿起來就說,兩句話就能把人的腮幫子勾住。
林朔沒這個本事,他這方面就是個教書匠的材料,上課是可以的,但是得事先備備課。
好在這堂歷史課,他早就備過。
這就是他之前哄自己大媳婦兒A
e睡覺的臨睡故事。
e是蘇家海外傳人,如今雖然身為蘇家家主了,可她對家族的往事也稀里糊涂的,不如林朔知道得多,于是林朔給她說了不少。
蘇家以前出過什么能人,辦過什么大事兒,是怎么變成九寸家族的。
前前后后講下來,不知不覺就快午夜了。
林朔看時間差不多了,于是說道:“蘇家這一支,自從一千年前跨入九寸門檻之后,就一直是我獵門最強大的家族之一。也是家族成員最早向海外移民的。
沒想到海外移民幾代人之后,兜兜轉轉,你和A
e最后還是葉落歸根,替蘇家續上了香火。
姐,這次買賣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你有什么打算嗎?”
蘇冬冬抱著膝蓋坐在林朔身邊,輕聲說道:“我也很迷茫呢,要不你給我出出主意?”
“要不這樣。”林朔建議道,“獵門和奇異生靈研究會,在歐洲有個分部。
本來這個分部部長是曹冕,這是咱獵門的謀主。
謀主這個位置,還是要負責獵門總體事宜的,他掌管歐洲分部只是一時權宜之計。
而且說實在的,曹冕本身實力有限,把一個人擱在外頭我也不太放心。
歐洲的事情你也熟悉,不如這個歐洲分部的負責人,就由你接任,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蘇東東聽完這番話,神色微微有些不高興,喃喃說道:“原來你是想把曹冕調回去,然后把我一個人擱在外頭。”
賀永昌一看事情要壞,趕緊建議道:“總魁首,我覺得這個安排很好,但不急于一時。
要不,您還是先把蘇小姐調回去。
蘇小姐在外漂泊已久,終究是要先葉落歸根的。
在蘇家老宅先住上一段時間,您總得讓人家先姐妹團聚嘛,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林朔摸了摸臉,心說理兒確實是這個理兒,可事兒真不能這么辦。
還姐妹團聚呢,回頭倆姐妹不打出狗腦子來這就算不錯了。
林朔正為難接下來這話該怎么說,蘇冬冬卻說道:“估計我就算回國,我那個妹妹也不會給我什么好臉色。我從小就寄人籬下,現在已經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留在歐洲挺好的。”
林朔一聽這話松了口氣,不過這會兒嘴上不方便說什么,只是笑了笑。
“不過林朔,你可千萬別以為這樣就算甩掉我了。”蘇冬冬接著說道,“你以后要是不來歐洲看我,我就去華夏找你。到時候我們姐妹倆反目成仇,那就是你害的。”
“看!一定常來看!”不等林朔發話,賀永昌就把話茬給搶過去了,一邊沖林朔使著眼色,“是吧,總魁首?”
林朔咳嗽了一聲:“老賀說得沒錯,以后但凡姐姐招呼一聲,弟弟我立即前來。”
蘇冬冬白了林朔一眼,幽幽說道:“以后非得我開口,你才肯來嗎?”
林朔這就尬住了,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還是賀永昌連忙岔開了話頭,說道:“對了總魁首,你剛才說了很多蘇家的事兒,許多我都不知道,算是長見識了。
不過對于蘇小姐來說,光知道蘇家的事兒,那還是不夠的。
她現在是獵人,咱祖師爺怎么回事兒你要不給她說道說道?”
