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早已候著的錦衣衛校尉,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過去。
陳新甲當場就傻了,感覺就在夢中一般。等到錦衣衛校尉架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拖時,他才回過神來,立刻不甘心地掙扎了起來,同時大聲喊冤道:“陛下,冤枉啊,冤枉啊,微臣盡忠國事,未有一絲懈怠,何以污蔑微臣謀逆……”
“呵呵,還不肯認罪!或者你壓根就認為,通虜賣國不算謀逆,只是賺點錢而已么?”崇禎皇帝冷笑一聲道,“那些被你間接害死的百姓、將士還真是死不瞑目!”
說到這里,他轉頭看向為首的那名錦衣衛軍官,對他下旨道:“每天都好好伺候他,為那些死不瞑目的好歹先出口氣!”
陳新甲此時,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因為很明顯,皇帝已經知道晉商和遼東建虜做買賣的事情,甚至知道得更多。如果說他以前確實有崇禎皇帝所說得,那其實是賺錢而已,可此時,這個事情經由崇禎皇帝口中說出來,那就真是謀逆了。
想到這里,他瘋狂地掙扎了起來,大聲喊道:“冤枉,微臣冤枉,屈打成招,天下士人自有公道,后世自有公道,陛下英明,可千萬不能受小人蠱惑……”
錦衣衛軍官沒見崇禎皇帝再有交代,便讓手下拖著陳新甲走了,只留下他不甘地聲音大殿內回蕩。
過了好一會后,大殿內才安靜了下來。
貼身內侍陳寶庭有點想不明白,平時又得皇帝教導,說有不明白的事情,在不忙的時候可以詢問。因此,就沒忍住,不由得問在想問題的崇禎皇帝道:“陛下,這陳賊如此嘴硬,何不把證據給他看看,也好讓他明白,陛下沒有冤枉他!”
崇禎皇帝聽了,轉頭看向他,呵呵一笑道:“這種奸賊,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哪能如此便宜他。不給他看證據,就讓他覺得還有希望,回頭錦衣衛招呼他,有那份堅持,也能多持久一些,讓他多嘗嘗詔獄的機會。等朕把這些奸賊都一網打盡,公之于眾時,再拿出證據讓他明白,自己干過的事情,舉頭三尺有神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聽著這話,想著陳新甲為了一線希望,咬牙堅持不肯認罪,等到受夠了刑,突然發現,根本就沒有一絲希望,估計會一口血吐出來吧!
這么想著,陳寶庭心中就感覺一陣暢快。這些奸賊,就該好好地讓他們嘗嘗人世間的痛苦!死后再下十八層地獄去受苦受難!
他在想著,崇禎皇帝卻站了起來,對他們說道:“帶上這些東西,擺駕御馬監軍營!另,傳旨盧象升、洪承疇、孫傳庭隨駕!還有東廠提督曹化淳和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全都一起去御馬監軍營見朕。”
陳寶庭等人一聽,連忙上前,把御案上的東西都收拾好,又立刻派人去傳皇帝口諭,通知盧洪孫和兩位廠衛頭子去了。
洪承疇是第一個趕過來的,原本他以為是皇帝對他的新任命要下來了,想想也有點激動,同時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官職,竟然要到現在才來宣布?
然而,但他看到內侍引著他來了御馬監軍營時,就又有點懷疑他的判斷了。他心中納悶:有點不像啊,來這軍營,那皇帝是要干嘛?總不可能繼續領兵去打仗吧?又沒有聽說過最近有要出動這三大營的戰事。
就在軍營門口,他同樣碰到了剛好趕來的盧象升和孫傳庭,于是,洪承疇就更搞不明白了,因為盧象升和孫傳庭的新任官職,其實是已經定好了的。那也就是說,應該和官職什么的無關了。
盧象升和孫傳庭兩人,同樣有點疑惑。不過有內侍在,三人也不好聊,紛紛趕去御馬監衙門見崇禎皇帝。
御馬監的主人,掌印太監王承恩,一如既往地當了個花瓶,就陪在崇禎皇帝的邊上。讓他們有點意外的是,自從三大營改編之后,各營監軍原本是回宮里去了。可此時,卻也都伴駕左右,人數一個不缺。
這么齊整地,難道是又有戰事了?
