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一邊蹭大朵的咖啡喝一邊好像漫不經心的說:“你覺得剛才那菜到底是什么啊?”
大朵極力忍住想吐出來的欲望,露出一個和善的笑臉,沖晚晚招招手。
晚晚傾耳聽。
大朵雙手握住晚晚的脖子:“你再讓我回憶!你再讓我回憶!”
她最近日日夜夜的趕活計,十個手指頭都疼,早就暴躁的不得了了。
晚晚:呃……呃……呃呃呃呃呃……
甄選咖啡是用店里最好的埃塞俄比亞咖啡豆現磨現煮然后沖入牛奶和朱古力粉。如此精細地方選料,如此高貴的食材,晚晚卻覺得沒有橘子做的普通咖啡好喝。
晚晚有點傷感的用指尖拂過咖啡杯上的浮雕。最會后一次喝橘子做的咖啡,好像就是那天張嘉欣來博物館參觀的時候,這倒霉孩子非認定了自己對歐陽余情未了,憤怒之下,推了自己一把,橘子做給她的愛心咖啡全都潑在了二店長身上……咖啡她現在是買的起的,只是在她又餓又累的時候,主動端上咖啡和餅干的那人已經不在這里。
“聽說橘子是開春就結婚。”晚晚輕輕的嘆了口氣,用手指尖刮著食盒底下剩下的奶油,那塊蛋糕是巧克力裹著棉花糖烤好的,初嘗很甜,回味卻苦。
橘子的對象不能說不盡心了,戒指是買了的,上好的粉鉆,足足六萬塊。酒店是五星級的,又是去巴厘島度假,房子也開始粉刷了。按理說一切都是很好的,可是晚晚就總覺得這些鉆戒、蜜月甚至房子,都是那么虛幻,這么不可靠的,就好像是咖啡廳里的高顏值點心,除了那一層好看的皮相,就什么都沒有了。
“噗。”大朵也喝了一口咖啡,馬上就咳嗽了起來,“這咖啡簡直做的不行。”再舉起咖啡杯來,看從前會贈送的小餅干都沒有了,就更生氣了。大朵是吃過見過的,她不介意多掏幾個錢,但要求物有所值。
晚晚和大朵扭頭看了看新來的咖啡師,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大男孩,白凈的臉,一臉的乖巧和不諳世事,是眼下最流行的一款。要是晚晚老媽和老年大學的阿姑阿婆看見要喜歡死的。
沒錯,正是顧婷的男友。
顧婷是晚晚高中同學,性別女,愛好小錢錢,從高一起就能從一群男生中找出誰是家底最豐厚的那個。最近這個男友卻據說是一窮二白的。可是顧婷跟他跟的心甘情愿她在一次整容手術中毀容了。
千金寶易得,有情郎難得。這男的在顧婷貌美如花時喜歡她沒什么稀罕的,在她容顏毀去、猶如鬼魅的時候癡心不改,這才是難得。
不過……好像說是這個男孩子最近接了個大單子,馬上就可以帶顧婷去日本整容了。他又怎么會在咖啡館里?這里可不會有掙錢的大單子。
那男孩好像正在給顧婷打電話呢,溫聲細語的說:“事兒就快辦完了,順利的話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別哭,沒事兒啊沒事兒……”
大朵的注意力被玻璃柜里的新款鮮花慕斯吸引了,晚晚卻是好像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她明白為什么一想起橘子結婚的事兒就悶悶不樂了!
因為橘子的男友并非良配!
趙小樹本人就是嬌生慣養的,工作累一點就鬧著辭職不肯做了,現在又喜從天降,憑空得了一大筆拆遷款,便開始揮霍起來,并不為以后多做打算。他父母更要命,據說從頭就嫌橘子只是個做咖啡的,而不是老師、銀行職員之類的“高尚職業”。但是最可笑的就是這點,但凡他父母家來了客人,一定會打電話讓橘子回去煮土耳其咖啡。并不管橘子到底是不是在上班。
晚晚心下坎坷不安,頓時覺得這婚真是萬萬結不得的,哪怕鉆戒夠大,房子粉刷好了也結不得!幸福的婚姻,說到底就是一個負責人的男人和一個尊敬、愛慕丈夫的女人,再加上穩定的經濟基礎。
可惜,晚晚在情場一向不自信,她也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斷,竟然懷疑是不是自己嫉妒橘子的幸福,才編出了這樣那樣的理由來。
“呀,橘子都領證了呢。”大朵又叫了一客冰淇淋,嘴巴里叼著勺子,把手機給晚晚看,果然朋友圈里曬出了橘子的剛領的結婚證。
塵埃落定。
“沒錯,我就是嫉妒橘子幸福而已。”晚晚這樣給自己洗腦,“橘子結婚后一定會更幸福的。”
“那個新來的咖啡師……”大朵叼著勺子蹙眉說道:“好奇怪啊,怎么回來做這種沒有前途的行當?而且……他煮的咖啡也太難喝了。”大朵似乎為了對的起自己60多塊的咖啡錢,又強忍著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然而又馬上放下了。接著開始吃冰淇淋。
