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永昌在處理掉第三批變異人之后,返回到篝火邊上。
這會兒已經快半夜了,今晚林朔和賀永昌兩人守夜,其他幾人就地休息。
剛才林朔和賀永昌交流用上了巽風傳音,而賀永昌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遠距離干掉了對手,因此這會兒章進和杜志明的鼾聲都已經響起來了。
不過也有睡不著的,遲向榮這會兒捧著個肚子,仰躺在地看著天上的星星,神情木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賀永昌坐在他身邊陪著,他知道人的肚子一下子就能喂飽,可心靈創傷卻不是短時間可以恢復的。
從剛才總魁首的詢問之中,賀永昌知道遲向榮如今已經成家了,也算是患難夫妻。
這種感覺,賀永昌并不陌生。
當初他在非洲也是如此,有家難回被發配至此,投奔的老丈人也陣亡了,十七歲的半大小子,還得帶著年齡更小的遲家姐弟討生活。
當時他一度感覺前途命運一片黑暗,也就幸虧身邊有一盞明燈照著,光亮雖然不強,可就在身邊,替他驅除黑暗,給予溫暖。
這就是遲向榮的姐姐,遲向月,她跟賀永昌當時也是一對患難夫妻。
如今斯人已去,尤其是在遲向榮身邊,賀永昌此刻愈發思念亡妻。
以己度人,他知道男人再硬,心里面總有一塊地方是軟的。
遲向榮目前這個精神狀態,跟他提什么都沒用,只有一個話題能讓他正常起來。
“哎,你老婆我是不是見過呀?”賀永昌說道,“小吳是吧,燕京外國語學院畢業生,我記得是個瓜子臉的姑娘。”
遲向榮寂若死水的眼神一下子就活過來了,臉上泛起一絲柔情,嘴一咧笑了:“對。”
“這人還是我招進獵門駐非洲分部的呢。”賀永昌笑道,“沒想到還能成就你這段姻緣。”
“讓大哥見笑了。”遲向榮說道,“其實我一開始還挺討厭她的,小姑娘太善良,擱在城市里這是個優點,一旦在非洲這種地方,這性子那真是麻煩。我當時又不能讓她出事,真是有苦難言。”
小五這時候笑道:“女人要想吸引男人,光對男人好那是沒用的,就是要麻煩男人,多麻煩幾次,這男人心里就有她了。”
“這位是……”遲向榮看了看小五,這才想起來這個女人他不認識。
“這位是林總魁首的四夫人。”賀永昌趕緊引見,結果話說到一半心里含糊了,糾正道,“同時也是五夫人。”
“哦……”遲向榮顯然沒聽懂,愣點頭。
“哦什么呀,就跟你真明白了似的。”小五笑了笑,“我目前這具身軀,是林朔的四夫人,可我是林朔的五夫人,明白了嗎?”
“還……還是不明白。”遲向榮摸了摸后腦勺,“我最近營養不良,腦子有點笨,還請總魁首夫人見諒。”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小五說道,“你現在看樣子是緩過來了,我有事兒問你。”
“請講。”遲向榮趕緊說道。
“你這兩年,除了剛才趕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施展過修行手段?”小五問道。
據聶博藝說,最近兩年,非洲一旦有修行者施展修為,很快就會被女魃鎖定,繼而派出異種或者變異人清除。
目前林朔這撥人就在經歷這種清除的過程,只是現在女魃還沒有成功而已。
而遲向榮也就九境的修為,而且他這個九境因為本身營養不良還是偏弱的,按理說一旦施展了修為,就沒有生存下來的可能。
然后這個事情,聶博藝作為獵門駐非洲分部的負責人,擁有全局視角,自然是能總結出來的。
可遲向榮身處雨林飯都吃不飽了,應該是沒有這個視角的。
這顯然是個疑點,林家五夫人不愧是西王母意志的一部分,思慮很周全。
“哦。”遲向榮說道,“這事兒說起來,也是我命大。
前年七月份的時候,我當時剛剛跟一個歐洲教廷的精神術士生死搏殺過,僥幸獲勝。
那次戰斗非常兇險,我雖然身體沒受什么傷,可念力識海嚴重受創,不僅借物手段無法施展,甚至還有了一些認知障礙,聽力和視覺都出現了問題。
這一度把我們一家逼入了絕境,之前好不容易有點存糧,這一下子就消耗光了。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冒險出去覓食,結果正好目睹了有修行者施展了能耐,然后被白膚紅眼怪人殺死的全過程。
類似的狀況,還不止一次,那時候,雨林里包括我應該還有五個修行者,大致上修為差不多,戰力也接近,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互相動手的,很容易兩敗俱傷。
結果就在我養傷期間,除了這個被怪人殺死的,另外三個也莫名其妙先后死亡了。
這就讓我很惶恐,后來見過幾個目睹了這三個修行者死亡的難民,得知他們也是被怪人殺死的。
而那些身上沒修為的難民,卻沒事兒。
所以我就隱隱明白了,裝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這就沒事兒,一但施展能耐調動了異常能量,這就會被敵人盯上。
也幸虧是我當時受傷了,沒法施展能耐,否則估計就跟他們四個一樣了。
從那以后,我就不施展修行手段了。
當然這么一來,我跟那些難民在叢林里競爭的優勢也就打了折扣,生存愈發艱難了。
今天下午,我感應到這里有自然之力的異動,就知道這可能是我之前發的無線電信號起了作用,有人來接應了。
說實話,我當時是真的猶豫。
我已經很虛弱了,冒然出雨林這就是找死。
可要是不出來,接應不到來人,我們一家早晚也是個死,所以這才冒險一搏。
不過這事兒也挺奇怪的,怎么我調動巽風之力來到這里這么久了,怪人還不來呢?”