這么想著,盧洪孫三人連忙上前見禮。
崇禎皇帝見他們三人來了,只是點點頭示意了下,臉色嚴肅并沒有多說話。大堂內的氣氛,顯得有點肅穆。
也就是前后腳的功夫,三大營八大總兵得到旨意,也趕到了御馬監衙門。這段時間,因為剛接受了不少新兵,他們互相之間當然也有較勁,都想著盡快把這些新兵練出來,因此都在忙碌,哪怕接到旨意立刻趕來,也稍微晚了點。
在他們的印象中,崇禎皇帝對他們一直是比較和藹的。可是,此時他們看到皇帝一臉嚴肅,而且還是這么大的陣容,不但各營監軍,甚至連三位原勤王軍統帥都在,這場面,更是非比尋常。因此,八大總兵也都收斂心神,一個個嚴肅地上前見禮。
崇禎皇帝等他們見禮完畢之后,分左右站好。只再稍微等下,曹化淳和李若璉也一起趕到了。看到這個場面,同樣吃驚。不過李若璉這邊,因為剛剛他已經知道,宣大總督被關入詔獄,因此知道有大事,就稍微好一點。不過此時,不管知道多少,都嚴肅地見禮站好。
大堂內,氣氛無形中有點嚴肅和緊張。人數雖多,卻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崇禎皇帝見人已經到齊,掃視著底下,嚴肅地說道:“諸卿可知,建虜為何會崛起遼東?為何我大明屢戰屢敗?為何建虜以區區遼東一個苦寒之地,卻能耗得我大明連年加餉,打得我大明毫無招架之力,讓這些建虜能在關內肆虐?”
聽到皇帝一句又一句地質疑,在場的這些人,包括文官、宦官又或者這些帶兵的總兵,當然也能回答一部分。比如軍隊訓練不足,比如軍餉不足等等,可有些問題,他們卻是回答不出來,也是有疑惑的。
就如同所有大明的百姓、官員一般,一開始誰會把酷寒之地的蠻族當回事,無非就和其他蠻子一樣,在邊陲折騰折騰,真要朝廷用心,還不是分分鐘能滅了這些蠻子。
然而,遼東建虜卻是越打越強,越打越厲害,如今更是強大到經常入關劫掠,而明軍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不得不說,遼東建虜和別地蠻子實在不一樣,讓他們疑惑,震驚。
崇禎皇帝知道他們不可能回答自己的所有問題,因此也不用他們回答,就立刻說道:“是因為我大明有人通虜,販賣違禁物資去遼東,而且不止一星半點,而是讓你難以想象地多,且他們還給建虜帶去我大明軍隊的消息,官場消息,駐防情況……”
聽到這話,除了事先已經知道消息的貼身內侍之外,其他人都不由得大吃一驚。他們再怎么想,也沒想到皇帝竟然說出了這么讓人意外的消息。
曹化淳更是想起了崇禎皇帝以前就有過這種懷疑,還曾讓他查過,在朝堂上也提出來過。但群臣反對有奸細的說法,后來這事就淡了。沒想到皇上這時確實斬釘截鐵地說出來,應該是有確鑿證據了。
這么想著,他立刻偷瞄了下錦衣衛指揮使,心中不由得郁悶,這么大的功勞,竟然被錦衣衛給辦成了?
曹化淳自然不知道,李若璉此時在心中卻也有類似的想法,以為是東廠查獲了消息。
在他們想著的時候,崇禎皇帝又在繼續說道:“朕之前一直在說的謀逆,就是指這些人!這些寄居在大明體內地蛀蟲,為了一己之私,一直在資敵,壯大敵人,多少將士因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戰場上,多少百姓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多少人到死都不知道,害他們的人中,有這樣一群蛀蟲地存在。遼東大地上,多少漢人百姓因此長眠底下。遠得不說,就這次建虜入關,上百萬的百姓受到迫害?”
“如果不是他們,朝廷也不至于窘迫于此;如果不是他們,大明不至于讓那么多百姓沒有了活路,也不至于沒有能力,讓流賊肆虐中原,讓整個大明陷于風雨飄搖之中……”
這個事情,在原本的歷史上,根本就沒有多少人知道。如果不是滿清皇帝入關之后,為了表彰他們的功勞,封了八大皇商,搞不好還真是錢被他們賺了,名聲也沒有壞,那就真是太便宜他們了!
