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初冷眼看著趴在棺材上哭成淚人的女子,低垂的眉眼眸色淡淡的,讓人無法看不出他心底的一絲什么情緒來。
那女子兩只眼緊緊的看著喬初,紅唇抿的緊緊的,抓著棺材的手也握成了拳頭,倒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喬初眸色幽深,抿唇不語,二人就此膠著,那女子咬著唇上前一步護在棺材上,卻不小心踢斜了靈位,她低頭看了一眼,仍不退半步。
“既然夫人如此護夫,在下也不好過分叨擾,不過人既然已經逝去,夫人也不必執念些什么,還請節哀順變,在下告辭。”
喬初斂下眉眼,淡淡一笑,轉身離去,那女子看著喬初的背影,眸色幽深,竟也看不出什么心緒來。
喬初出了門口,依舊能感覺那女子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自己的身上,他側眸向后瞥了一眼,勾唇冷冷的笑了笑。
李成度已經換好了便服,在門口等待著喬初,見他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壓低了聲音道:“主子,可看出什么了?”
喬初不語,緊抿著唇,雙目都開始漸漸沉了下去,陰鶩目色滲著寒意,原本就寡淡的氣質倏然變得陰狠乖戾起來。
“她在隱瞞。”
李成度怔了怔,問道:“你是說那個女子知道真相?莫不是……她才是殺人兇手?”
喬初微頓了步子,冷哼了一聲:“這婦人即便不是兇手,她也是知道誰是真兇,必定為其掩護,不然,她不會以死護著那尸體不讓我查驗。”
李成度皺緊了眉頭,道:“她與死者是夫妻,若那婦人真的不想丈夫在死后也不得安寧,此種做法……倒也無可厚非。”
“無可厚非?”喬初睨了一眼李成度,眼里盡是譏嘲,沉聲道:“她對他丈夫沒有絲毫感情,怎么會舍命相護!”
李成度此刻倒是疑惑起來,道:“主子何以見得?”
喬初他狹長眼眸微瞇,有些放空,似乎想起當時段長歌離去之時白寒煙生不如此的模樣,他勾唇笑了笑,道:”那女子長相艷麗,即便此刻帶喪之身,身上依舊有香氣傳來,說明小衣里帶了香囊,而她眼里分明一點傷心之意都沒有,只怕他們夫妻也不過是貌合神離罷了。”
李成度恍然,上前一步道:“不如,將那女子抓來審問,嚴刑逼供下,不怕她不招認!”
“急什么,那夫人身材單薄,殺人放火不是她一個女人家能做出來的,定然是有幫手,那兇手可是在暗處看著呢,打草驚蛇可就不好了。”
喬初站在小鎮的街口,幽幽吐出一句話來,抬眼看著小鎮里,他低笑了一聲,抬腿就走了進去。
傍晚時分,一切事物都被一層灰色籠罩,無論是熱鬧的長街,還是幽暗的小巷,都顯得格外詭異。
喬初坐在小鎮最繁華的酒館里,此處因鄰近官道,每天過往的人群很多,這小鎮倒是以此繁華起來,每日都熙熙攘攘人流擁擠,過往人群中也是南來北往,停頓歇腳,這飯館客棧的生意也就異常的火爆起來。
喬初悠然的品著一壺老酒,就著幾個小菜,吃的倒是愜意,李成度反倒是有些坐立不安。
喬初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皺眉,道:“急什么,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喬初的性子一直都很寡淡,除了他心底的仇怨能夠激起他的心緒,似乎什么事情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來。
李成度靠近了他,壓低了聲道:“主子,我們來到這里不是打聽事來得么?”
喬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這小鎮也就如此大,此刻又是晚飯時候,人們的談資不過就是翻來覆去的那點事,又何必打草驚蛇,聽他們說就是了。”
李成度有些恍然的點了點頭,看著漸漸坐滿人的酒館,他屏息凝神的聽著。
果不其然,身后的那桌人,三個人剛坐下,其中一哥長臉的男人便急不可待的說著:“哎,這張金明日可就要下葬了。”
另一個長的灰頭土臉的男人,臉色有些喪氣,淡淡接言道:“下葬就下葬唄,那張金……也是該死。”
喬初執酒盞的手微微一頓,神色一肅,向旁邊不好痕跡的瞥了一眼,見那個長臉的男人接著道:“哎,可惜了那個沈姑子,長的花容月貌,原本就過的不如意,站在更是守了寡,嘖嘖,真是沒好命。”
那個喪氣的男人卻來了怒氣,忿忿道:“什么沒好命,只是沒碰到好男人罷了。”
另一個同桌的人冷笑一聲,挑著眉頭看著那個喪氣的男人,道:“怎么,莫不是你有那想法?”
