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作農不明就里,忍不住對著白寒煙嗤笑一聲:“怎么,韓推官難道不會驗尸,我京城有名的仵作可數不盛數,韓推官若是不懂本官可以為你介紹,要這些吃食難不成要在尸體上做飲食?又是酒又是醋,還要食鹽,真是笑話。”
白寒煙淺笑盈眉,對王作農的一番冷嘲熱諷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勾唇道:“王大人一會兒就會見分曉了。”
澧水河畔,日頭毒辣的很,錦衣衛在那地窖旁支起了涼傘,投下一處陰涼,下方有一石桌,桌上落著各樣的點心,而圍在石桌而坐的一行人,眼睛都盯著那還在燃燒的地窖,似乎是等待著結果。
王作農單獨坐在涼傘的一旁,不耐煩的扇著扇子,地窖里不斷傳來的熱氣讓他心中無比的煩躁,冷眼瞧著立在地窖旁的白寒煙,又是忍不住嗤笑一番:“韓推官倒是沉得住氣,讓我們一行人在此陪著你受著日頭炙烤。”
白寒煙回眸看著他,額頭也因熱熱的風拂在皮膚上沁著汗珠,臉上蔓上紅云,她方要啟唇解釋,段長歌頎長的身影忽然在她頭頂這下一縷陰涼。
她詫異的抬眼,卻見段長歌伸手替白寒煙拭掉鼻尖上的汗珠,雙眼里氤氳著淡淡的柔意,道:“王大人稍安勿躁,心靜自然涼。你的心太亂了,自然是熱。”
王作農冷眼看著二人親昵的動作,一把收了扇子勾了勾唇,表情輕蔑,可他卻恍然覺得身旁的紀挽月此刻正死死地盯著段長歌的在白寒煙腮龐的手指,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頭,只覺的這個小推官的手段城府都是深沉不可小看,當下抿唇不在言語。
大約過了半刻鐘,白寒煙瞧著地窖內已經燒紅的地窖四壁,啟唇道:“可以了。”
她的話音一落,立刻有錦衣衛上前,小心的將地窖里的炭火除去,而燒紅了的地窖之內熱氣騰騰撲面。
白寒煙提起準備好的二升陳年老酒,拔出塞子,將酒全部潑入地窖之中,頓時酒香四溢,之后,她又提起陳醋,也一股腦的全部潑了進去。
此刻,地窖之內忽然一陣白氣騰騰,白寒煙乘著熱氣,將已經洗凈的林之番的尸骨放在了地窖之內,上頭又以草墊子蓋好。
王作農皺眉看著她的做法,到覺得這個小推官的確有些驗尸的手段。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午時的日后已經向西偏去,白寒煙命錦衣衛將林之番的尸骨抬了出來,放在事先準備好的空地之上,那處空地里正好迎著子時過半后太陽的光輝。
一眾人見狀,立刻噗啦的全都涌了上來。白寒煙示意錦衣衛將尸體上的草墊子掀開,此刻,林之番的尸骨仍被串好的躺在草席之上,與入地窖之前卻并無二樣。
常德端量片刻,皺眉道:“韓推官,如此用酒醋蒸后,林之番的尸骨有何不同之處么?”
白寒煙提唇淡然一笑,緩聲道:“常大人勿急,容下官將接下來的步驟做完。”
“接下來還有?”王作農有些詫異。
白寒煙含笑的頷首,緩緩從袖子里拿出一縷清透的紅綾緞子,然后將那紅綾慢慢的束縛在雙眼之上。
然后,她取出一把紅傘,緩緩迎著日頭將其打開,眾人全部擠在紅傘之下,白寒煙雙手舉著紅傘對著林之番的尸骨,開始依次從頭骨進行尸骨的檢驗。
隨著白寒煙手中的紅傘在林之番尸骨上逐漸照射,死者生前的傷痕就在紅油傘下一一展現,眾人只見那紅傘下的骸骨之上,真的有裂痕出現,。
白寒煙瞇著眼瞧著林之番的骸骨緩聲道:“若死者骨上有被打處,在紅傘下,即有紅色微蔭,骨斷處其接續兩頭各有血暈色。再以有痕骨照日看,紅則是生前被打分明。骨上若無血蔭,蹤有損折乃死后痕。”
她輕輕的拿起林之番的,右腿小骨,前胸肋骨,只見上都有一些裂痕,她細細看了看,卻見裂痕上的可血蔭并不是明顯,卻仍有有輕微的血蔭出現,白寒煙手掌用力一分緊了緊手中的紅傘,不免有些失望。
“這骨之上雖有斷痕,也有少量的微蔭,可是并不是兩頭都是血色,也不是特別的明顯,韓推官,這不能說明什么,只能說,這具尸體生前曾有受傷,但是不能證明是臨死之前所受。”
王昕凝視著白寒煙,唇角略微上勾,那竟是個頗為陰險狡黠的笑容,道:“這種驗尸手法雖然高明,也能查出他生前是否遭受過毆打,只是這兩處傷痕卻不能證明什么,就算可退一萬步說,林之番臨死前遭受過毆打,可二處傷并不致命,不能證明他是被人打死的。更何況,就算有這兩處傷,這也不能說明,此此人就是林之番無疑,韓大人若是隨便找個尸體充數,恐怕可不妥。”
“的確不能證明他是如何死的,但是他是不是林之番……”白寒煙眸子一沉,轉眸看著紀挽月,問道:“紀大人,林之番生前可曾有過右腿受傷,前胸受傷的的禍事?”
