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是座機的聲音，還是《上海灘》里那種有錢人家用的那種電話的聲音。
晚晚和戎芥看著對方。
他們啥時候安電話了來著？！！
就在這時，啪嗒一聲，屋里突然全黑了。
電話鈴有一次想起。
好像有什么蹦著走進了。
嘣……
那聲音越來越近。晚晚和戎芥嚇得抱在一起。然后突然他們上方就出現了一道綠光……是勸學碑把備用燈打開了。
關鍵時刻，果然還是勸學碑比較靠譜啊。
晚晚拍著戎芥的臉說：“來來來來來，唆唆（說說）唆唆，您這慫樣是怎么當上五長老之首的？仗著歲數大啊！”
戎芥還哆哆嗦嗦的把腦袋埋在熊本熊抱枕底下，顫顫悠悠的說：“我們討論這事兒的時候，街上正好有賣西瓜的。”
“我們打賭，誰挑的西瓜里面籽兒最少誰就當長老。”
且不說這個，就說現在，地板上的月光突然冒起了青煙，然后青煙越來越弄，直到最后晚晚都懷疑是不是有毒物體泄露了，這時濃重的青煙中出現了一個穿著磁青色綢子長袍的老者，看上去就跟西游記里的鄉紳似的，還是一定會給豐盛齋飯的那種，因為那老者笑的一臉慈祥，除了……他是只黃鼠狼以外。
長得真是……好丑啊。
老者嘴巴又尖又細，他張口剛要如一般的志怪小說中開口大笑……然后就成了“哎呦，哎呦！哎呦救命啊！”
晚晚已經把他按在菜板子上一頓狂揍了。明兒晚飯是大盤雞，那要用的農家散養雞就在水池子里解凍呢，她怎么能允許這老黃皮子截胡！
“士可殺不可奪其食也！老匹夫你拿命來！”
老者悲憤交加，爪子不住的搖晃“這年頭兔子都敢咬狐貍了，天理何存啊！”
他這話是對著戎芥說的。
晚晚的居家服就是兔子裝，一個毛茸茸的粉紅上衣，帽子上還有兩耳朵。
戎芥窩在沙發上，頭發凌亂，還露出了半個雪白的香肩，委委屈屈的邊哭邊說：“你問她！你看我哪里像是做的了主的。”
一扭頭，又哭了。
晚晚驚訝的說道：“你是狐貍啊？”
老者一看有戲：“是啊，你仔細看看老朽的臉，老朽是狐啊！”
晚晚從人家臉上拔了一根毛，果然，這不是黃鼠狼的毛啊好看的小說！由于紀念品店里賣的狼毫筆的狼毫其實是產自黃鼠狼而非產自大灰狼，所以晚晚對黃鼠狼的毛的手感非常熟悉。
晚晚咬牙切齒：“那更要打了！狐貍專門偷雞吃的！”
狐貍：……蒼天啊！你一個雷劈死我算了！
戎芥還是在一邊抽紙巾哭，活像被家暴了的小媳婦兒。
半個鐘頭后，狐貍精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吸溜著鼻涕，尾巴上的毛都戧了。晚晚和戎芥一起盤腿坐在沙發上：“說，有啥事兒，說吧。”
狐貍用一口倍兒地道的山東話說：“我是來報案的。”
晚晚扭頭問戎芥：“你除了醫生竟然還是警察啊。”
戎芥一邊啃西瓜一邊說：“沒轍啊，當時我們數西瓜子兒的時候……反正最后就是說好了，以后什么零七八碎的我都得管。”
說著吐了兩籽兒出來……這西瓜還是這狐貍帶來的。
“那你不就一物業嗎？”晚晚一邊啃西瓜一邊說。
“那哪兒比的上啊，人物業收費啊，我們那兒一物業得收三只老母雞呢。”狐貍說。
戎芥的臉瞬間就黑了。晚晚笑得差點沒仰過頭去。
晚晚問那老狐貍：“你到底誰啊？”
其實也不怪她不尊老。就這幫器靈，年齡都是以千年為單位計算的，尊老的話根本尊不過來。
老者這幾個字一出來，晚晚和戎芥立馬跪下了，爬過去給人家松綁。親媽啊！他倆還不嫌命長。
九山公，出自蒲松齡《聊齋志異》，堪稱東方《基督山伯爵》。故事里這只老狐貍剛開始是租了一個李姓書生的荒宅作為全族居住之所。誰知李姓書生看破，竟然將他合族燒死，唯有這老者逃脫。后天下大亂，有一神算子見李生便拜，說他乃真命天子，并親自為李生奔走，出謀劃策，李生竟然也占一席之地，多次對抗朝廷兵馬均不費出灰之力便得勝。人也逐漸傲慢了起來，以“九山王”自居。后來朝廷大軍六面合圍，李生焦急，去尋那神算子，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官兵攻破山寨，李生被擒，妻子老小全家被殺。
算命先生就是當年的老狐貍，原來是以殺害李公子滿門來報他當年的滅族之仇的。
后來器靈界就尊稱這位老狐仙為“九山公”。
如此精彩的故事，被淹沒在書堆文稿中，說白了還是因為沒有美女效應。不信你看聶小倩，不信你看嬰寧，不信你看潘金蓮，咳咳，串戲了。
晚晚非常孝子賢孫的給老爺子按摩肩膀，戎芥在那兒把西瓜切成小塊兒。
