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入宮,榮昭憋的氣就像是火薪在胸膛里不斷燃燒,每個人看見她臉上的痕跡不是暗自幸災樂禍就是出言嘲笑,個個都拿她臉上的傷說事。一頓飯她氣的吃都吃不下,勉強吃一口也像個如鯁在喉似的。
皇帝舅舅心疼她賜給了她許多名貴的藥膏和補品,可是即便臉上的傷痕好了,這次她遭受的冷嘲熱諷也讓她丟盡了臉。
不過經過這件事她也算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人緣有多差,口碑有多爛。宴會中間她去換衣,甚至聽到有人在外議論她,說她臉上受傷是活該,讓她平時那么囂張,就應該爛一輩子,看她還如何猖狂。
若是換做以前她早就沖出去理論去了,但這次卻忍住了,只因是在皇帝舅舅的宴會上,她不想生事。
回到家后榮昭心頭的怒氣也一直未消,坐在梳妝臺前生悶氣,連銅鏡都打碎了。嚇得秋水和孤鶩也不敢多言,皆小心翼翼的伺候再側。
破碎的水銀銅鏡折射到榮昭的臉上,橫橫豎豎,和她臉上的疤痕重疊,看在榮昭的眼里,那雙眼睛仿若是注入了火山上迸發出來的火焰一般。
一浪高過一浪洶涌而來的怒火在胸口起伏不定,她喘著的粗氣越來越重,猛地,她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妝臺上的脂粉錦盒抖了三抖。
她今日所受的侮辱,全都是三房那個女人害的!
胸膛里的火在不斷的躥燒,直達腦頂,燃得她失去理智,起身就去云溪院找柔姨娘算賬。
此時柔姨娘正閑情逸致逗弄鸚鵡,那鸚鵡是榮三爺怕她悶,花高價買來哄她開心的,聽說這一只就花了五百兩。
不過這鸚鵡也值這個價錢,機靈聰明能學人說話就不用說,還能和人對話,像個小大人似的。
“來,彩虹,說一句柔姨娘早生貴子,說了我就給你吃一塊桂花糕。”那鸚鵡是彩色羽毛覆身,陽光下溢彩流光,所以為應個景起了名字叫彩虹。
“柔姨娘早生貴子,柔姨娘早生貴子。”柔姨娘用糕點利誘,它抻著脖子附和,還不忘加幾句,“姨娘變夫人,姨娘變夫人。”
柔姨娘喜笑顏開,多拿了一塊桂花糕給它,“真乖,不過你要記住,不但要在我面前這么說,到了爺和夫人那也要這么說,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鸚鵡撲棱撲棱翅膀飛到桌子上,噙著頭用它尖尖的鳥喙一下一下的戳著糕點,吃的速度相當的快,一眨眼的功夫一塊桂花糕就進了它的肚子。
它是個沒出息的,一塊桂花糕本就飽腹,硬是將第二塊也吃了,等吃完撐得它都飛不起來,跑到鳥架上直打飽嗝,逗得柔姨娘直笑。
正在這時,有小丫頭慌里慌張的跑進來,柔姨娘的笑模樣頓時消失,一絕狠厲的眼睛打過去,兇惡惡斥道:“這么慌張你找死啊?”
小丫頭面色焦急,又對柔姨娘懼意,磕磕巴巴道:“姨……姨娘,六小姐來了。”
柔姨娘心中一駭,撫了下心口,“爺回來了嗎?”
她旁邊的貼身丫鬟回道:“回來了,只是吃醉了酒,在夫人那里歇息。”
柔姨娘連忙指使小丫頭,“快去找三爺,讓他無論如何都快點過來。要是三爺醉酒不醒,將夫人拉來也行。”
“柔姨娘想找誰啊?怕我欺負你,所以找三叔三嬸給你撐腰嗎?”那小丫頭剛要出屋,就被榮昭給攔了回來。想通風報信,也得她出了這口氣再說。
柔姨娘慌忙站起來,警惕萬分,“你來干什么?”
“我來當然是看望你,不然你以為為何?”榮昭簡直是把這當做自己的房間,不用人請就隨意找了個舒服的座位坐下。她橫了眼房里的丫鬟,語氣加重,“平時管事嬤嬤是怎么教導你們的,本小姐來了,連杯茶都不奉上嗎?”
丫鬟怯怯,“是,奴婢這就準備茶水。”
“不用備了,六小姐馬上就走。”柔姨娘制止,然后直接攆人,“粗茶陋室,想必六小姐喝不慣也待不住。我一切都好,不勞六小姐掛心看望。勞累了一天,這會兒有些困了,我想休息,請六小姐離開吧,恕我不能相送。”
手指叩在桌子上一下下的敲著,突然一停,榮昭輕笑道:“這不是待客之道吧?聽聞柔姨娘出身青樓,每日迎來送往不少恩客,應該最擅長如何待客才是。”她驀然一恍,與孤鶩對視一眼,狀似領悟,道:“哎呀,看我這記性,柔姨娘陪客都是需要服務費的。孤鶩,給柔姨娘一錠銀子。”
孤鶩乖覺,直接拿了一兩銀子一拋。那個動作行云流水,銀子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不歪不斜的扔到柔姨娘面前的桌子上。只是再好看,這個動作都像是施舍給街邊的乞丐一樣。而且一兩銀子,真是打柔姨娘的臉。
被揭了短,又這般受辱,柔姨娘登時勃然大怒,把銀子扔到榮昭面前,氣惱惱的瞪著她。
榮昭撿起銀子還給孤鶩,“柔姨娘的賞錢咱們就算是給過了,這個是柔姨娘賞給你的,還不快謝過柔姨娘。”
“謝柔姨娘賞賜。”孤鶩作揖道。
柔姨娘沉不住氣,發起火來,“六小姐不要欺人太甚,我雖出身低賤,但今時不同往日,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的長輩。你就是讓一個丫鬟這么羞辱我的嗎?”
榮昭軒了軒眉,倨傲道:“一個丫鬟怎么了?我的丫鬟也比你好,至少比你冰清玉潔。”
柔姨娘臉漲得通紅,一直紅到耳朵,脖子上的青筋也暴了出來。她極力的忍著,“我這里不歡迎你們,你們走!”
榮昭慢悠悠站起來,卻不是走向門口,而是走近她,“你這里?你要搞清楚,你住的地方是榮侯府,可不是那些青樓妓院,我到哪里去還用得著你歡迎,你更沒資格攆我走!”
“你想怎么樣?”她的步步緊逼,讓柔姨娘心駭,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服軟,“如果是因為上次的事,我并不是故意的,對此我也只能說一聲抱歉,而且我心愛的貓也已經被當場亂棍打死,什么氣都能消了。”
“消了?你說的倒簡單,你知不知道今日為了這幾道疤,我受了多大的氣!”突然,榮昭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我給你臉上劃幾道,再和你說聲對不起,看你能不能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