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極度驚駭撅住了白寒煙,似給人在心頭猛地扎了刀般,痛得身體都震顫了一下。
“長……歌……”
她用盡了僅剩的最后一點力量開口喚了他的名字,段長歌卻笑著伸出手指將她的唇兒堵住,另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將自己精純的全部內力毫無保留的渡給了她。
身體被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蔓延,白寒煙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偏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怔怔流著淚,用那雙驚惶的大眼去懇求著他。
“長歌,不要,不要這么傻,我求求你……”
白寒煙在心底無聲的吶喊著,祈求著,老天,不要這么殘忍!不要這么對她!
渾厚熱烈的內力灌注而入,源源不斷涌進心脈,白寒煙身上所承受的所有傷痛,都仿佛在這溫柔又宏厚的力量中被撫平了。
白寒煙心中如刀子一片一片的凌遲,絞痛著,她淚流滿面,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淚眼中那人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她咬破舌尖不讓自己睡過去,意識卻不受控制的消散,沒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多惶恐,她怕那個死去的人,不是她……
白寒煙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在哪兒,什么都不知道,有點像夢中,眼前是灰霧彌漫,身后是漫著濃霧。
“娘,娘,你在干甚什么?”
清晨的霧氣似乎很大,好像有人在呼喚著她,白寒煙雙目迷茫的站在那,誰在喚著她?
“娘親……娘親!”
一聲稚嫩軟軟的童音在身后不斷的喚著她,白寒煙回眸看去,見周身繚繞的霧氣忽然散去,身后一個扎著雙髻的粉面紅唇的男童眨著大眼看著她,見白寒煙并不應諾他,他似乎是著急了,伸長了白乎乎的小手抓著她的裙據,撅著小嘴不滿的道:“娘親,你又在發愣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白寒煙皺著眉心,這兩個太過陌生,讓她仍舊想不明白,家在哪兒?
男童歪著頭看著她,笑了笑道:“是啊,娘親,爹爹在家里等待著著我們呢。”
說罷,男孩抓住白寒煙的手,拉著她向前走去,白寒煙意識猶在迷離,任由他拉扯著,爹爹是誰?
家?她何時有家?
心口猛地一陣刺痛,讓白寒煙彎下腰身,是啊,她好像是有個家,有個男人給了她一個家…
“娘親,你怎么了,看,家到了!”
男童扯著白寒煙抿唇笑開,搖手一指,白寒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立地而僵。
眼前如同一副美好畫卷,樹柳如煙,人家小橋,籬笆小院,門口的門微敞著,等待她的歸途。
白寒煙站在門口,心湖里漸漸蕩起漣漪,此處的溫馨竟是她心中多年心愿,緩緩地,她抿唇笑開。
男孩松開白寒煙的手朝著院子飛奔而去,一邊跑一邊還吵嚷著:“爹爹,爹爹,娘親回來了。”
白寒煙心口還在顫抖著,連手指也忍不住顫抖,她的目光緊緊地落在庭院內,那個被男孩喚作爹爹的男人,會是誰?
隨著男孩的不斷吵嚷,屋內走出一個男人,一身緋紅如霞,熟悉的身影讓白寒煙立即就紅了眼眶,囁嚅的唇從心尖上說出他的名字來:“長歌……”
“爹爹,娘親回來了。”
男童在段長歌腿下仰著頭說著,臉上一片喜色,段長歌彎身一把將男孩抗在了肩頭之上,臉上帶著笑意向白寒煙走來。
直到二人相對而立,白寒煙仍舊愣在原地,隔著眼中不知何時蓄滿朦朧的淚水,段長歌含笑的臉龐在她眼前漸漸清晰。
“長歌……”
似乎是偷來一陣的喜悅,讓白寒煙哽咽著,這個人的眉眼似乎已經刻入心里,白寒煙永遠也忘不了這個人是誰,她想伸手去碰觸段長歌的臉,卻又怕是一場鏡花水月。
段長歌眼神溫柔熱切,唇角微微勾起,伸伸出另只手環住了白寒煙的腰身,向院子里走去,道:“娘子,發什么呆,天氣如此炎熱,莫要曬懷了身子,快隨我回去。”
白寒煙側著臉癡癡的看著他,任由段長歌摟著她,任由他的氣息充斥著鼻尖,白寒煙眼淚撲落落的流,她想,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希望可以永遠的留在夢中。
“娘子,你是有心事么?”