“嗨，也不怪你們，”老爺子閉著眼睛享受，長嘆一聲，“人啊，還是狐啊，都要有點戒備之心啊。當年要不是老朽太過天真，請那李生去家做客吃酒，怎又會被他看破玄機？”
晚晚手指上用勁兒：“那也是李生不對啊。您家是狐又怎樣？房錢短過他的還是偷過他家的家伙事兒了？真不樂意的話，大不了直說，把房錢退了好了，又是大事兒。哪里又有滅族的大仇？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事兒要憑良心喲。”
老爺子又是一聲長嘆：“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每是讀書人啊。”
老爺子干咳了兩聲：“那個長了啊，咱先說正經兒是吧。”
戎芥又果斷跑回沙發上坐著去了。那張臉又進入了“天上地下，唯舞獨尊”的狀態。
狐貍老爺子今天是來報人口失蹤案的。
晚晚長大了嘴巴：“不會是小倩妹妹丟了吧？”
戎芥瞪她一眼。晚晚趕緊閉嘴了。
“嗨，小倩那鬼丫頭，哪兒呢啊。現在她正混在大學里讀法律呢。”老狐貍說到這里，尷尬的回頭看看戎芥，毫無因為，混在人類世界里念大學要是明面上不允許的事兒。
戎芥假裝沒聽見。其實古籍界但凡能動的都跑去上學了，好幾個還跑到了國外知識就是要吐故納新的，那些古書的思想相當前衛。只不過這事兒不能放到明面上，別的器靈會鬧意見。
狐貍大爺是來為其它兩本古籍報失蹤案的。
晚晚：“報案還讓您來啊？撿個腿腳利落點的唄。”
狐貍大爺：“腿腳利落？爺爺我就是里面腿腳最利落的了！”
說著還把一條羊毛毯子蓋在膝蓋上沒辦法，老寒腿。
不同于其它文物，古籍這種文物吧，大多是紙或者羊皮卷做的，非常脆弱，也最容易舊掉。器靈界其它類型，比如青銅，比如美玉，都是上千年的歲數，卻長一張少年的臉招搖過市。唯有古籍，明明才幾百歲，各個都鬧骨質疏松，過馬路都得有人扶著，省的從書脊就散架了。
就因為這點，古籍是器靈界的重點醫療保護對象好看的小說。就在前年，干脆在四川峨眉山一開辟了個古籍居住基地，讓古籍們居住在一起，也好集中治療。其實也可以看做是器靈界的老人院了。
不過聽說近年來好像無酸紙要推行了……這無酸紙的構造原理好像是，咳咳，晚晚哪兒懂啊，反正聽說最好的無酸紙壽命在五百年以上，這無疑是古籍界的一大福音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在給老年人推銷保健藥。
“只要用了這款無酸紙，只要用了這款無酸紙，你真的可以再活五百年！”
晚晚被自己的腦洞逗樂了，笑的前仰后合。
狐貍老爺子卻愁眉不展的繼續講當天發生的事情：“對了……我剛說到哪里來著？”
戎芥正在偷偷拿牙簽扎自己免得睡著了。
“說到《紅樓夢》正跟那兒下棋呢，《金瓶梅》一踹門，進來了。”
“啊，對，就是這點，那西門慶還以為自己真像書里說的那么壯實呢，呸，他那身子啊，早就被他那幾房小妾掏空了……他那大房倒是為他守節來著……也不是真心。”
戎芥干咳了兩聲，表示跑題了。
老爺子也發現了，趕緊跑回正題：“你也知道，這四大名著本來是《水滸》、《西游》、《三國》和《金瓶梅》……”
老爺子擠眉弄眼的說：“小金子質量是很高的，就是那啥啥啥（以下省略十萬字）多了點。反正后來就被《紅樓夢》取代了。本來這事兒小金子是不在意的，可前兩天國家博物館非弄個古籍特展，四大名著都到了，就小金子連門都進不去，反正這一生氣，就找《紅樓》打架來了。都說她小金子那啥啥啥的內容多，她《紅樓夢》也不是那么清白啊（《紅樓夢》中有多處隱晦的性描寫）。”
戎芥已經瞌睡過去了。全靠勸學碑撐著腦袋才沒直接躺倒。唯有晚晚聽的津津有味。
“他倆這一打不要緊，整個院子里的人都跑過來看戲。等打完了發現，好幾部佛經不見了！那可都是絲綢之路的的遺跡！”
戎芥立刻醒了。
“什么！丟的是他們！你怎么不早說！”
老爺子干咳兩聲：“我這不仔細介紹一下前因后果嘛。”
戎芥痛苦的揉著頭發：“確定是走失了？不是又跑到山下給人家超度去了？”
“確實是丟了，住的那房子里東西亂成一窩。茶杯都打翻了。你也知道那出家的幾個，一針一線都當寶貝。”
戎芥放下雙手：“丟了多久了？”
老爺子剛開口，那“嘣，嘣，嘣，嘣，嘣”的聲音又響起了。
晚晚和戎芥把腿放下來，面面相覷。
晚晚小聲說：“你說……要是你們都能成靈的話……古墓里的古尸……是不是……”
“僵尸啊！”狐貍老爺子一聲尖叫，暈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