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園門阿哥所。
六福晉富察氏看著自己的額娘帶來的東西,不禁有些生氣,“額娘您怎么又拿這東西進宮了?!”
佟佳氏老夫人一臉嗔怪,“你自生了大格格之后,便一直沒有身孕。所以我才又托人炮制了這上等鹿胎膏。”
看著那兩只密封的青瓷罐子,富察氏幾乎都能聞見那腥氣,不由一陣犯惡,她別過頭去,“額娘,我不想吃這東西。”
佟佳氏老夫人低聲道:“先帝爺的時候,后宮嬪妃多以此物補氣養血、調理宮寒,所以先帝爺才多子多孫。”
富察氏皺眉道:“女兒有沒有宮寒之癥,何須服用這等傷德之物?”
佟佳氏老夫人有些不大高興,“鹿胎膏怎么就傷德了?東北那邊不也時常進獻鹿肉、鹿筋嗎?”
富察氏道:“可皇上登基以后,便不許吉林、盛京再進獻鹿胎了。”——鹿胎膏實在是太傷陰德,只因此物乃是取自妊娠中的母鹿,連子宮帶鹿胎一同取下,然后浸酒、烘烤、風干,最后磨碎成粉,加紅糖熬制而成,便是鹿胎膏。
佟佳氏笑著道:“皇上只是不許進宮鹿胎膏,又沒有不許宮中婦人服用。你這也是為了延綿皇家子嗣,吃點鹿胎又算得了什么?”
富察氏聽得心中一陣煩躁,額娘這不是第一次往宮里送鹿胎膏了,只是她看著這東西,實在沒法下咽,去年的都私底下偷偷送人了,沒想到額娘今年又弄了鹿胎膏來,而且分量比去年還多!
佟佳氏看出女兒那滿臉的不情愿,便壓低聲音勸慰道:“六爺那兩個侍妾福薄,生的都只是小格格,便也罷了。側院那個可進門日子不淺了,若是被她搶在前頭誕下六爺的嫡長子,你都沒處哭去!”
富察氏沉默了,博爾濟吉特氏自進門以來,六爺便對她淡淡的,但這好歹是正經的側福晉,六爺總可能連碰都不碰一下。若是博爾濟吉特氏也有了身孕……
“我會好生調理身子,盡快懷上身孕的。”富察氏只得如是道。
佟佳氏只當是女兒想通了,笑著點頭,“額娘已經是個未亡人,所求的也不過就是你們姐弟倆的安好。你弟弟如今尚在守孝,子嗣也只得等日后了。但你這邊也得趕緊著才是!不為旁人,就算是為了清鸞,你也得給她生個同胞弟弟,她終身才有依靠啊。”
富察氏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這二年六爺愈發忙碌了,自然對后院分身無暇。她這個嫡福晉算是好的,陳氏、黃氏還有新人柏氏一個月都未必能見六爺幾次。
所以自打三格格降生,后院妻妾眾人便無人再有身孕了。
送走了佟佳氏,富察氏便再不看一眼那鹿胎膏,板著臉吩咐姜嬤嬤:“收起來吧。”
姜嬤嬤低聲道:“福晉,其實太夫人說得有道理。”
富察氏蹙眉,“我又不是身子不好!!”
見福晉很是不悅,姜嬤嬤不敢多言,只得連忙將鹿胎膏給收了起來,看樣子福晉回頭又要偷偷送人了。
忽的,姜嬤嬤突然想到了身邊,“柏格格最近幾個月每次侍奉六爺過后,都會偷偷服用坐胎藥。平日里也沒少吃那些補氣暖宮的藥膳。”
富察氏挑眉,“比起陳氏和黃氏,柏氏是福薄了些。”——這柏氏本就是富察家特意買回來,給她充作陪嫁的侍女。算來這柏氏年紀也已經雙十了,比陳氏黃氏也年輕不到哪兒去,自然格外盼著身孕。
姜嬤嬤露出幾分不滿之色,“可柏格格做得未免有些過了。”
富察氏沉默片刻,“算了,她又沒有擺在明面上,更沒有壞了規矩。但凡是女人,誰不想有個一兒半女傍身?”
姜嬤嬤嗔道:“福晉也太賢惠了。奴才就怕柏氏不安分。”
富察氏沉思片刻,“左不過是個侍妾,身契又捏在我手里。不過嬤嬤既然不放心,便叫人好生盯著吧。”
“是,福晉。”
這一日的午后,陽光甚是晴暖。姚佳欣召了郎世寧繪制恬貴妃畫像,正正襟危坐,濃云突然臉色不大好看地上前,“主子娘娘,奴才方才去緞庫取夏日衣料,沒想到竟聽見常貴人和蘇常在嚼舌根子。”
姚佳欣淡淡挑眉:“嚼什么舌根子?”——常貴人和蘇常在的確是宮里挺愛八卦的主兒了。
濃云看了一眼西洋畫師郎世寧,猶豫了一下,附耳道:“常貴人說,咱們六福晉是假慈悲,為了懷上皇孫,竟偷偷服食鹿胎膏!”
姚佳欣聽得臉色一變,鹿胎膏?!
這東西一聽名字便猜得到是用什么東西制成的!!
但姚佳欣本能不信,“富察氏應該不至于如此。”
濃云點了點頭,低聲道:“奴才已經當場呵斥了常貴人和蘇常在,不許她們胡言亂語。好在奴才發現得早,否則傳揚出去,怕是不好聽。”——其實在先帝爺時候,后宮嬪妃服用鹿胎膏是最常見的事兒,但是皇上似乎很厭惡此物,不許東北進貢。六福晉怎會沾染此物?
濃云覺得實在想不通。
姚佳欣臉色一冷,“傳本宮令,禁足常氏和蘇氏三個月。另外,你去給本宮好好問問這兩個長舌婦,到底是從哪兒聽來這種話的?”
常貴人和蘇常在不是什么高品級的嬪妃,就算富察氏真的服用鹿胎膏,又怎么會讓這兩個八卦婦人知曉?
只怕這里頭還有些貓膩啊。
“是,奴才明白!”
出了這檔子事兒,姚佳欣也沒心思作畫了,吩咐郎世寧退下,改日再繼續。
這常貴人和蘇常在位份低微,若非趕上昭妃晉封,只怕這輩子也沒機會晉位。面對中宮責難,自是嚇得魂兒都去了一半,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傍晚的時候,濃云便回來稟奏了,濃云臉色很難看:“主子娘娘,常貴人說,是博爾濟吉特側福晉陪嫁侍女塔娜日前跑來嘴碎,還說是佟佳氏太夫人偷偷將鹿胎送進宮的。”
姚佳欣眉心緊蹙,前幾日富察氏的額娘的確進宮了,看樣子這點應該不假,但是……
“博爾濟吉特氏這些年一直都很安分。”這種事情,不像是她的秉性。
濃云哼了一聲,“誰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