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暉是個大忙人,這一趟登門主要還是朋友間的喬遷之喜。
不過,外面新聞滿天飛,他這位當事人來到甘敬家里吃飯也難以避免的被問及和康潤的事情,張中暉回答模糊,甚至沒有之前甘敬的轉述來得到位。
飯桌邊的甘敬心里門清,張中暉就是這樣的人,不愿意在背后聊和康潤的爭執,這要是換了自己在他那個位置,就公布消息來說,怎么著也不能讓康潤先手啊。
再加上,這在座的除了自己是朋友,其他的都只是泛泛,張中暉壓根沒法往深處聊,謝歆雖然名氣大,但她是歌壇的,影帝以前可沒怎么和她打過交道。
一頓氣氛略顯奇怪的午飯結束,張中暉在飯后拉著甘敬聊了會工作室,征詢了一些意見和看法,隨后沒有吃晚飯和留宿的打算就告辭而去。
“張老師和你聊什么呢?”謝歆是走了十來米回家拿把小提琴回來問甘敬的。
“就找我請教下他工作室該怎么做。”甘敬答道。
謝歆找了幾聲小提琴的音準,笑道:“他這樣的前輩來請教你啊,是不是貼金呢?我聽說你平時不管公司的。”
“嗯啊,他請教的就是怎么不管工作室又讓工作室發展的好,就是怎么當好一個甩手掌柜。”甘敬微微一笑,十足自信,“我對這個經驗很多。”
謝歆忍不住笑起來,這聽著真的挺有道理。
“我聽馬老師說,思思的一些樂理知識有學了一點基礎。”謝歆隨手拉一段輕快的小提琴,問道,“你有想讓她主要學習什么樂器么?”
甘敬的十足自信萎靡了五成,猶豫道:“你可是天后,你的建議呢?”
“天后又不是老師。”謝歆微微搖頭,“我會的樂器比較多,很多樂器差別是很大的。”
甘敬堅持道:“你是專業的,我告訴老張當甩手掌柜的第一點就是要尊重專業人士。”
“像小提琴對音準要求很高,鋼琴就比較直觀。”謝歆娓娓道來,“中間有吉他、貝斯、架子鼓之類,而且,這也要看你的要求和孩子的興趣。”
她話鋒一轉道:“不同樂器都能玩出來很好的音樂,像你找申城交響樂團做的《小刀會序曲》不就很棒嘛,一聲嗩吶足夠驚艷。”
“嗩吶也不錯。”甘敬點點頭,“學好了混個人民藝術家什么的。”
謝歆忍俊不禁,尤其,她看到了甘敬臉上的躊躇,這可是和剛剛的自信形成鮮明對比。
“要不,要不,你試試教她小提琴?”甘敬試探著問道,之前是讓二思拜老馬為師,雖然謝歆看起來游手好閑的……但游手好閑的天后未必愿意把時間花在其他方面。
“好。”謝歆一口答應下來。
甘敬稍微松了一口氣,不管學什么,女兒有個好老師總是很不錯的。
兩人繼續交流數句,甘敬把自從坐上輪椅就倍顯好動的女兒給喊到身邊,讓她跟著她歆姐姐了解了解小提琴。
初學者的小提琴不只是不好聽,完全可以用難聽刺耳來形容。
但最重要的是,甘敬在旁邊跟著聽了一會忽然發現女兒的音準好像有一點小問題,一些自己聽起來幾乎瞬間就能拉出來的小提琴,她一點沒懂。
“你能一樣嘛,你一邊去吧,不是要導李早瑜的戲了嗎?我看你挺游手好閑的。”謝歆受不了甘敬在旁邊時不時的打斷,出聲驅趕。
甘敬有些驚奇的默默離開,沒想到謝歆對自己的看法竟然和自己對她的有些一致。
甩手掌柜的時光在下午陽光不再直射的時候分外慵懶。
別墅庭院是有個泳池,但因為考慮到甘學思推著小輪椅亂跑的問題,泳池邊上被暫時性加裝了障礙物,看起來觀感差了許多。
不過,泳池邊的躺椅上比其他地方還是要涼爽幾分的。