“已經來過了。”賀永昌說道,“解決了。”
“什么時候的事兒?”遲向榮大為驚詫。
“就剛才吧。”賀永昌說道,“這是我們遇到第三撥了,還會有第四撥,不過沒事,今晚我和總魁首守夜,你們盡快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去雨林接你的老婆孩子。”
“好。”遲向榮點點頭,坐起來的身子重新又躺下了。
這人一躺下,小五眼中兩朵紫色火焰忽然光芒暴漲,隨后又瞬間黯淡。
“好了,這人聽不到我們說話了。”小五對河邊在林朔說道。
林朔把木桶拎起來擱在一旁,走回篝火邊上,從懷里掏出香煙來,遞給賀永昌一根。
賀永昌這會兒全身微微顫抖,看了看地上的遲向榮,然后仰頭閉目,一拳砸在了自己大腿上,重重嘆了口氣。
“抽根煙緩緩吧。”林朔提議道。
賀永昌點點頭,接過香煙來,林朔親自給他點上。
“我還是來晚了。”賀永昌吐出一口煙說道,“早點來的話,可能事情不至于這樣。”
章進原本在一旁打著呼嚕呢,這會兒也坐起來了。
章家家主演技其實一般,不過有一個特長,就能特別能裝睡。
這也是當年跟著叔叔林朔狩獵的時候練出來的,誰讓蘇家姐姐晚上老往叔的帳篷里鉆呢,他不裝睡都不行。
“什么情況?”章進伸手也問林朔要了跟香煙,一邊點火一邊問道,“遲向榮這人有問題?”
“問題很大啊。”林朔嘆了口氣,“其實這兩年女魃的這套偵測修行者系統,我剛才在詢問他的時候,是故意不說的。
他能幸存,必然是知道這個系統,否則人早沒了。
那既然我們是來接應他的,他又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知道這個系統的存在,而且下午我們動手他也感應到了。
那么于情于理,他一旦吃飽了腦子轉起來了,想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應該是這件事,對我們進行提醒,防范變異人。
結果他沒有。
當然僅此一條,不足以判定他肯定有問題。
所以我耐心地聽他把故事編完,然后去一邊做菜去了。”
賀永昌這時候說道:“當變異人從水里過來的時候,總魁首會用巽風傳音跟我說話,這表示對遲向榮有懷疑。
所以回到這里的時候,我試了試遲向榮。
我當時招的那個女翻譯,確實是姓吳,不過她不是燕京外國語學院畢業的,而是上都外語學院。
她也不是瓜子臉,而是蘋果臉。
當時那場面試,遲向榮也是在場的,小吳的文憑情況就是他問的。
所以我故意說錯了,他就算不直接糾正我,神態也應該有所表示。
結果我看他神情,那是一點都沒意識到我說錯了。”
小五說道:“我不知道小吳或者小張的事情,我的試探是很直接的。直接問他知不知道這個系統,怎么知道的,就想聽聽他怎么編。
結果你們也聽到了,編得夠勉強的,巧合太多了。
我估計,就是因為確實很難把這事兒編得天衣無縫,所以他在剛跟我們見面的時候,才會刻意不提,指望我們會忽略過去。
結果我們沒有,他這才不得不把這套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章進問道,“把這人做了?”
賀永昌沉默無言,看向了林朔。
林朔嘬了一口煙屁股,說道:“既然他想引導我們進雨林,那我們就進一進。
反正現在一撥一撥地等也不是個事兒,索性將計就計,進雨林了或許能一次性解決問題。
另外呢,這人是老賀的小舅子,于情于理,我們還是要試著搶救一下,別這樣就放棄他了。
他現在到底什么狀況,我們可以等等冬冬那邊的消息。”
“謹遵總魁首號令。”賀永昌虎目含淚,抱拳拱手道。
“老賀,你剛才這手冰棺封靈不錯啊。”林朔笑道,“我還不會呢,你跟我說說里面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