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宮里的四位新人,禛先后翻了納喇氏、海氏的牌子,第三回才發現里頭少了年氏的牌子。
敬事房大總管陳福連忙解釋道:“前日寧嬪娘娘便派人來說,年貴人身子不適,正歇息這呢。”
禛一愣,年氏的確身子羸弱,“病情如何?”
陳福低下頭,小心翼翼道:“奴才不知,想來是不打緊。”
禛沒有再多問,于是翻了蘭答應牌子。
這一轉眼,那常在、海常在、蘭答應全都侍寢了,唯獨新人里位份最高的年貴人依舊不曾承寵。
年貴人幾乎要崩潰了,她立刻拿了一百兩銀子叫宮女合璧去敬事房問了究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敬事房難道沒有把她的綠頭牌擺在顯眼處?!還是有什么人給她使了絆子?!
銀子是最受宮中太監喜歡的東西,得了銀子的陳福大總管沒有遮掩,笑瞇瞇將真相告知了年貴人的貼身宮女。
“寧嬪撤了我的綠頭牌?!”得到這樣的答案,年貴人嬌俏的小臉上滿是憤怒之色。
憤怒的年貴人不由分說,便氣沖沖直欲闖進寧嬪的正殿。
可正殿的宮人也不是吃素的,豈會任由偏位嬪妃冒犯主位?上前便攔住了年貴人的去處。
年貴人看著眼前這兩個高壯的太監,自制絕對闖不過去,她跺了跺腳,揚聲道:“我要見寧嬪……娘娘!”
年貴人本來是要直呼“寧嬪”的,但是見這兩個太監眼神兇惡,她立刻補上了“娘娘”的尊稱。
“奴才這就去稟報,請貴人稍等。”其中一個太監如是道。
殿中,寧嬪正歪在軟塌上,懷里抱著一只毛色如雪的京巴犬,一下下順著毛,她嗤笑:“如今才來請安?不覺得晚了點嗎?”
太監道:“奴才瞧著,年貴人的架勢不像是來請安,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寧嬪冷哼,年氏知道了是她發話裁撤綠頭牌,這個時候不來服軟,居然還敢在找茬?!
“讓她進來,本宮倒是要看看她一個小小貴人,能有多囂張!”寧嬪的聲音冷涔涔的。
“嗻!”
很快,一臉憤怒的年貴人快步走了進來,卻看到寧嬪正坐在榻上逗弄著京巴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年貴人更加憤怒了,當即大聲質問:“寧嬪娘娘憑什么讓敬事房摘了我的綠頭牌?!”
“放肆!!”出聲的不是寧嬪,而是侍立在寧嬪身旁的汪常在。
汪常在一臉義正辭嚴,“年貴人身為偏位,豈可對主位娘娘大呼小叫!見了寧嬪娘,不行禮不請安,也不自稱‘婢妾’!漢軍旗大家族,就是這么教養格格的嗎?!”
汪常在這話分明是在質疑年家的教養。
年貴人氣壞了,一張小臉瞬間紫漲,憤然質問:“你是誰?!我與寧嬪娘娘說話,你憑什么插嘴?”——年貴人自打住進東偏殿,便甚少出門,因此還沒見過汪常在呢。
汪常在朝著年氏屈膝一禮,“婢妾是后殿的汪常在,見過貴人。”
年貴人冷哼:“原來只是個常在!”
汪常在下巴一抬,嗤笑道:“婢妾雖只是小小常在,卻懂得規矩禮儀。您這個貴人,見了主位娘娘,卻連禮都不行,婢妾還是頭一次見到您這樣不懂規矩的貴人呢!”
汪在先是行禮,又是這么一通冷嘲熱諷,句句嘲諷年氏不懂規矩禮儀。年氏雖然氣悶,卻無話反駁。
年貴人咬牙切齒,只恨不得撕了這個汪氏!此刻卻只得忍下這口氣,連忙補上了禮數,年貴人微微一屈膝,小臉上滿是憋屈,“妾身年氏,參見寧嬪娘娘。妾身方才一時心急,有失禮之處,還望娘娘海涵。”
寧嬪微微一笑,徐徐道:“年氏,你雖年輕不懂事,但也需記得,你如今是皇上的嬪妃,一言一行均要謹記身份,否則旁人會說本宮這位主位沒有管教好你。”
寧嬪的語氣并不嚴厲,反而有一股諄諄教導的和藹之態。
但這番話卻叫年貴人深覺羞辱,被一介小小知州之女這般訓誡,往日在家中,那些知府知州的女兒哪個不是滿臉賠笑巴結討好?!
而如今,寧嬪這個從五品知州之女,卻可以這般訓斥她這個正一品總督之女!
只因為寧嬪是嬪,她只是貴人!
年貴人幾乎要將牙齒咬碎,她要得寵,要為嬪、為妃、為貴妃,她一定要高高凌駕于寧嬪之上!然后撕碎寧嬪那張自以為是的臉!
寧嬪露出了倦怠神色,她擺了擺手,“本宮乏了,你既請了安,便退下吧。”
年貴人愕然,她急忙道:“妾身還有事情要問娘娘呢!”
汪常在見狀,立刻揚聲道:“年貴人怎么又大呼小叫起來了?沒見娘娘已經乏累了么!不管有的事兒,都等明日再說!”
年貴人看著汪常在,不禁咬牙切齒,寧嬪高于她,她不得不忍耐一時,可她憑什么忍耐區區一個汪常在?!
年貴人怒視汪常在:“怎么,在清瀾殿,難道汪常在可以替寧嬪娘娘做主了嗎?!”
汪常在多年依附寧嬪,最怕的便是失去寧嬪的信重和庇護,年貴人如此誅心之言,叫汪氏臉色一變,急忙要辯解,寧嬪已然笑了。
寧嬪嘴角微揚,這個年氏居然敢在她面前玩弄挑撥之術?
“汪常在也只是關心本宮,”寧嬪笑臉溫和地看了汪氏一眼,以示安撫。
然后,寧嬪臉色一板:“汪常在跟隨本宮多年,最是懂得本宮心意。她所說的話,正是本宮的意思。年貴人,你可以退下了!”
年貴人如何肯退下,她咬了咬貝齒道:“妾身沒有生病,還請寧嬪娘娘告知敬事房。”
聽了這等迫不及待的話,寧嬪噗嗤笑了,“年貴人好歹出身漢軍旗名門,怎的這樣不知羞?!“
年貴人臉皮紫漲,強忍著羞憤道:“妾身沒有生病,娘娘欺騙敬事房,就等同欺君!!”
寧嬪挑眉,冷冷道:“當日來到清瀾殿的時候,可是你自己推說身子不適,沒有來請安。本宮也體恤你身子不適,免了你請安。而后原話轉告敬事房而已!這若算是欺君,那也是你年貴人欺君!!”
一轉眼“欺君”的帽子又原封不動扣回了年貴人頭上。
年貴人臉色發黑,“妾身當時只是累了,并非病了!娘娘怎么曲解妾身的意思?!”
寧嬪笑了,“你都已經累得走不動路,連偏殿至正殿這區區幾步路都走不了,又如何能去九州清晏侍寢?!”
“我——”年貴人氣結,她看著寧嬪那帶著嘲笑的臉,忽的明白了。
借口,全都是借口!寧嬪根本就是在敲打他,故意讓敬事房撤了她的綠頭牌!
想明白了這點,年貴人心中又是憤懣,又是慌亂。
寧嬪怎么可以這么做?
而她又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