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劉鑫講完，路以則將目光看向了關暉，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見一般。
畢竟，他不明原因的姍姍來遲讓他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可讓他沒料到的是，關暉仿佛完全沒接到他的眼神一般，低垂著頭把玩自己的手機，好像對會議完全不上心一般。
路以則當然想不到，關暉之所以遲到，完全是因為顧隨云提前給他打了一通電話，交代他按兵不動。
他是很不理解的，畢竟計劃到了現在，只差這最后一步，明明今天就是收網的日子，可顧隨云的意思卻是要再等等，要等他們捕的魚將誘餌咬得更結實才好。
關暉不蠢，自然想到了以前顧隨云給他提到過的一個詞——一擊必中。
會議室的氣氛沉默了半晌，劉鑫的提案從頭到尾都像是和易可科技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除了夸就是捧，極力的想要促成這次的合作。
當初關暉放出重視跟易可科技的合作態度時，劉鑫就看到了自己的機會，所以他直到現在都還以為自己將老板的心思揣摩得很準。
可誰會知道這里面出了路以則這么一個變數呢？
易風坐在會議室聽了半天，要不是劉鑫坐在對面的位置上，他幾乎都要以為對方是跟他一起來的了，要不就是自家老爸在暉谷風投安插的一個臥底。
現在倒是不難猜出為什么他一提出要跟著過來，老爺子連反對的意見都沒有就一口應下來了，原來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個場面吧！
他嘴角邊上掛著幾分笑意：“我們易可科技所持的優勢想必貴公司都了解得很徹底了，那我們也不多加贅述了，既然關總考慮清楚了，那咱們就簽合同吧！”
易風會誤以為關暉合作的意向強烈，自然是因為劉鑫的一番繪聲繪色的講解，要不是本身同意，一個小小的組長怎么可能敢說出這些話來？
“當然當然，貴公司的實力強勁，我們當然是很樂意雙方的強強聯合，將利益最大化的。”
關暉都還沒發表言論，劉鑫就笑如彌勒佛的連夸帶贊，好像他才是暉谷的做主人一般。
路以則的神色微凜，見劉鑫將自己的野心暴露至此，關暉都好像沒聽見似的毫無反應，心里不免有些急切。
他這是什么意思？計劃到底是進行還是不進行呢？
關暉一抬頭，便對上了路以則的眼神，微微愣了愣，而后不自然的抿了抿唇，下意識的曲起手指在會議桌上敲了幾下。
他的態度不明，路以則不敢輕舉妄動，可現在看他這副沉思不語的模樣，便又壯了膽子，就在關暉即將開口的瞬間，他低聲輕咳了幾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劉組長對易可科技一番真真假假的優勢夸得天花亂墜，不知道還以為是對面派出來的代表，真叫我和關總眼花繚亂。”
路以則帶著幾分諷意的話一開口就令劉鑫忍不住眉心直跳，如此明顯的意有所指讓他心里忽然冒出不好的預感來，當即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一定不能讓他繼續說下去！
他當即揚聲喝止：“路以則，你在胡說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說，想必劉組長心里最清楚了。”路以則毫不退縮的直直的同劉鑫對視，眼底的嘲諷顯而易見。
劉鑫心里發虛，可嘴上仍態度強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看你是還沒睡醒，跑到這里來胡說八道！”
“呵！”
路以則一聲冷笑：“我看劉組長一心想要促成這次的合作，有沒有私心我不敢說，但是我只想問你一句，你真的把易可科技的底細摸清楚了嗎？！”
說到后面，他的語氣陡然凌厲起來，讓易風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更不用說他身邊的兩個代表，明顯有些亂了陣腳。
他的目光從對方的三個人身上掃過，耳邊是劉鑫強作鎮定的辯駁：“能有什么底細，易可科技做的是新科技，商業發展前景好不說，他們的財務報表你也看過了，沒有任何的問題，而且外面現在全是對易可科技的正面新聞，連國家都在扶持的新興科技行業，我們的投資要是下去，保準能盈利！”
