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歌疾步上前,伸手挑起那落在軟榻上的白慘慘的布,細細看了看,黑瞳猛然一縮,抬掌將那蓋尸用的白布扔到了地上,冷聲道:"竟然裝神弄鬼到我眼皮子底下了,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在此作祟!"
忽然門外狂風大作,門窗不住的搖晃開合,啪啪作響,段長歌將白寒煙護在身后,長袖一翻一把湛湛寒刀已然在手,他滿面陰騭,一雙眼眸冷冷望著自己看著門外的異象。
忽的,段長歌身后的白寒煙猛大駭出聲,冷汗盡出,渾身不住的顫抖!
段長歌急忙回頭瞧著她,查看她的異樣,卻陡然感覺身后有凌厲勁風劈至后腦,段長歌頭也不回,當下攬過白寒煙的腰肢,凌空而起,緋袍飛揚,在靈堂里旋身轉起,那股子勁風擦著他的頭皮而過插入墻壁之中,,段長歌抱著白寒煙穩穩落地,在抬眼瞧去,在墻上入木三分的那竟然是一截死人的手骨!
段長歌登時大怒,鬢若刀裁,此時更添了一分凜冽,眼中精光大盛,足下一點,人如流星怒矢,身在半空急旋如龍,一掌擊碎木門沖了出去,而此刻的白寒煙臉色蒼白,只覺不寒而栗,方才被風掀起的窗縫下,她恍惚見到一張慘白的人臉,正怔怔的瞧著她,向她微笑。
那是她見過的最詭異的笑容,如鬼魅一般。
待白寒煙回過神來時,段長歌已不見了蹤影,當下她也顧不得害怕,收斂心思抬腿追了出去。
夜黑的不見五指,似乎有狗吞月食,黃道黑蔽,碎星漫漫。
段長歌追著那如鬼魂一般的影子,一直到城外葦子林外,天色越發陰了,大片大片鉛色的烏云將萬物籠住泛起黯沉的死氣,萎黃的蘆葉葦花,在風中瑟瑟抖著,忽而飄落幾片,在空中隨風浮沉,再不知會飄向何方。
段長歌定身而立,并未再向前涉足半分,他知曉那人定是將他引入埋伏之中,而后如野狼一樣伺機而動,他凝視著前方,唇邊笑意漸轉為譏嘲,連眸光都已銳利,銳利如雙刃劍。
手中寒刀料峭,忽然,段長歌的身影騰空而起,如驚鴻自深谷之中展翅躍空,人便消失在黑夜里再也不見蹤影。
黑夜儼然過了大半,卻死一般的沉靜,一直靜到天邊的盡頭,是荒野無人。
那密不透風的葦子林,無奈的隨風搖曳,如冤死的人指天叫屈,上百里的葦塘里不知在何處,便陷入深潭之中,再也拔身不了,儼然是一個天然的陷阱,風驟起,卷起葦子林如浪淘吞天驚詭。
忽然,一聲凄慘森寒的笑聲平地而起,滿口哀戚又陰惻惻的如餓鷹盤旋,讓人不寒而栗,段長歌隱在暗處,冷眼旁觀了一會兒,忽聞笑聲噶然而止,然后一道陰沉寒冷的聲音從風中傳入耳廓:"不要多管閑事,否則下次,你可沒那么好運
話落,風止,葦子林也悄然靜下。
暗處的段長歌忽然耳廓微動,手中的森寒小刀赫然出手,如暗夜流光轉瞬便將高長的葦子林的頭齊齊切掉!頓時,在那里逼出了一道人影,而那人影懸空而起,動作急速,在段長歌眼下,幾個起落間遍再也尋望不見!
段長歌俯身緩緩落在葦子林下,長身而立,夜色里一雙鳳目此夜深寒,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影子離去的方向,眼底神色琢磨不透。
段長歌周身縈繞一層淡淡的冷冽氣息,一雙墨凝的眼睛,瞳仁里如同深海生波,隱隱泛冷,似乎帶了殺氣,目光掠過那影子潛伏的那片葦子林,此刻被他用短刀砍了頭光禿禿的,葦林中一抹嫣紅落入他的視線。
他上前幾步,彎身拾起那抹嫣紅拈在指尖,一股寒芒掠瞳,盯著手中物件,卻隱著無限陰狠和森寒,忽而他猛然收緊的手掌,縱身提氣,冷若冰霜的向這那人影消失的方向縱身掠去!
葦子林越往前,樹林越是稠密,草葉深厚,掩住一切聲息,段長歌微停下身子,屏息側耳聽著周圍的聲息。
此刻,夜已漸漸燃盡,天邊露出微白的迷蒙,萬物淺灰,忽的,在那叢林中卻掠起一片斑斕彩緞的蝴蝶,像一陣風吹來遮住了眼前最后一抹黑夜。
段長歌揚了眉稍,面上就漸漸泛起了寒意,他一瞬不瞬的盯著蝴蝶起飛的方向,那片野林從夾雜著高長的葦子,他不由得勾唇一笑:"這點手段也未免有些太過寒酸,你怕是黔驢技窮了吧。也罷,我就再給你些時日,我到時看你能折出什么浪花來!"
段長歌忽然頓了頓,勾起一抹冷笑,冷眼睨著那方向,語氣譏笑……"常德是保不住了你,你最好放聰明一點,找個地方將你自己是藏的嚴實些,否則別怪我沒提醒你,死字可要當頭了!"
