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庭川冷笑了一聲。
是真真切切的那種冷笑。
他看著朱元,忽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冷冷的道:“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辦,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他說完,大踏步的轉過了屏風,絲毫沒有留戀的從寢宮中離開了。
外頭伺候的玉燕和花楹瞠目結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分明才回來的時候楚庭川還萬分高興,拉著她們家太子妃不肯放手,恨不得黏在太子妃身上的,這只不過是吃了頓晚飯的功夫,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楚庭川氣沖沖的沖出去了,玉燕跟花楹對視了一眼,急忙奔進寢殿,卻見朱元仍舊坐在屏風后頭發呆,不由得就有些擔心的喊了一聲太子妃。
朱元回過神來,嗯了一聲,似乎并沒有什么情緒,輕聲道:“收拾收拾吧,我累了。”
玉燕跟花楹哪里看不出朱元情緒不對勁?但是現在朱元這副態度,分明是什么都聽不進去的,她們也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什么用處,只好小心翼翼的答應了,下去鋪好了床。
床上已經換了新的床品,連帳子也換了,里頭彌漫著一股百合香的味道,朱元躺在上頭,卻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總想起當初自己跟楚庭川說得那些話。
那時候她分明是很堅定的要求過楚庭川不許納妾的。
楚庭川也說過,他因為恭妃的緣故,絕不會再想要納妾,或是身邊有別人。
這些話言猶在耳,甚至如今楚庭川都沒有改變立場。
她翻了個身,抱著自己的被子,眼角有淚花一閃而過。
可是這一輩子這么長啊!
這一次嘉平帝要給人可以拒絕,下一次呢?
太后給人也拒絕嗎?
衛皇后要安排人也還是拒絕嗎?
哪怕都能成功拒絕,以后呢?楚庭川現在是心甘情愿的圍著她一個人,可是以后呢?等到他真正登上那個位子,等到她們成親的時間逐漸變得長久,彼此都看到了對方不堪的那一面,他們還可以跟如今這樣堅定現在的選擇嗎?
以后楚庭川會不會真的怨她?
她緊緊拽著自己的被子,心里亂的如同是一團亂麻。
直到寢殿門被敲響,她才擁被坐起來,看著進來的花楹,皺眉問:“怎么了?”
她都已經睡下這么久了,按理來說若是沒什么事,她們是不會來打擾她的。
花楹輕聲道:“是殿下那邊送了些東西過來,讓我們帶進來給您。”
朱元怔了怔,才看到她懷里抱著一個中等大小的黑漆的匣子。
“是什么?”她盡量用正常的語氣問了一句,已經從被子里出來穿上了鞋,走到了桌邊,示意花楹把東西拿過來。
花楹搖了搖頭,見朱元的面色有些差,急忙打開了匣子:“大約是太子殿下給您準備的禮物吧,您快看看。”
她說著,又輕聲道:“太子妃,太子好不容易回來,您就不要跟他置氣了。”
朱元不置可否,順著她的動作朝匣子看去,一時有些發怔。
過了片刻,她才急忙伸手將一個小小的瓷瓶拿了起來握在手里。
這是小棗兒的東西!
這是當初小棗兒被她收留的時候,她送給小棗兒的糖瓶,小棗兒一開始身體極不好,總是容易發熱風寒,經常都要吃藥。
后來她給小棗兒開始調養身體,可那些補藥也都是苦的,她就給小棗兒做了許多糖,放在這個小瓶子里,讓小棗兒掛在身上,這樣小棗兒吃起藥來就不那么難受了。
她還以為一輩子也見不到這東西了。
是了,楚庭川送過信回來的,文峰跟小棗兒如今都過的很好。
他們已經拿回了屬于他們的東西,已經是草原的王和公主。
她閉了閉眼睛,眼淚啪嗒一聲落了下來,伸手又從里頭拿出一封信來。
信是文峰寫的,相比較起在京城朱家的時候,文峰的字寫的更好了,可見他哪怕去了草原,也并沒有荒廢功課。
他在信里說了他在草原是如何登上了那個位子,是怎么遇見的楚庭川,最后他末了還說,楚庭川是一個真正的好人,配得上她,有楚庭川照顧她,他也就放心了。
他承諾在他有生之年,草原王庭永遠不會侵犯大周,讓她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楚庭川早說過,這一次文峰求和,很大程度上的原因都是因為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想讓她為難,想讓她過的更好。
原來真的是這樣。
原來付出的善意真的能夠得到回報。
她想笑,可眼淚卻再一次不爭氣的流了出來,等到看完了小棗兒的信,她更是已經泣不成聲。
花楹嚇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還沒見過朱元這樣情緒失態的時候,不由得手忙腳亂。
好在朱元也沒有哭太久就停下來了,她呼吸有著濃重的鼻音,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把匣子蓋上,讓花楹拿去收起來。
文峰和小棗兒送了她許多東西,那匣子里有一封極厚的禮單。
但是在她看來,最珍貴的還是這個瓷瓶。
她重新回了床上,可是卻怎么也睡不著了,一閉上眼睛,就想起才剛楚庭川的眼神。
他看向她的時候向來都是溫柔的,寵溺的,從來沒有如此冷淡過。
那樣的眼神讓她到現在都覺得如坐針氈。
可是她又絕不肯承認自己錯了。
與其以后楚庭川來怨恨她,還不如她現在自己就識趣一些,把事情都安排好,往后到底是怎么樣,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嘆息了一聲,她轉了個身,把臉埋在了被子里。
花楹替她吹了燈出去,見玉燕還在外頭等著,就搖了搖頭,苦著臉低聲道:“什么也不肯說,我看太子妃娘娘難過的很,.”
可是她覺得這件事又不是太子殿下的錯。
太子殿下回來以后對朱元如何,他們這些底下伺候的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實在挑不出什么錯處來。
這樣的兩人竟然也能鬧起別扭來,真不知道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