進了屋內,段長歌將男童放下,任由他去玩耍,而他則上前抱住了她,頭湊近她的頸窩里,呼吸貼上她的肌膚,笑著道:“怎么了,一會功夫沒見我,就想的受不了了。”
白寒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記憶里這個孩子還未出生,可眼前真實的讓她有些迷茫……
“娘子。”段長歌扯住她的手,抹掉她臉上肆無忌憚的淚水,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放在床上小心的呵護著,吻了吻她的額頭,他柔聲道:”寒煙,無論何時,都莫要害怕,一切都有我。”
真實的感覺白寒煙的心落了下去,對著他點了點頭,笑得很用力,似乎不那樣不足以表達她的愉悅心情。
她想,上天終是可憐她的。
這一日,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盡情的享受著孩子繞膝,承歡撒嬌的天倫之樂,白寒煙恍然,原來有家的感覺竟是這般美好。
夜間的風涼涼的,吹的人涼爽自在。
白寒煙唱著小曲兒,哄睡了纏人的男童,不知不覺流淌出的母愛讓她整個人都溫軟了下去。
段長歌始終在一旁深情款款的看著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夠,白寒煙看過去,與他相視一笑。
段長歌擁著她的身子來到門外的柳樹下,目光似水,在所到處盡情流淌,他伸長了手臂,折下一斷垂柳,編了一個草環戴在了白寒煙的頭上。
白寒煙眉目盈盈,抿唇輕笑,一抹紅云爬上了臉頰。
“寒煙,你真美。”
白寒煙順勢依偎近他的懷抱里,摟緊了他的腰,貪婪的道:“夫君,有你真好,只要有你在我身旁,什么都不怕。”
段長歌拉開她的身子,手撫上她的嬌顏,眸光閃亮地望了她一眼,彎了彎唇,微微的笑容看來黯然而慘淡:“寒煙啊……你要記得,這世間有很多無可奈何的安排,有很多令人心碎的遇見分別,人生就是這么波折啊……“
白寒煙變了臉色,她慌亂的搖著頭,段長歌卻按住她的臉頰,讓她看進自己的眼,聲音沙啞又平靜
:“可是,寒煙你也別忘了,我一直都在,都在你的身旁,化作風,化作雨,化作藍天,化作白云,我都在,亦或者,我一直都在你心里。”
白寒煙如同五雷轟頂,終究只是一場夢啊,這么快就要醒了!
段長歌的聲音開始縹緲起來,白寒煙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淚水奪眶而出,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斷的卑微的祈求著,苦苦哀求著:“不,求求你長歌,別離開我,我要你實實在在的陪著我!我要你永遠的留在我身旁!”
段長歌輕笑了一下,道:”傻丫頭。”
白寒煙十指用力抓著他,在他懷里拼命地搖著頭,淚流雨下道:“不,長歌,你不要離開我!”
段長歌含笑著,一根一根的去掰開她的手指,白寒煙極力的抓住,從來沒有一刻這般害怕過,她大哭著求著他不要離去,段長歌依舊溫柔道:“娘子,我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你記者,無論你是在何處何地,我都不曾離開過。”
終于十指落空,白寒煙手里只剩下一把空氣,她伸長了手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卻什么都沒有了。
段長歌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白寒煙踉蹌的追上他,眼淚隨著臉頰摔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她拼命的哭喊著:“不要,長歌,你不要丟下我和孩子……不要這么殘忍……!”
“寒煙,記住你答應我的,不可食言。”
段長歌的話漸漸虛微,身子也漸漸透明,白寒煙怎么都抓不住她,無論她如何哭訴,哀求,段長歌的身子依舊變得飄忽,一直散落在茫茫的天際之中,再也尋不到半點影蹤。
“不要!”
白寒煙大喊出聲,身子瞬間墜落,一直墜落,含香落入了一個無邊地獄,再也尋不到他。
再次睜開雙眼時,陽光散落了一地,金碎碎的就好像是他曾經笑得時候眼里的波光。
“你終于醒了,寒煙,這已經是你昏睡的第七天了。”
白寒煙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男人,雙眼空洞,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長歌呢?”
喬初身子頓了頓,連忙目光落在了別處,卻是沒有言語。
白寒煙木然地從床上坐起身,掀開被子就向外走著,平靜道:“我去找他。”
喬初看著她赤足就向外闖,在她伸手推門的一霎那,他忽的染了怒氣,呵斥道:“你如此對待自己,有沒有想過段長歌,你對的起他么?”
白寒煙立刻停住了腳,喬初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又道:“白寒煙,段長歌……再也回不來了。”
白寒煙推門的手漸漸吹了下來,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又一滴淚接著流,她滿面淚痕,卻是一點哭腔都沒有,她平靜的轉身,平靜的上床,平靜的閉上眼,平靜的道:“我知道了。”
喬初看著她的模樣,不由自主的踉蹌了一下,此刻的她,一點生氣都沒有,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娃娃,一具沒了靈魂的行尸走肉。
喬初眼眶微紅:“寒煙,段長歌真的把你的靈魂也帶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