他的話落,樹林里仍是一片寂靜,一陣風吹來,漸漸吹散了段長歌的話,散在清晨之下,忽然又有一群花蝴蝶從林中飛來,拂曉過后迷蒙淺淡,卻顯得那蝴蝶越發美艷的很,段長歌想,若是抓了幾只蝴蝶,倒是可以給白寒煙解解悶。
思及至此,他抬手捏指,將指尖那抹殷紅小巧的物件,向空中擲去,便在此時,驀地紅光一閃,急飛向北,如風馳電掣般,透過了林葉葦子的身子,仍是向前疾飛,最后砸落了幾只蝴蝶,無力的跌在草叢之上,撲騰的翅膀,卻再無招架之力。
段長歌俯身拈起一只最大最惹眼的碟翅,放在掌心,睨著它眉眼含笑,而眼稍的目光不經意的掠向不遠處的林子之上,本就帶了一絲笑意,他嗤的一笑出了聲,轉身離去。
待段長歌的身影盡消,方才蝴蝶隕落的草葉中斜躺著的一抹殷紅的血玉印章,尤為刺眼!
此刻,有一雙慘白細長的手,緩緩落下那印章之上,指尖小心翼翼的將其捏在手里,又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秋日初生的黃光映在那血紅的印章之上,上面的尚有紅泥落款,簡王高燧幾個字卻熠熠生輝,奪人眼球,那人愛惜的在身上衣袍上蹭了蹭,將其小心的揣入懷中,他的腳下踩著是方才還撲騰著的蝴蝶,現下已然是氣絕。
段長歌兩指拈著蝴蝶緩步走出葦子林,彼時白寒煙正一臉殷切擔憂的尋他而來,看見他時,一直焦灼的雙目驀地一松,頓時像平地而起的香風一般,朝他懷中撲了過來,抬起手臂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忍不住顫聲而泣道:"你去了哪兒,讓我好生尋找……"
段長歌心下柔軟,挑唇輕笑,握著蝴蝶的手掌負在身后,伸出另一掌,溫暖修長的手指拂上了她的發絲,就像是觸碰著一件極為珍貴的瓷器,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溫柔細致……他低眉淺笑道:"莫要擔憂,我追那影子而去了。"
白寒煙從他懷里緩緩抬起頭看著他,隨便的用袖子抹了一把淚,撇唇道:"找到他了?"
段長歌搖了搖頭:"并沒有,我們在去靈堂里瞧上一瞧,也許那兒會有什么線索留下。"
說罷,轉手攬著她的腰肢,作勢抬腿欲走,白寒煙卻忽然伸手拉住他,眉頭微蹙,道:"長歌,莫要心急,看來方才的那人定是被常德隱匿在靈堂的,現下已經打草驚蛇,我們再去可能會被抓抓個正著。"
頓了頓,白寒煙臉色微變,垂眸道:"我心里隱隱覺得,常德,又或者那個人一定和我父親一案有關系……"
段長歌指的回眸瞧著她,也眉峰緊鎖:"常德這個老狐貍城府頗深,他的背后定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罷了,長歌,我們方才的驚擾定會讓那人有所戒備,現下我們且稍安,一切從長計議。"白寒煙臉色略有一絲無奈和不甘。
段長歌上前,單手擁緊了她,劍眉微挑起一抹狡詐,忽計上心來:"寒煙,莫急,我有辦法。"
白寒煙登時在他懷里抬起頭來,雙眼晶亮起道:"什么辦法?"
段長歌對她陰險的一笑,卻抿唇不語,白寒煙心急得直跺腳,討好道:"好長歌,你快告訴我,你想到和辦法了?"
段長歌不滿道:"我為何要告訴你,方才讓你親我一下你,都未應允,我偏要吊著你。"
說罷抬腿便向迷蒙的晨色中隱去,白寒煙急忙伸手拉住他,滿臉作怒之色,不由得氣急,心一橫,踮起腳尖朝著段長歌送上朱唇,在他唇上輕輕一點,滿臉紅云道:"這回總可以了吧。"
段長歌抿了抿唇,似乎淺嘗著她的味道,白寒嫣更是羞澀不止,不滿的嗔了他一眼,怒道:"段長歌你說不說!"
段長歌得意的挑眉,笑著:"含煙莫急,也許那劉胭的案子就快要破了。"
白寒煙柳眉一軒,道:"你何以知曉?"
段長歌看了他一眼,抬知點了她的鼻尖兒,笑道:"你人都在常府里了,還怕找不到線索?"
白寒煙瞥了他一眼,心中卻思索著常德的嫌疑,忽覺能夠指使常鳳軒殺人的也只有他,可是常德市為了自己,還是為可隱藏在暗處那個人而動手清除障礙?
她不由得輕輕嘆息,回過神來卻發現段長歌依然沒有說出其法,不由得怒從兩靨而起,段長歌忽然擁著她道:"放心,此事就交給我來辦。"
白寒煙啟唇正欲在說些什么,想要辯解,卻見段長歌將縛在身后的手掌拿出,在她眼下緩緩攤開,頓時一只斑斕的蝴蝶躍然眼下。
白寒煙螓首微低,眉目驚詫的揚起,輕聲贊道:"起到好美的蝴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