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軍上下,全都松了口氣。就他們的小短腿,這么快時間內從漢城趕到平壤,那是真心不容易!
倭軍統帥,德川幕府老中,最受德川家光信任的松平信綱下令大軍休整,不過斥候卻不能停,再繼續北進,刺探遼東的消息。
站在平壤城頭,看著滾滾南流的大同江,看著平壤城外的糧田,松平信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這些可都是好地方啊,如今已為大倭國所有,光是從釜山到漢城這一大塊土地,就能養活不知道多少倭人了。
以前的時候,倭國是受土地限制,如今卻是相反,要受人口限制。回頭見了將軍大人,應該建議鼓勵生育。只有倭人夠多,回頭才有足夠的兵力占領整個天下。要不然的話,就算打下了明國,大倭國也沒有那么多人口去統治啊?
想到這里,他忽然轉頭看了一眼身后不遠的那個清國人。
松平信綱自然早已知道,這個清國人,其實是明人出身,而且還是明人的秀才,卻一心為清國效力。像他這樣的人應該很多吧,等大倭國占領了整個明國,應該也有很多明人會競相為大倭國效力。
想著這個,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便伸手向范文程招了下。
范文程舊地重游,再次見到這個平壤城,心中其實也有感慨。想當初,大清皇帝皇太極領大清主力攻打平壤,那一戰,差點就打下平壤,消滅東江軍,只是可惜功虧一簣,沒能殺了那個盧象升。
他正想著,忽然看到松平信綱向他招手,于是,他連忙快步走過去,學著倭人的樣子點頭哈腰道:“大人?”
能否救下大清,估計希望不大了。這一點,范文程心中有數。既然如此,不如先討好這位倭國的權貴,回頭走投無路之時,也能得到庇護不是!
松平信綱看著,帶著笑容忽然問道:“你在明國是有功名的,為何最終卻投靠了清國效力?這清國和明國的繁華,可不是相差一星半點的啊?”
范文程萬萬沒想到,松平信綱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稍微一愣之后,連忙露出義憤填膺的神情說道:“明國皇帝昏庸無道,朝中更是奸臣當道,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某雖不才,卻不忍見如此人間不公,顧立誓要討伐不公,還天下百姓一個安寧!”
“哦?”松平信綱聽了,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可我倭國和中原王朝交往不少,卻也聽說過一句話,兒不嫌母丑。就算長輩再有不是,當盡力改之,而不是殺之吧?”
“……”范文程聽了,頓時臉色一紅,有點尷尬了。他一時之間有點搞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倭人會突然問出這話,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不過不管怎么樣,人家是倭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就算他問得問題再難為自己,也得好好回答才好。
這么想著,范文程便開口說道:“不瞞老中大人,這明國君臣均已腐朽不堪,哪像大倭國上下君明臣賢,一片欣欣向榮,讓人欣然向往之。小人以為,明國朱家天下已經不可救,中原也該換個主人,如此一來,小人或得從龍之功,也算是能光宗耀祖,流芳百世了!”
聽到這話,松平信綱很是受用,便點點頭道:“不錯,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很好,很好!”
聽到夸獎,范文程連忙露出笑容,正想再試探下他,看要是自己投靠倭國的話,不知道會委以什么官職?
可就在這時,忽然就看到有斥候從南邊方向飛馳而來,看那急匆匆的樣子,似乎是有急事的樣子。于是,他不得不先息了這個念頭,因為松平信綱也已經注意到,臉上已經沒了笑容,轉頭去看城外飛馳而來的那個斥候了。
不過斥候還沒到,一個聲音便在他們的身后響起:“大人,如今大軍攜帶的糧食,消耗甚多,是不是休整期間,減少一些供應才好?”
松平信綱聽到,轉頭一看,是他的糧草官,皺著眉頭想了下,便回答他道:“不用,大軍即將要面對強敵,不能在吃得方面虧待了將士們。水師那邊運送的糧食,應該不會比陸上慢多少,不日即到,糧食無憂!”
“嗨!”聽到這話,那糧草官便回應一聲,就轉身離去,安排大軍食宿去了。
這倭軍圖謀大陸已久,既然有機會占領陸地的,早就從去年就開始準備。大軍開拔,這糧草當然是準備充分的。因此,對于清國所遇到的糧食問題這事上,他不覺得倭軍會有,也就放心地交代下去了。
可是,這糧草官還沒走下城頭呢,那斥候就已經急匆匆地沖上了城頭,離松平信綱還有段距離,就急不可待地稟告道:“大人,海邊遇到水師軍卒,說運糧水師遇到明國水師,如今已經全軍覆沒了!”
