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江火和Jim，那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若是掰著手指頭仔細數一數，滿打滿算已有五年。
五年前，零二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那是她和Jim的最后一次碰面，他從頒獎嘉賓的手中，接過屬于維塔數碼的最佳視覺效果獎，而被索尼坑了的江火，則坐在底下，歡笑鼓掌。
是的，眼前這個Jim，就是當初《仙劍》的視效總監，也是維塔數碼的三大創始人之一，更是那個和江月簽下先行制作條約的家伙……
“沒想到你也在加拿大？你為什么要躲著我？”
摘去鴨舌帽后，江火能夠非常清楚的瞧見，Jim那發白的兩鬢。
和六年前親臨華夏，現場指導的身影相比，現在的他，明顯蒼老了許多。
面對江火的詢問，這個快五十歲的中年人苦笑了一聲，搖頭道：“還不是為了你的電影嗎？《阿凡達》……如果不是這部電影，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
略帶無奈的反問道出了一個事實，一直不想和江火碰面的維塔數碼，就是《阿凡達》項目的CGI人物造型、動作捕捉，以及數字背景的技術支持。
卡梅隆的確研究了新的攝影技術，但想要將《阿凡達》拍出來，遠不是一項技術就能支撐的，雖然工業光魔之前攪局，不讓卡梅隆一個人獨吞視效單子，但就算對方中標了以后，依舊得將各項任務分交出去，工業光魔承接機械視效，而動捕和CGI，只有維塔做得出來。
實際上，在江火介入這個項目之前，卡梅隆就已經和維塔數碼對接了多回。
而在得知卡梅隆要選江火出演女主后，彼得那個胖子，其實想要反對。
但一考慮到那高昂的投資金額，以及江火在圈中的名望，彼得思索再三，最終還是放棄了，閉口不言，決然不在卡梅隆的面前，提起此事。
為什么影片的拍攝基地會在加拿大？
還不是因為彼得那個胖子不想在惠靈頓瞧見江火嗎？
他寧愿讓人把設備運送過來，在卡梅隆的地盤上搭建場景，也不想江火再次光顧惠靈頓。
每當他瞧見江火，就會想起那本該屬于自己的‘動捕第一’噱頭，隨之就會血壓升高，并且開始念叨，當年索尼沖擊奧斯卡最佳視效的‘齷齪’手段。
“彼得還在念叨這些事情？”
“當年我們明明就是相互合作好么？”
“你們需要看成品，我需要特效鏡頭，就這么簡單……”
雖然Jim在敘述之時，語氣非常的平淡，但江火依舊聽出了他話語中的無奈。
那種無力感并不是因她而起，更不會沖她而來，所有的一切，其實都被他歸結為了彼得的小心思——本來嘛，事情已成定局，那就隨風而去不好么？
他們的確給江火做了動捕，但那也不是正式使用前的最后試驗么？
《仙劍》的確申報了最佳視效，但那也是索尼的行為啊！
至于那個簽訂了卻一直沒有實行的合同，那也是因為他們先撕毀了合約啊……
說白了，這些事情早就可以解開了。
他們沒必要和現在的江火完全對立，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又沒有奪妻之仇，殺子之恨，更沒有偷用他們的理療儀，那他們之間，為啥要進行這么多年的冷戰呢？
“那你們在知道我加盟這個項目后，為什么不直接叫停？”
“你們大可不給詹姆斯提供技術支持，沒有了你們，這部電影實際上是沒法拍的。”
此刻的餐廳包間內，只有江火和Jim兩個人。
在如此幽閉的情況下，她問起話來，自然沒有顧慮。
然而，面對江火的詢問，Jim的腦袋，更是重重的點了一下。
仿佛是在贊同她的話語，但又更像是在逃避現實中的關系。
“彼得也想拒絕啊……”
“但……情況不允許啊……”
是的，胖子彼得也想拒絕這個單子，但兜里的錢不準他們這么做。
雖然《魔戒》三部曲讓他揚名立萬，但因為新線老板的騷操作，實際上他拿到的錢，并沒有多少，即便他聯合托爾金基金協會起訴了對方，但這畢竟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一時半會間，根本就拿不到那份屬于他的賠償。
而在零四年的時候，他又接下了環球的《金剛》，全球五點五億票房不假，但成本也高達兩億零七百萬，用腳指頭算也明白，這完全就是虧本買賣。
最為重要的是，當初在制作這部電影時，他把自己賺來的錢，也全都投進去了……
《金剛》的虧損令維塔數碼的資金一下變得相形見絀，而為了拍攝《金剛》這部電影，維塔數碼連續推掉了多個單子，將特效市場拱手讓給了工業光魔。
就算因為資金原因，他們去年開始瘋狂接單，但到目前為止，也只能吃對方的殘羹剩飯。
工業光魔的市場占有率，不是他們能夠比擬的。
而彼得杰克遜和詹姆斯卡梅隆的狀況很像，他們都是瘋子，和喬治盧卡斯那樣的商人不同，在搶單子和維護六大關系方面，他們差的，太遠了。
如此一來，除非做動捕，不然的話，它們根本就接不到單子。
而目前市面上，唯一一個需要動捕技術的，就只有《阿凡達》了。
那……
接不接呢？
當然得接啊！有江火主演也得接啊！
