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聽了這話,笑瞇瞇的又喝了口茶。雖然穿著毛線的上衣,腳上還穿著冬天的靴子,可喝到溫熱的茶水,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原來是身體里的寒氣出來了。
徐窈窈又趕緊從抽屜里拿出一只包裝精美的甜點來。接著說:“這天啊,可潮了,說到底,還不是底下的那幾個……”她說著努了努嘴巴,可最神奇的是,她在怒嘴巴的時候,眼睛也能保持微笑狀態,“小孩子不懂事啊。”
主任拍拍桌子上厚厚的書籍,那都是她的學術論文要用的資料來著。臉上又露出驕矜的神色。
徐窈窈又接著說:“底下這幾個孩子,真是不懂事,竟然把功勞都記在自己的簿子上,笑話,沒有主任的英明領導,你們能做出成績來嗎?小孩子啊,就是不懂事。”
徐窈窈又重復了一遍“不懂事”三個字。好像天下就唯獨她最懂事,最體貼領導一般。
其實這話也沒錯。
徐窈窈今年三十有六,已經高居副主任一職。每次一開會,看著她面前的牌子,上面寫著“設計部副主任”幾個大字,她自然是高興的,唯獨就不想聽別人說起她是大專畢業進來的。其實考上大學就了不起嗎?工作里,那張大學畢業證又能做什么?
其實工作里她也不做什么的。有工作,就往別的同事頭上推,等同事做完了,她再在背后挑錯,這樣外人不知就里,看上去就是她同事無能了。
徐窈窈是頂聰明的那種人。知道低頭工作是最無用的拜托,你以為領導是神仙,真能看到誰做的多,誰做的少?人家領導的心思在自己的升官加爵上,哪里有心思關心底下?反正在和她一起進公司的小年輕們都埋頭做無用功的時候,她已經靠著幫領導買衛生巾買膏藥成了領導的心腹。
宅斗的核心是討這家的老爺喜歡,而讓老爺討厭除你之外的所有女人,而職場的核心是討好領導,讓領導堅信,除了你之外,所有的員工都不會gan活。
徐窈窈深得此道。并且借此平步青云。而她身邊的同事嘛……徐窈窈斜眼看了看旁邊正在擦桌子、椅子的同事,真是可憐見的,比她還要大一歲,依舊是小小職員,還經常被主任責罵。這蒼天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老板仁義,可是員工卻連狗都不如起碼狗都有上洗手間、生孩子和發脾氣的權利。人不如狗,連稻草扎的芻狗都不如。
徐窈窈又有點心酸,她如此籌謀,可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的寶貝閨女來著。話說她要是上班時也那么累死累活,還動不動的加班加點,誰還能帶著她家的寶貝閨女上手工課吃肯德基啊?還有,她作為一個女人,自然是不能虧待自己的丈夫的。要把皮膚保養好一點,多逛逛街,淘換幾身物美價廉的衣服,穿在身上,老公下班回來一看,也開心不是?女人不能因為結了婚就放松對自己的要求。同理,她要是上班時太辛苦了,哪還有心情打扮自己?
說白了,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有老公有孩子的女人最難。徐窈窈想到此處,真是為自己嘆息一聲。
徐窈窈強忍著心里千般的委屈,萬般的苦楚,做女人是難,做個有上進心的女人更難……
徐窈窈心里幾個念頭輪番著播放,就跟那走馬燈一樣。
而主任又抿了口茶,吃了塊綠豆糕,方才嘆了口氣,慢悠悠的說道:“你啊,就是太厚道了,總替他們求情說好話,都工作好幾年了,還能說是孩子不懂事?”
徐窈窈先收起自己的小心思,順著主任的話說下去:“是啊是啊,這次就得教他們個乖,知道下次報資料的時候啊,把您的名字寫在首位上。”
主任小小的眼睛里冒著精光。豪氣干云的把一杯茶都喝了下去。其實底下那幾個要是不聽話也無所謂,前些日子是她忙著念博士后,沒工夫管他們,現在她可是學成了,畢業回來了。這三個要是肯聽話就算了,不聽話就直接再扶植幾個新人上位好了。反正現在什么最不值錢?還不就是人?真以為這兒離開他們就轉不了了?現在的小孩啊,都是獨生子女給鬧的還是那句話,不懂事。
窗外雨更大了,一顆顆都跟金豆子一樣,砸在了吊腳樓的木板上,還好,沒有下冰雹,要不就失了意境之美,主任來了興致,明知徐窈窈在詩文上頗為有限,還是拉著她道:“這小樓一夜聽春雨,可是不用等明朝,就可以看到杏花了。真是快意。”
徐窈窈也笑的跟朵在熱水中泡滋潤來的杭白菊一樣,好吧,如果有她那么豐腴的杭白菊。差點沒壓倒她那位瘦骨嶙峋的同事身上。
主任的意思是把江晚晚、錢飛飛和陸華華這三個不懂尊敬領導的小年輕先好好晾一上午,讓他們仔細琢磨琢磨自己的錯誤。雖然徐窈窈說的每個字都落在她心坎兒上,可是她那么高的身份,可怎么好一個一個字的教訓這群小年輕?做領導,就是要讓人覺得你在云里,你在霧里,丟個他們一個臉色,讓底下的咂摸你心里是蜜一樣甜,還是黃連一樣苦。
可惜,這天未必就會隨人愿啊。
江晚晚他們幾個現在確實也是在云里,也在霧里。
哇咔咔,這山上的景色,真的好美啊!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啊,對了,來都來了。Gan嗎不給自己找點樂子呢?若是面對這好山好水好風光,還愁眉苦臉,豈不是太煞風景了?
首先是江晚晚給大家表演了一下可達鴨版極樂凈土,然后是陸華華冒著雨去外面采了幾片樹葉,那樹葉上還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陸華華說這樹葉是真的可以吹出聲響的,只可惜怕驚動了樓上的人,要不他當場就吹了。不過晚晚和飛飛也挺稀罕的,她們平常在博物館、美術館旁邊見到的都是噴了好幾次農藥、修建的精細到不能再精細的花卉,其實那種花卉跟人工塑膠花也沒有太大區別了,自然不能和這山林間的野生花朵媲美。
輪到錢飛飛額,她沒的可講了。其實美術館可八卦的事情非常之多,畢竟藝術家們都不是按套路出牌的人。可是錢飛飛實在是個三觀超級正的好妹子,不屑于講這些八卦,最后只好奉獻了一段“鬼吹燈”之云南蟲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