“什么?”松平信綱冷不丁聽到這樣的消息,頓時大吃一驚,失聲問道。
邊上的范文程這幾天正在用心學倭語,一些比較重要的詞匯,剛剛已經掌握,正好聽懂了“糧食”、“水師”這樣的詞匯,再結合斥候和松平信綱的表情舉止,頓時,他就感覺不妙,有點猜出來,好像倭國的糧道被明軍截斷了!
在那斥候又復述了一遍之后,松平信綱的臉,已經是非常地難看,盯著斥候,質問他道:“為什么還在這么遠的朝鮮境內,就遇到了明國水師?為什么?還有,那明國水師多少戰船,領軍之將是何人……”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去,就好像這斥候是水師統領一般。
可是,這斥候就是在海邊遇到了逃上岸的水師軍卒,只能了解下概括,就知道事情嚴重,第一時間跑回來稟告的,那知道那么多為什么?
松平信綱情急之下,見斥候回答不出來,上前就是左右開弓,嘴上“八嘎、八嘎”地罵個不停。
那斥候不敢反抗,只能每打一個耳刮子,就“嗨”一聲,意思是“您打得對,您打得好,隨便打”。
發泄了一會后,松平信綱終于感覺舒服了一點,也就回過神來了,知道自己有點急了,于是,他便不再抽耳光,厲聲喝道:“立刻探聽明白軍情,不得有誤!”
“嗨!”那斥候回應的時候,已經滿嘴是血,吐字都有點不清晰了。看得邊上的范文程,感覺自己嘴巴也有點疼。以后要是投靠了這倭國,回頭主子不滿意了,也這樣抽自己的大耳刮子,那自己是不是還得低頭彎腰下去,讓這些矮子抽自己?
看著斥候快步跑下城頭,聽到動靜的糧草官就急了,就等在一邊,看松平信綱怎么處理這個事情。
此時的松平信綱,那是非常的惱怒。大軍趕到了平壤,可是,水師送來的糧食卻沒了,那大軍還如何前去遼東?連續多日的行軍,就一下顯得可笑了。搞不好,大軍連平壤都待不住,還得往回撤,直到糧草能供應上為止!
不管怎么樣,他既然有“智慧伊豆”之稱,又是德川家光最為倚重的心腹大臣,當然明白糧草不足對大軍的影響。
事實上,他當年的成名戰,也就是鎮壓島原之亂,之所以輕松能比先前的大將輕松鎮壓下去,就是因為圍困亂軍,使得亂軍沒有糧草接續,斷了糧食的原因。
因此,對于大軍糧食問題,他其實是很看重的。
但是,根據之前的消息,明國水師都在遼東,而且明國皇帝在遼東正在攻打清國,按照斥候之前刺探到的消息可知,此時這朝鮮應該是無主之地。水師運送糧食過來,而且只是從大同江入海口到平壤,還遠沒到遼東地界,不管怎么樣,都是很安全的才對!
可是,如今運糧水師卻是全軍覆沒。那也就是說,明國水師必然龐大,才能一舉殲滅有戰船護送的運糧船隊。如此一來,問題就來了,為什么明國水師會突然大規模地出現在離遼東這么遠的地方?難道他們獲得了大倭國出兵朝鮮,并且糧食從海路運往平壤的消息?
腦中閃出這個念頭,松平信綱又覺得不可能,便自己把這個想法否了。因為明國能刺探到這消息再做出應對,從時間上來說,可能性非常小!
想不明白之下,松平信綱就感覺腦殼痛,軍糧出了問題,這是會出大事的啊!
他連忙命令糧草官減半供應吃食,以節約糧食,另外,也開始打退堂鼓,不想繼續北上遼東了。
沒有糧食,就是去了遼東又如何?送羊入虎口?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哪怕清國是倭國的爹也不能做!
他正為這糧食傷腦筋時,又看到遼東方向那,己方的一群斥候正疾馳而來,看那急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有事。頓時,松平信綱心里一咯噔,該不會又有壞消息吧?
離得近一點,他忽然看到有不對,因為那些斥候中,有一個人明顯是人高馬大,一看就不是倭國人。
那人是誰?松平信綱的腦海中頓時閃出這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