那喪氣男人臉色一紅,似乎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竟半天沒言語出一個字來。
先前的長臉男人連忙打著圓場,笑著道:“別說他,我都喜歡沈姑子喜歡得緊,哎,那女人長的艷麗,可就是沒好命,只怕會克夫,不然那張金也不會被一個女賊人殺害了!”
此話一出,三人在無一人言語,喬初兩指拈著酒盞,冷笑了一聲,仰頭滿飲酒水,從袖子里拿出碎銀子來,道:“結賬!”
說罷,抬腿離開酒館,李成度滿臉狐疑,看了一眼鄰桌三個男人,還是抬腿向喬初追了上去。
此時夕陽將盡,夜幕降臨,點點的繁星已經鑲嵌在天空中,喬初找了一間客棧落腳,房間內光線陰暗,木頭樓梯窄小破敗。
李成度收拾好了床鋪,皺著眉道:“此處委實破敗了些,主子為何不找間好一點的客棧?”
喬初似乎有些疲倦,彎身躺在床上,閉著眼道:“大客棧太過招搖,這小鎮夜間可是有宵禁的。”
李成度眸色一沉,上前一步道:“主子莫不是夜間還要出去?”
喬初倏地睜開雙眼,眼里精光一閃,勾唇道:“自然,那張金才死了三日,兇手還未認罪,那沈姑子卻急著將他下葬,里面定然是有貓膩的,今夜我去探探。”
李成度有些擔憂,道:“主子,尸體被燒成那個樣子,你我都不會驗尸,未必能查出什么。”
他頓了頓,他似乎是遲疑了一下,才說道:“若是段大人和白寒煙在此就好了,說不定他二人會查出什么來。”
白寒煙三個字讓喬初身子微微一顫,劍眉也緊緊皺起,閉上雙眼沒有在言語。
李成度抿了抿唇角,轉身去門旁的軟榻強躺下,床上的喬初悄無聲息的睜開雙眼,痛楚迎滿了眼角,心里漸漸泛起苦澀,哀涼唏噓卻又是微酸,可這一切,最終也就如此了。
李成度也毫無睡意,眼波流轉,只覺的喬初也該是時候認清現實,白寒煙終究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他是要向前看的。
客棧外面敲過了二更的更聲,喬初從淺眠中睜開雙眼,來了精神,從床榻上一躍而起,溜出了房門,回想著白天里小鎮邊緣張金家的路,就著一路黑暗,朝著他家里的方向里躍去。
張金的棺材仍舊停在院子里,院子里燃著白燭,只是那婦人已經不在,喬初貼在她的房門口挺屏息聽了片刻,屋內女人的呼吸綿長,應該已經睡去多時。
喬初悄無聲息的走到棺材下,見火盆里的紙屑已經涼透了,顯然已經停火多時,靈位也斜斜的落在棺材下,喬初猛然想起,午后那沈姑子護著棺材時,曾不小心弄偏了靈位,她當時也許是心里護夫沒有來得及扶起,可是喬初走后,她也不曾將靈位扶正。
喬初的眸色幽深如夜色,看來,他猜測的不錯,那沈姑子與張金根本沒有感情,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那么她舍命不讓他驗尸,究竟想要隱藏什么?
思及至此,喬初目光微抬,落在那口棺材上,緩緩地走了過去,掌心運力輕輕的將棺材蓋推開,隨著蓋子上滑,里面漸漸露出一具被烈火焚燒的皮肉猩紅,面目全非的尸體。
喬初用袖子掩住鼻子,阻絕了腥臭,尸體已經燒焦了,他端量了半天,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由得幽幽一嘆,心里無聲嘆息,李成度說的不錯,若是段長歌或者白寒煙在此就好了,他們定然會發現尸體的秘密。
正當他打算將棺材合上之時,尸體緊閉的口卻引起可他的注意,喬初雙目灼灼,想起李成度所言,張金是死后才被焚尸,那么他的口在焚燒時也一定是緊閉的,也許會遺留什么線索也說不定。
想了想,他抬手隔著帕子掀開了張金的嘴,他的牙齒已經被火熏黑,好在口腔并沒有被完全的燒壞,喬初借著火光月色仔細看了看,終于在齒縫牙齦中發現了一個東西。
他心下一喜,小心的將那東西拔了起來,在眼前仔細觀察,月色下,那帕子里的東西他看的格外清晰。
是一根魚刺,上面還帶著些許魚肉。
喬初手里拈著那根魚刺,眸心微轉,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根魚刺是狠狠的扎入牙齦當中,也就是說,那張金死的時候,他或許是正在用食,而且是剛夾了一口魚放入口中,是有人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被人偷襲至死的。
所以,那根魚刺才會狠狠的刺入他的牙齦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