林朔原本是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大家該睡覺了,不想再繼續講故事。
而且云家祖師爺的事兒,李泰安之前當著眾人的面,已經說過一部分了。
不過林朔看此時蘇冬冬的神色,似是對祖師爺的事情也有點兒興趣,于是說道:
“獵門的祖師爺,也就是云家的祖師爺,之前李泰安說了一些,但又沒說全。這位祖師爺,實際上是個祖師奶奶。”
“女的?”蘇冬冬驚訝道。
“嗯。”林朔點點頭,“上古時期,華夏各地還處在部落文明階段,一個女性外出游走,難免會遭到其他部族男性的覬覦。
所以云家祖師爺一開始是女扮男裝,周游華夏各地的。
她當年從哪兒來的,這個事兒沒人知道。
后世獵門內部是眾說紛紜,包括我林家的古籍記載,那是大唐安史之亂之后才重新整理成書的,難免有杜撰的成分,我覺得不太可信。
但是今天上午聽李泰安的說法,如果這個李泰安真的存活了一萬年以上,并且跟云家祖師爺有交情的話,那很多事情倒是能對上了。
白猿獻桃、黑龍認主這兩個故事,你們今天倆上午也聽李泰安說了。
根據我們獵門內部的記載,大體脈絡差不多,不過細節遠沒他那么豐富。
能知道這兩個故事,而且細節還那么豐富,他本身又不是獵門的人,所以李泰安的說法,我現在是傾向于相信的。
還有一點很奇怪,如果李泰安跟云家祖師爺有舊的話,那他現在掌握的李家傳承,源頭應該是可以說一下的。
因為當時苗小仙向他請教的,就是李家借物傳承的奧妙。
可他沒說,而是說了楊家跟云家兩套修力傳承的源頭故事,故事本身雖然精彩,可明顯答非所問。
當時我以為是他這人傳統,門戶守得嚴實,不想把本門的修行奧妙告訴苗家人,這本就無可厚非。
可他之后,在施展能耐之前的那一大段話,又系統地闡述了一遍河圖洛書的大體原理。
既然他能做那樣的闡述,就說明這人心里其實沒有門戶之見。
那么他當時為什么不說李家借物傳承的源頭故事,這就值得玩味了。”
林朔說到這里,頓了頓,看了一眼賀永昌:“老賀,我現在有點兒不太好的猜測,你應該聽明白了,你覺得是不是能講出來?”
賀永昌摸了摸臉,說道:“祖師爺被我們獵門奉為第一代總魁首,而你是獵門當代總魁首。
前輩先賢的是非功過,你是可以點評的,我這個魁首還沒這個資格。
我不但沒資格說,我這一邊聽啊,還得把我這手里的飛天夜叉支起來。”
林朔沒聽明白:“你把飛天夜叉支起來干嘛?”
“當避雷針啊。”賀永昌一本正經地說道,“欺師滅祖,這是要被雷劈的。”
“嗐!”林朔擺了擺手,“那我也不說了。”
“哎!你們兩個!”蘇冬冬在一邊急了,“說話扭扭捏捏的,還是男人嗎?”
賀永昌笑道:“行了總魁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要是不全說完,我估計蘇小姐也睡不著覺,要不還是說了吧。”
林朔猶豫了一陣,最后還是說道:“其實關于云家祖師爺這個人,我一直納悶一件事兒。”
“什么事兒?”蘇冬冬問道。
“這人哪兒來的?”林朔說道,“在她之前,壓根就沒有修行這回事。
而她一個人,卻能獨自創下了三道傳承。
一個人天賦再出色,在沒有任何傳承基礎上,三道之中能領悟一道,這就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
而怹老人家,怎么能一口氣創下三道傳承?
而且如果古籍上的描述是真的,那么她每一道的成就,都在目前九大家的各家家主之上。
甚至萬年以降,獵門眾多風流人物,包括那些死后被追授一尺殊榮的,跟她相比,那也不過是瑩瑩之火與皓月爭輝。
我們人類有知識傳承,又會創新,其實是在不斷進步的,按理說今人必然勝過古人。
而她這個古人,我們一萬年過去了,還是難以望其項背。
這樣一個神仙一般的人物,似是在萬年前憑空就降臨在了這個世上,這完全沒有道理。”
賀永昌聽到這兒,真把他那桿獸叉給豎起來了,然后問道:“所以呢?”
林朔白了賀永昌一眼,淡淡說道:“所以我的猜測是,怹老人家的那一身能耐中的絕大部分,至少是基礎部分,并不是憑空創造的。
她在人間的作為,其實是傳承、發揚、散播這些能耐。
而她能耐的源頭,又難以跟當時的世人解釋,所以只能說是自創的。
這也是為什么,李泰安沒有跟苗小仙講河圖洛書傳承源頭的原因。
因為在李泰安的視角中,河圖洛書相關的借物傳承,并不是云家祖師爺本人的成就,她只是起了傳播的作用。
所以他就不能把這個事兒,按到云家祖師爺身上去。
可于此同時,他又講了白猿獻桃和黑龍認主的故事。
他要表達的是,這兩套傳承,才是云家祖師爺自己領悟的。”
林朔的這個推測,角度清奇結論震撼,賀永昌聽完之后顯然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賀咽了一口唾沫,沉聲問道:“總魁首,那在您的理解中,九龍,到底是什么?”
林朔看了他一眼:“你心里應該已經有答案了。”
賀永昌眼中閃過一絲懼色,悶聲不響。
“可實際上,九龍到底是什么,這個問題并不重要。”林朔說道。
“那什么問題重要?”蘇冬冬問道。
“它們要干什么?”林朔說道,“搞明白了這個問題,我們才能知道接下來路該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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