“我聽夏研說,你在這部戲里有很多想法?”甘敬把躺椅換到能瞧見謝歆教女兒的方向,喊來李早瑜準備進行復工前的溝通。
“是。”李早瑜滿臉嚴肅,“因為甘哥你和陳若清的花絮太過出色了,我昨天還和夏姐聊,覺得是不是可以適當引進別的人物,多一些情節上的起伏,單純一個小場景下真的很難演。而且,它上映的話一定在票房上很慘。”
“藝術片還考慮什么票房呢,這也不是你要考慮的事。”甘敬搖頭,忽然把看女兒的視線收回來刺到李早瑜的臉上,一瞬間,如刀似箭,鋒利異常。
“你很想演商業片?”甘敬皺眉。
李早瑜這幾天看到的一直是個懶散的甘哥,這一刻,她好像看到打盹的猛虎睜開了眼,壓迫感十足。
“我、呃、我,我是覺得商業片沒、沒什么不好的。”女孩低頭,有點不安。
甘敬不解:“你結巴個什么勁,有話就說,你和導演順暢的溝通都完成不了還演什么戲?”
李早瑜緊緊抿住嘴唇,幾秒后才勇敢開口:“甘哥,我確實更想演商業片,我在《凡仙》里失利,《夏洛特煩惱》才算甩掉很多莫名其妙的攻擊,我想有更多票房上的成績。”
“那你說啊,你說啊。”甘敬搖頭。
李早瑜松了一口氣,甘哥真是好人!
“那甘哥,我以后能更多接商業片的角色嗎?”
甘敬繼續搖頭:“不行。”
他面對女孩失落的目光說道:“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我可以知道你的想法,但不一定要同意。李早瑜,你知道怎么成為一個好演員嗎?”
“好好演戲,認真研究角色。”李早瑜悶聲答道。
“對是對的。”甘敬揮了揮手,“不過我想說的是我觀察到的事,一個好演員要學會馴服內心,你自己的心捋不順是當不了一個出色演員的,藝術片其實是一個很好的鍛煉過程。”
李早瑜帶著一些抗拒感的在聽。
甘敬沒有強行擺架子的意思,侃侃而談:“藝術片正常情況下是賠錢的,不賠錢也很難大賺,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公司非要去拍呢?”
“藝術片可以獲獎啊,獲獎過后的演員不是能賺更多錢了么?”李早瑜有過思考。
“有這么一層吧。”甘敬笑了笑,“但為什么演過藝術片的演員能賺更多錢呢?那是因為你看到的藝術片已經算是成品、算是完工的了,里面的演員已經經過那么一個雕琢的過程。”
甘敬伸手。
李早瑜乖乖遞上一瓶邊上的冰飲。
甘敬潤了潤嗓子,慢慢說道:“藝術片多數情況下是要剖析人物,它探討人性,琢磨內心世界,所以演員在演的時候就得捋順自己,讓狀態切合要求,讓鏡頭中的自己變成故事中的人物,這是一個提高和展現自我的過程。”
“商業片不一樣,市場和大眾都更愛娛樂性,要好故事,要刺激的感官,要坐在影院里沒白花錢。”
“前者可以告訴你人活著有多累多復雜,后者讓活得很累的人坐在電影院里多笑一會,鄙視鏈上其實沒什么高下,但對于你這種演員來說,藝術片出演的過程就是錘煉自己的途徑,你得多珍惜才對。”
李早瑜被說服了,忽然覺得自己還是要多讀點書,把實踐和道理結合下。
“那甘哥,你呢?你也有馴服自己內心的過程嗎?”她問道。
甘敬搖搖頭:“我們不一樣,階段不一樣。”
“為什么?”
“我在夢里馴服自己,我在現實馴服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