她說的已經很委婉了。
晚晚也是不明白的,不過……無所謂啦,或許人家只是兼職掙點零用錢呢?再要不就是自己盤了這店面干。
還是后者最有可能,不過……這手藝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啊。
晚晚在結賬的時候沒有提起自己和顧婷的關系,要不人家男生搞不好還要給自己打折面單,他們現在肯定經濟困難,還是算了吧。
“你們主任呢?這安檢做的哪行啊!”兩個上身裹著厚重防寒服底下牛仔褲的男人在門口訓斥,博物館的一名保安正在好言好語的勸著。
博物館每年招人都是有名額的,但是給保安的名額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博物館的場地那么大呢,晚上還需要人值班,于是就產生了外聘。例如上午看有大爺偷了東西還袖手旁觀甩風涼話的就是外聘的保安。他們管理是非常松懈的,天天的吃水果磕瓜子,吹牛侃大山,這次恐怕是給公安局查出來了。由于博物館是公眾場所,所以警察會不定時抽查這里的安檢問題。
回紀念品店的時候,阿玉正在看老版的金枝欲孽。正好講到天理教攻入紫禁城。
晚晚扭了頭一起看著,旁邊一個妹子說:“這可真扯,那么大的皇宮,說給人攻破就給人攻破了。”
晚晚隨口答道:“守衛從底兒爛透了唄。就跟博物館一樣。”
萬幸,旁邊的妹子推了她一把,她把后半句話咽下去了。一個保安小哥就來約她們店里另外一個妹子去吃晚飯了,可據說他今晚要值班來著。
不過這都屬于館長的職責范圍,她一升斗小民,委實管不到那么多事情。倒是博物館器物部的韓偉出來買咖啡的時候,跟晚晚聊了兩句,原來他跟晚晚另一個好友小薇一切進行順利。他倆還算是通過晚晚認識的,晚晚覺得今天終于有點好事發生了。
可惜晚晚想錯了,今天注定是她倒霉的一天,幾個鐘頭后,她被反鎖在庫房里的時候,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要問晚晚到底怎們會那么蠢,被鎖起來的,說出來實在太過丟臉,反正當時的大概情形是這樣的,她在旁邊的大庫房里盤點東西呢這個大庫房只是紀念品店放貨物的大庫房,博物館最金貴的那個放文物的大庫房的鑰匙是在韓偉他們主任那里的。結果門外卻叫嚷了起來,雖然晚晚當時打包東西打包的的頭暈眼花的,竟然還是探出腦袋來八卦了一下。結果就看見一個穿著粉紅色戲服的美貌優伶正在那兒跟博物館館長吵架呢。
一個傾國傾城、才藝雙絕的美人,一個位高權重的館長。館長大人今年雖然年過五十,腦頂那是禿的是锃光瓦亮的,但是擋不住人家有才啊!
乍一見這情景,實在是不能不讓人家往那啥啥啥方向想,當然結果晚晚又把腦袋往外伸了一點,
然而那“絕色優伶”柳眉倒豎,和館長一開始吵架,晚晚立刻就夢想破滅了。
對中國傳統曲藝有所了解的朋友們都知道,這絕色優伶她未必就是個妹子,更多的好旦角其實都是男生唱的。而在跟博物館館長大人叫板的就是一純爺們兒!本市群藝館館長外加有名的旦角。
不得不說,兩位館長大人吵架的內容一點也不好聽。博物館和群藝館是出了名的相愛相殺,表面上一團和氣,私底下為了搶資源、搶知名度、搶食堂大師傅掐的那是一塌糊涂。估計今天趕上食堂吃餡餅兒,博物館館長心情著實欠佳(博物館食堂的餡餅一向是難吃的人神共憤,可是館長要以身作則,只好硬塞了三個餡餅下去),就和群藝館的館長開始掰扯。從他倆當同學那會兒群藝館館長搶他暗戀的系花,到剛工作的時候倆人為了評職場而明爭暗斗,再到后來不小心做了鄰居之后群藝館館長總來他家借餃子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抖了出來。
總而言之,聽完他們倆的對話,晚晚基本就能明白八十年代初期一般文化場館底層工作人員生活常態了,據說那時館里連保潔員都請不起。所以館長大爺研究完他的玉器之后還得拿著墩布去展廳拖地去。果真是文武雙全。
如此詳細的描述這二位的對話過程只是為了給晚晚的智商洗白。蒼天在上,作為一個大學時推著小車賣過一塊錢一根冰棍、為了5毛錢和買家急赤白臉、后來又在職場上艱難千金的妹子,晚晚絕對不會如偶像劇中的女主一般傻白甜。可是一個非常偶像劇女主的狗血橋段發生她身上了,由于她聽的太專注,結果在四樓參觀的一熊孩子竟然把球直接砸下來了。牛頓早就告訴我們,萬有引力,而這個高空之物的厲害哈……在這里我們就先不說了,反正可憐的江晚晚小朋友猝不防及,是被砸暈過去了。
這件事兒后來被戎芥嘲笑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