至少在后世,他們是被訂到了歷史的恥辱柱上。當然了,在這個位面,就不止如此便宜了。
聽著皇帝的話,孫傳庭略微皺了眉頭。那些被抓的糧商,竟然有這么高的手段?皇上,是不是夸張了點?
這個想法,可不止他一個人,其他兩人也有,甚至在場的這些人都有。不過皇帝正在說話,也沒人敢打斷,都只是默默地聽著。
不過還是孫傳庭的性子直了點,聽到皇帝說話的間隙,就見他向皇帝一禮道:“陛下,就那些糧商,何來如此之大地能耐?這些事情一旦傳出去,朝中怕是無人會信!”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看著他,當即搖頭道:“孫卿錯了,京師所抓這些糧商,乃是極小部分而已。他們的背后,都是晉商,而和晉商勾結在一起的,還有朝中重臣。如此,可有能耐做這等事情?”
聽到這話,幾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晉商?還有朝中重臣?這一個個消息對他們來說,都可以說是非常讓他們震驚的消息了。
不過相對來說,盧象升的震驚相對要小一點。因為他當過宣大總督,那些晉商就曾想來賄賂過他,不過他自然拒絕了。等到他實施因糧之策之后,雙方的關系更是進一步惡化。
對于那些晉商的富有,他是大概有數的。而皇上那么說了之后,他又馬上想起山西的地理位置,確實非常容易走私。
“遠得不說,就說這一次,那些晉商事先就囤積了大量的糧草物資,就等著建虜掠奪足夠的人口去遼東之后,他們就能狠狠地賺一筆了。”崇禎皇帝恨聲說道,“別人不知道,就這些晉商,是恨不得建虜在關內劫掠的財富越多越好,被掠走的人口越多越好,因為這么一來,他們就能發大財!”
“這次建虜為何會突然南下濟南府,為何又是一攻而下?就他們一群遼東韃子,能知道幾分關內情況?”崇禎皇帝帶著冷意,自問自答道,“就是因為有晉商在通風報信,聽說建虜戰事不利時,甚至親自趕去建虜軍中,獻言獻策。這中間,還想著要盧卿背負失陷眾卿罪名,讓朕降罪于盧卿的想法!”
聽到這話,盧象升就感覺背后有一股寒意躥上腦門。如果不是皇帝英明的話,他們來這一招,那自己肯定是要擔下這個罪名了。
還真是難怪了,哪怕朝中鬧得再兇,皇帝也是一直按著這事,既沒有追究失陷宗藩的罪責,也沒有公開對自己的處置,原來就是在等著這事公開……
想著這一切,盧象升不由得再次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好皇帝!
主位上的崇禎皇帝,對底下這些人,自然是沒有隱瞞了,把知道的情況,都一一講解出來。
當他們聽到,宣大總督陳新甲原來就是晉商在朝中的代言人,從寧前道兵備副使開始,就為他用錢開路,最終當上了大明的封疆大吏,還有內閣輔臣楊嗣昌,也多被他們利用,為他們在朝中排除異己等等時,這些人一個個都聽得張大了嘴巴。他們有點沒法想象,這晉商的勢力到底有多大。也難怪,他們能獲悉大明官場上的消息,還有各地軍隊的消息等等。
聽著這些話,曹化淳流汗了,是嚇得。李若璉才當上錦衣衛指揮使沒多久,他查不出來還情有可原。可是他這個東廠提督,可是當了好多年頭的。甚至他和其中某些人,之前的時候關系還不錯的。
一想到這,他就有點腿軟。
而在場的那些軍漢,卻是一個個怒形于色。到了此時,他們才明白,明軍還沒和建虜打仗,自己的老底都被建虜看穿了,這還怎么打?
崇禎皇帝此時嚴厲地說道:“建虜從造反開始,就一直有大明奸細在幫著他們。這些奸細,助紂為虐,罪該萬死!不管如今已經發現的,還是沒有發現的,朕都要讓他們付出難以從承受的代價!”
說完之后,只是略一點頭,邊上站著的陳寶庭立刻上前,拿著一份東西掛到了一塊屏風上,擺到了大堂上。
眾人定睛看去,認得是大明北方的詳細地圖,上面不少地方都有標記紅色的圓圈,特別是張家口所在,更是一個大大地圓圈標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