他們要是不接，怕是幾年以后，就得進入破產清算階段了……
和江火冷戰相比，這個破產清算來的更加恐怖。
維塔數碼是他們的心血，他們不能眼睜睜的瞧著它倒閉。
于是乎，在得知江火出名、出錢、出人后……
胖子彼得妥協了。
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
項目我們接了，但拍攝地點不能在惠靈頓。
只要不瞧見江火，一切都好說。
看在錢的份上。
“啊”
聽了Jim的講述，江火的聲線由下至上，拐了四五六七八度。
臉上，也流露出了然神情。
蘊含在雙眼內的意外，更是被Jim自然抓捕。
但他除了苦笑以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整件事情說出來，還真挺丟人的。
之前，在胖子彼得的帶領下，他們大有一種和江火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勢，但還沒撐幾年呢，他們就得‘蒙著面’，靠接江火投資的項目活下去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事無常。
正是因為覺得丟人，所以在拍攝期間，負責動捕的Jim，一直躲在辦公室里。
而今天，如果不是因為要和卡梅隆對接工作，如果不是因為江火被里奧抓著聊了一路，他們兩人，不知道何時才能夠正式碰面……
看著那坐立不安的身影，江火倒是搖了搖頭。
她沒有嘲諷的意思。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彼得杰克遜被新線坑，作品撲街，血本無歸，本就夠慘了，她也不想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嘲諷過去又怎么樣了呢？嘴上快活兩句，她就能出了當年的‘惡氣’嗎？
商業行為永遠都沒有對錯，大家都是以自身利益出發，當年彼得為了自己的《魔戒》，而推掉《仙劍》，但在此同時，他們也給江火指出了一條明路，并且簽訂了優先合作協議。
雖然當時鬧得很僵，但這么多年過去了，江火早就看淡了。
她又不是瘋狗，逮著別人死咬不放作甚？
這么多年沒讓對方履行合同，就是因為江火懶得再去追究這件事情。
更何況，她當初也的確從對方身上占了不少便宜。
《仙劍》的女媧動捕效果就是最好的宣傳，如果沒有對方的技術支持，江火都不敢保證，自己這部電影的北美票房，到底能不能過億……
“好了，Jim，我們沒仇……”
望著那沉默不語的身影，江火笑著道：“我要是真對你們不滿，這些年早就按照合同上的約定，不停的壓榨惡心你們了，當時簽下那個合同，不就是因為被你們掃地出門，心中難咽那口惡氣么？不過隨著《仙劍》的大賣，《魔戒》拿獎，我們早就該把這件事情揭過了……”
平和的語氣令Jim有些意外，本盯視杯中咖啡的他緩緩抬頭。
當他的目光從下而上，掃過江火的身軀，最終與之對視時，他才發現，對面那個一直沖著自己笑的小姑娘，依舊是當年那副隨性模樣。
她沒變。
依舊是當初那個不管不顧，勵志把電影拍好的家伙。
“謝謝……”Jim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江火這種佛系狀態，讓他覺得彼得那個胖子，是在無理取鬧。
不過，他們維塔數碼內部，其實也能夠理解彼得的想法。
根據數據公司的統計，‘第一部真人動捕作品’這個噱頭，抬升了《仙劍》百分之二十的票房，肉眼可見的富蘭克林，的確容易讓人發火記恨。
再加上《金剛》的撲街，他本人暫時又拉不到投資，拍不了電影，心煩意亂的彼得，就更不會在這種情況下，主動低頭了。
圈中的名導，哪個沒有屬于自己的傲氣？
也只有江火這個無憂無慮的‘怪胎’，才會和和氣氣的推進每項工作。
江火的底線和他們所有人都不同，只要別人的意見能夠幫助自己把這部電影拍好，那她就會思索參考，當然，如果有人故意惡心她，那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彼得杰克遜不算是故意惡心她，她也不想和這個來自新西蘭的胖子對著干。
于是乎，在聽完了Jim的唏噓后，她便敲了敲桌子，非常隨意的問道：“拉不到投資？”
“這個好說啊……”
“你要不就轉告他，我想和他見一面，將這些年的事情，全部都理清楚。”
“當年的事情本就沒有對錯之分，我個人其實非常喜歡他的電影，他要是愿意賞臉，我們聊得東西，其實有很多……電影？奇幻？動捕？特效？……都行……”
江火這個邀約，的確是心血來潮，不僅是因為維塔數碼是電影工業當中，永遠都繞不過去的坎，還因為彼得杰克遜，是第一個搞出四十八幀電影的家伙。
作為一個想要搞‘3D/4K/120幀’的人，不懂技術的她該如何提高？
除了一步步的學外，直接抓人來用，是最簡單的方法。
而彼得杰克遜和他的維塔數碼，就是可選難度中的——
簡單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