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桂花花瓣伴著微風吹到秋水的肩頭,桂花清白,竟比不上秋水的面容嫩白,她眉眼彎彎,笑道:“知我者莫若小姐。”
榮昭睨著她道:“別給我弄虛的,到底怎么回事,一氣說完。”
秋水抿抿嘴角,繼續道:“雖說小戲子是有嫌疑,但他概不認罪,段大人不想冤枉人,想著要好好的清楚明白的查清。”
榮昭點著頭,段寵查案是一把好手,這件事交給他很放心。再說兇殺案可不是小事,需得查的清清楚楚才可。但這事都是官府分內的事,和她有什么關系?
榮昭看向秋水,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秋水遲疑了下,再道:“只是夏家,”她抬起眼皮盯榮昭一眼,“只是夏家仗勢,有些胡攪蠻纏,在段大人那里糾纏沒完,又作又鬧,很是難堪。”
榮昭臉色沉下來,黑了臉,“夏家?他家去胡攪蠻纏什么?”
“也是他們糊涂,現下就想定那小戲子的罪。”
榮昭狠甩著帕子,慍色道:“糊涂,我看他們可不糊涂,狐假虎威都會,仗著王府的勢敢在官府里撒野,難道是我給他們的膽子?”
秋水忙倒了杯茶給她,“小姐消消氣,為那起子糊涂的人不值當。”
榮昭拿起杯子,又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撂,“他們如此我管不著,但他們仗著咱們府上,我可不依。這些年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清譽,萬不能被他們給作毀了。”
氣的榮昭火冒三丈,甩著帕子扇風,“去,你去將夏家給我弄回來,就說自有官府處置,還輪不到他們在那撒野。若是不聽,直接就將他們在王府里除名,省的和咱們府上扯關系。”
秋水連連應下,“是是,奴婢這就去,您別動氣。”
秋水剛走了幾步,榮昭又將她叫回來,“你再讓夜鷹去段大人那一趟,就說傳我的話,一定要查清楚查明白,不能冤枉了人家。夏家要是再到他那鬧,只管來回我。還有,將夏家兩口子給我打發過來,往日看他們兩口人算是好的,如今張狂到這個地步,我卻不知了。”
后來夏家兩口子來見榮昭,榮昭見他們飽受失女之痛,于心不忍,也沒深說,只是斥責了兩句,警告他們不許到官府那鬧。并又撫恤了他們五十兩銀子,給雯兒的料理后事所用。
夏家兩人是本分老實的,這次著實是糊涂,被王妃申斥兩句,再不敢惹事。
榮昭借此也警告楚王府上下,以后不許再有人仗著楚王府在外面張狂跋扈,一經發現,立即逐出王府去。
沒兩天,段寵那里就將事情查的清清楚楚,那小戲子著實是冤枉了,真兇其實是他表哥。要不是有人在渡口看見他表哥在那天晚上就回村了,還真被他糊弄了。又在雯兒指甲上發現了肉屑,推斷出是在掙扎時與兇手撓的,而戲子身上并無傷痕,他表哥的手臂卻有幾條長長的血痕,還是新的,后在他那就搜出了雯兒的金銀。幾番論證,證實那屠夫才是真兇。
據兇手交代,他本是想第二天回來,但生意談的很順利,便當天晚上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戲子已經喝醉不省人事,而雯兒坐在柴房里傷心哭泣。
他見雯兒楚楚可憐,心中生出旖旎之情,欲和她親近,遭到雯兒拒絕。又因晚上的時候喝了些酒,一時糊涂,就強迫了雯兒。
等事畢,雯兒哭的更厲害,聲張要到官府告他,他害怕,便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還偷走了雯兒走時帶走的所有細軟。
兇手被判秋后處決,算是以慰雯兒在天之靈,對夏家夫妻也有多交代。
但就算兇手伏法,失女之痛已經無法愈合,夏家夫妻很后悔,早知今日,當日就成全了雯兒和戲子,也不會落到這樣的慘狀。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哪?
榮昭嘆息一聲,秋水端來她一杯溫茶,“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雯兒是可憐,但若是她安守本分,不和小戲子牽扯,也不會有此一遭。”
這話說的雖冷情,卻也是實話。若是雯兒安分,等大一點,外嫁或是在府里配個管家或是小廝哪種不比和個戲子差。
那戲子除了長的好,也沒別的好處了,離了戲班,能不能養的起她都兩說。
“讓夏管家和他婆子這幾日不用到府里伺候了,等料理完后事再來不遲。”
秋水瞧一眼榮昭,笑著道:“小姐
真是心善。”
榮昭淺啜幾口茶,端在手中,似自嘲的笑容,“心善?你可抬舉我了。”她眉心展開,話鋒一轉,“我讓你找的人,找齊全了嗎?”