聽他還目光短淺的只看易可科技故意放在明面上給人看的層面上，路以則就忍不住將自己手上關于易可科技的財務分析報告扔到劉鑫的面前，目光之中仿佛淬了冰，好似對方已經愚蠢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你既然知道易可科技做的是新科技，那我倒是要請你，也請幾位貴公司來的代表給我好好解釋一下，為什么易可科技會在一些和科技方面并沒什么關系的地方支出甚多，比如說貴公司所支付的比市場價高出三四倍的高額律師費，如果說雇傭的是什么業內名鐵嘴我倒也沒什么話說，只是我查了一下，與易可科技簽的律師行在C城乃至業內都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易可科技就是最大的客戶，你們說在投資前，是不是該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路以則一番追問，讓易風忍不住瞇起了眼睛，這個新人，倒是有幾分能耐。
身為易可科技的少東，他當然知道自家公司內部錯綜復雜的關系，就好像他說的這個為自家服務的律師事務所也是他們易家的沾親帶故的親戚開的。
可至于高額的律師費，他向來不管公司事務，自然沒覺得有多大的問題，被路以則這么一說，心里倒存下了一個疑惑。
或許他真的該去問問他父親了！
“路以則！”劉鑫沒想到自己一手提拔的以為什么都不懂的路以則，居然敢當著易可科技負責人的面如此質疑自己，將自己陷入難堪的境地，怒火瞬間充盈了他的腦海，讓他不顧關暉在場，忍不住冷喝一聲。
“易可科技的各項優勢都明明白白的擺在這里，你還有什么好疑問的，誠如你所說高額的律師費，可這在業內也不是沒有的，再說，易可科技重視維權這方面，難道不也是一種優勢嗎？”
路以則在指出疑問后，沒能得到關暉的聲援，便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干脆默默的坐了回去，對劉鑫的惱怒視而不見。
關暉也沒想到路以則這么實誠，見他一個人拉走了雙方全部的仇恨值，不免輕咳一聲，瞥了一眼到現在還在為對方公司說話的劉鑫，嘆息一聲。
“我和貴公司的合作意愿的確很強，但誠如小路所說，我同樣很好奇，貴公司財務這一塊，單就律師費而言，如此不合理的地方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易風沉默著沒說話，他對公司的經營一向不上心，更何況特意帶了兩個專業的人來，也不是當擺設的。
“關總，現在科技公司層出不窮，我們公司主打的特色是芯片技術，就像劉組長所說，這個是現在國家都在大力扶持的項目，為了技術數據的不外泄，更是對公司內部的穩定考慮，我們易總在律師費上的投入甚多，現在的律師行不過是個掛名而已，我們真正準備引進的是剛從海外回來的鄭銘鄭大狀，想必他的名聲關總應該是有所耳聞吧！”
這個解釋雖然勉強，但也并不是那么的令人難以接受。
只是路以則表情微動，才張了張嘴便聽到關暉重重的咳嗽一聲，是制止也是提醒，到底路以則沒再開口。
“那既然這樣，簽約吧！”
關暉的目光在劉鑫以及易風的身上掃過，帶著幾分意味深長，語氣也突然就恢復了往日的慵懶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劉鑫一聽，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對易可科技的熱烈被關暉記在了心里，只興沖沖的將自己準備好的簽約材料拿了出來。
“簽約書我早就準備好了！我就知道，這種對雙方來說都是好事的合作，怎么可能不會成功？！”
說著，他又瞥了路以則一眼，語氣陰陽怪氣：“也就是剛入行的新人，什么都不懂，還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賣弄，也不怕閃著舌頭！”
路以則恍若未聞，倒是嘴角勾出的弧度帶出慢慢的諷刺，他的確是新人，卻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倒是劉鑫這樣的老油條，還以為自己有多少能耐似的！
簽完合同，關暉和易風象征性的握了握手，不過片刻就松開了，連讓劉鑫想要將這堪稱歷史性的一幕拍下來紀念都沒來得及。
“關總，你看易可科技也算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了，這次又再度同我們合作，也是信任我們的能力，不如就由咱們公司今天晚上做東，邀請小易總以及幾位負責人好好的慶祝一番如何？”
關暉斂眉沉思，易風卻對這種局向來不感興趣，直接開口拒絕：“不用了，我還要回公司向老爺子報告好消息，就不必破費了，等下次有機會再約吧！”
提議被駁，劉鑫有些遺憾，但看關暉毫無反應，便沒說什么，主動起身將三個人送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