紀挽月斂眉想了想,道:“錦衣衛每次執行任務都是有生命危險的兇險之事,他受傷也定是常有的事。”
“他的左腿曾受過傷。”江無極忽然沉聲開口,對著紀挽月微俯身道:“紀大人,下官曾見過林之番有次執行任務之時,腿上受過傷。”
“江千戶,你確定當年林之番受傷的腿是左腿而不是右腿?”紀挽月凝眸看他,又問了一遍。
“下官……”江無極低眉想了想,道:“下官恍惚記得他好像是左腿受傷。”
“好像,江千戶,你覺得這種詞語作為證詞會有效用么?”紀挽月眸色微沉竟帶了一抹戾氣,江無極低下頭抿了抿唇,不再言語。
“就算尸體是林之番,韓推官,你今日將我們都叫過來,不就是想證明他是如何死的,他日在朝堂之上,好叫我們為你做證言。”
陳安然譏笑一聲,一臉諷刺,轉眸看著白寒煙存心挖苦道:“現下,我看韓推官可是要白費心思了,我們幾人平白浪費時間,倒是無妨,可是既然無法證明林之番是如何死的,恐怕,這尸體找到了也是無用。”
白寒煙抬手扯下眼睛上的紅綾,抿著嘴唇,將紅傘收了起來,又將林之番的腿骨和肋骨安放回去,有些失望的嘆息。
紀挽月瞧著她的情緒波動上前一步,俯身拍著她的肩頭,似乎是安慰,低聲道:“好了,韓推官,緝兇本來就不是簡單的事,更何況林之番已經死了五年,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時。”
石桌之上的段長歌瞇著眼看著白寒煙雙肩之上的手掌,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一劍將其剁下來。
一旁的王作農低低的嗤笑,道:“韓推官如今可是找到了好靠山,沒想到紀大人竟然也會安慰人了。”
紀挽月收回手,極淡的露出一抹笑意:“都是為陛下做事,本官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白寒煙并沒有將這群人的嘲笑放在心上,她既然敢當眾驗尸,就做了準備,原本就是想以林之番的尸骨來刺激這一行人,也許會在他們的表情當中看出端倪,她更是做好了失算的準備,畢竟一行人都不是善茬那般輕易的能對付的了。
白寒煙眼波轉了幾轉,卻忽然站起身,沉吟一會兒,想到還有另一種可能,如水的眼波炯炯望著紀挽月,凝聲道說:“紀大人,請在讓我試一次!”
紀挽月略思忖后,嘆息的點了點頭,道:“好,韓推官,你在試一次。”
“紀大人,你此番宴請如果只是想要讓我們看韓推官驗尸的話,請恕我王作農可沒那個時間來奉陪。”王作農低低的一聲怒斥,臉上的神情可不和善。
紀挽月揚起眉梢冷笑一聲,緩緩轉身負手看著一行人,此刻他才端起錦衣衛指揮使的架子來,身上的戾氣瞬間便迸發出來,冷聲道:“那可由不得幾位大人了。”
說罷,在河畔之上,猛然竄出幾十個玄衣的錦衣衛,竟然全是錦衣衛百戶,王作農雙眼一揚,指著紀挽月,怒道:
“紀挽月,你這是什么意思,別以為皇上寵信你,就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紀挽月頗有深意的淡淡一笑,道:“韓推官是在為陛下查案,此案沉寂了五年,韓推官不過是只想讓大家做個見證,都是再為陛下奔波,怎么,王大人竟然連這點小事都不愿為皇上出力么?”
王作農被紀挽月這一番唇槍舌戰噎的啞然,臉色極其陰沉,而他身后的常德,卻識時務的笑了笑朗聲道:“紀大人所言極是,都是為了陛下做事實屬我等榮幸,只是,不知道韓推官可還是用這地窖,又是酒又是醋,又是火燒的辦法來驗尸么?”
白寒煙聞言扯了扯嘴角,低眉看著林之番的尸骨,眼睫深深雙眸冷凝,道:“不,此番,我便要在尸體上用烙餅驗尸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