秋水避開左右,讓他們退下,方小聲道:“齊全了,小姐是要見嗎?”
榮昭臉上蕩漾著深幽的笑容,撿起一枚酸角含在嘴里,“孝敬給太后的人,怎能不過眼哪,不好的,我可不敢送給她。”眼角往下一瞥,“明日你安排一個隱蔽的地方,我看一眼。”
酸角酸中帶著甜,含在嘴里,回味無窮。榮昭嘴角的笑意慢慢抿下去,面龐中浮現出皸裂的寒冰。
隔著厚重的簾子,榮昭撩開一絲縫隙,目光從站在簾子后面的十個男子臉上到身上一一掃過。
“小姐怎么樣,滿意嗎?”
榮昭放下簾子,睨著秋水,“這次你辦事得力,我定要好好的賞你。”
這就是覺得不錯,秋水眉眼皆笑,“給小姐辦事,哪能不得力?我還怕挑的不好,進不了小姐的眼哪。”
“進不進得了我的眼不妨事,只要能進得了太后的眼才行。”榮昭再覷一眼,細細打量一番。這十個男子,類型不同,有挺拔魁梧的,有面若冠玉的,有清秀俊雅的,也有輕佻風流的,各式不一,難為秋水搜羅的這么全。
“和他們都說清楚了嗎?是到宮里伺候太后。”榮昭問道。
秋水頷首,“說得清清楚楚,他們都是一心想入宮哪。入宮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他們恨不得削尖了腦袋進去伺候,也好過在勾欄里伺候那些惡心玩意兒。”
這十個人,是秋水用了半年的時間在巴蜀各地的勾欄里搜羅來的小倌。
秋水見榮昭沒興趣再看,便讓人將那十個男子領下去,她扶著榮昭才出了廳,“小姐收買那個太監靠不靠譜,會不會說出是咱們送進宮的人?”
榮昭看向她,盈盈一笑,道:“人是不靠譜,不過就是因為他不靠譜,我才收買他。這種人眼中,別的都是虛的,只有錢權才是最重要的。我給了他錢,他得了好處,他又將人送給柳馥馨,得了她的意,定也會得到好處。如果出了過,這種人會推出去,但有功,他比誰的腿都跑的勤快,恨不得全攬了。況且,我又不是拿楚王妃的名義收買他,他供出誰去。”
榮昭收買的太監就是上一世供應她男寵的那一個,再用他給柳馥馨送男寵,是最合適不過的。
既然上一世她只是養男寵這一條就為天下人所不容,那這一世的柳馥馨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想看看,一個圈養男寵,又縱容娘家為非作歹的太后,會怎樣激起百姓的憤怒?
她當太后的第五年,蕭珺玦才開始起義造反,又用了三年的時間,攻進皇宮。這加起來就是八年,但現在八年對她來說實在太長,她不愿只是在這遙遙無期的等著,起碼得做點事,加速蕭瑀珩和柳馥馨的滅亡。
榮昭叮囑秋水,“這件事不要讓王爺知道。”
她知道蕭珺玦不喜歡她摻合這些事。
秋水卻有擔憂,“萬一有一天王爺知道了哪?”為這一件事,她在夜鷹那也左瞞右避的。
榮昭軒一軒眉,不以為意,“知道了又能怎么樣?他還能奈我何?”只不過能瞞著就瞞著。
秋水拈著帕子,笑道:“自然不能,王爺哪有那個膽子?平日里千嬌百寵都疼不過來。”
榮昭假意打了她一下,“多嘴。把我給你的差事干好了是正事,別在這只知道耍嘴子。今日就送了他們去,多等一天,我這心里就不安,也不知道十個里面能留下幾人。”
她知道柳馥馨私下是有男寵的,聽說如今最受寵的就是一個叫什么桑的禁軍統領。只是,她到底喜歡什么養的男人,可真吃不準。
“那都是奴婢精心挑選了一層又一層,最拔尖的十個人,一定會有太后喜歡的。”秋水心思活絡,選人的時候就想到要用不同樣的人,保準太后不喜歡這個,也能喜歡另一個。
有了秋水這句話,榮昭心里放了七八分的心,扶一扶鬢邊的發簪,“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出來一趟,你陪我去街上逛一逛吧,昨日王爺讓人先傳來話,說明日就回來,我去醉清風訂一桌酒席,讓他們明日送到府上去,給王爺接風用。”
秋水頷首,扶著榮昭就出了小院,奔著集市去,臨出門口的時候,還環顧了下四周,打量著沒人才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