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突然靜下來,榮侯爺難以置信的看著高氏,龕動的嘴唇張了又張,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在他的心里,高氏一直都是溫婉賢良的,對他溫柔體貼,對亡妻留下的一對子女愛護有加,對上不曾薄待,對下人也不曾打罵,甚至成婚多年,她從未在自己身邊有什么抱怨,一直都是他心里的好妻子。
可今日卻讓他如覺當頭一棒,中飽私囊她非但不覺得自己錯,反而認為是理所當然,更重要的是原來她一直都對自己懷念亡妻而耿耿于懷,甚至是心生怨懟。
仿佛在這一瞬,面對妻子,他心中徒生一種陌生的感覺。
“你覺得你做的沒錯?”榮侯爺一字一頓道,他想要確定高氏是否是真心這樣想的。
高氏心中委屈多年,此時那心中的裂痕就像是崩開的口子,輕輕一扯線頭,就全部裂開,“我哪里有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么多年我勞心勞力為你為榮家,我得到什么好處?我只是想從中牟取一點利益補償我的辛勞,誰曉得這次會被人發現,我又不是特意要損害鋪子的名聲。”
“你的意思是這不是第一次,以前你也這樣做?”高氏的情緒有些激動,沒經大腦思考就說出了實情。榮侯爺更加慍怒,那鐵青的臉猶如風雨欲來前的黑暗,手指一頓一頓的點著高氏,怒吼道:“我榮世安活了大半輩子,從未欺騙過人,我自認為自己德行高尚,認為榮家的人都是干干凈凈,萬沒想到你成了我人生的污點。高云意,我榮家是養不起你嗎?我榮世安是短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你怎么會做出這種事,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唯利是圖的女人?”
“我唯利是圖?榮世安你講講良心,當初我嫁給你時有多少王公貴族的公子上門求親,那個時候我就是入宮為妃都可以,但我卻偏偏選擇了你。你比我大十歲,早有亡妻,又有她留下的子女,我嫁過來雖是正室,但你知道別人說我是什么嗎?人家說我是填房。這些我都不計較,因為我傾慕你。”高氏心痛,她的眼淚如斷了弦一般,哭訴道。
“我一直都努力做一個好妻子,甚至為了你我可以將朝陽姐姐的兒女當成自己的兒女,你說說,我對榮昭哪一點比榮曦差?榮昭性子不好,我事事遷就,她一句不高興我就要變著法的哄她,我可以拍著胸脯說我對我自己的女兒都沒有對她好。我做這一切,不全都是為了你嗎?”
女人的眼淚是對付男人最大的武器,這話不假,看著她這樣,榮侯爺頓時心就軟下來,就像是燃燒旺盛的火堆,被人抽去薪火,趨于平緩。
“我知道讓你給我續弦是委屈了你,所以從你來到侯府我就將府里的大權交給你,也從不過問。我也知道你視阿曜和昭昭為己出,費心費力的照顧他們,我內心對你是懷著感恩的。這么多年,我不曾娶小妾,在秦姨娘那過夜都屈指可數,我就是怕薄待了你,傷你的心。”
榮侯爺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慢慢坐回椅子上。
“是,我不曾忘記朝陽。我們是少年夫妻,她為我生下兩兒一女,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怎奈天不假年,暄哥八歲那年從假山上掉下來當場死亡。朝陽經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便離世了。”
他的眼淚閃出淚花,那是對往昔的追憶,他的喉嚨哽咽,聲色也變了調。
“朝陽的死對我打擊很大,我經常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死在我懷里的模樣。所以云意,我沒法忘記她,到死都不會忘。而她所留給我的東西,不論是阿曜和昭昭,或是任何一件物品,對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
高氏冷冷一笑,不待榮侯爺將接下來的話講完,便道:“你們是少年夫妻,情深意重,但我和你同床共枕的時日不比她少,你這樣對我公平嗎?”
“你是想和一個已經亡去的人講公平嗎?還是說這么多年我有虧待過你?”面對她帶著譏諷的質問,榮侯爺沉聲道。眼淚是武器,適當的柔弱也可以使男人心軟,但要是這女人轉而強勢起來,就會讓男人認為是女人得寸進尺。
高氏一時無言,低下頭不再說話。
榮侯爺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想不到你會做出這種事,也想不到你對我竟然有諸多怨言。”停一停,他又道:“這件事影響很大,侯府也可能會因此而名譽受損,以后朝陽留下的鋪子你就不要再管了。”
此時他腦海中突然回憶起榮昭那日所說的夢境,想起她說的那片云吞沒了她和她娘給她的禮物,對高氏生出一絲芥蒂,望去她的目光也晦暗起來,“昭昭學問很有長進,這些日子又跟著你學習管家,我看也是時候將鋪子交給她來管理了。”
本慢慢靜下來的心猛然被人拋到空中,高氏近乎蹦一般站起來,瞪著眼睛看著榮侯爺,“什么?你想將鋪子交給她打理?”
“不行嗎?”高氏的反應有些大,讓榮侯爺多了幾分不悅,“你不是說你辛苦嘛,既然辛苦我就找個人給你分擔一點,昭昭只是打理朝陽留下的鋪子,其余的還是要你辛苦。”
高氏心中恨極,恨這個男人說奪她的權就奪她的權,更恨榮昭得到侯爺的偏心,她只不過做錯一點事,卻便宜了榮昭,她怎能咽下這口氣。
“當然行,榮家的鋪子都是侯爺您一個人的,您交給誰打理還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高氏胸膛的妒火層層竄高,對榮侯爺的怨懟更加深。剛才還想給她灌迷湯,說什么她在他心里的重量也不輕,原來都是謊話。
嘴邊的譏笑弧度逐漸增大,她道:“也是,這次我闖了禍,損害了大姐留下的鋪子名譽,對于老爺這么珍貴大姐留下的東西,自然是對我失望至極。也罷,我還樂得清閑,省的拿在手里也像是個燙手山芋似的,多謝侯爺讓昭昭為我分憂。”她朝榮侯爺行了一個萬福禮,“這次都是妾身的錯,妾身自請懲罰思過,若無事,妾身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