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爺,”吳襄的眉頭依舊擰著,“豪格也不知怎么琢磨的,這些日子他都不在睢陽呆著了,而是移駐許州了,好像在準備對南陽、襄陽用兵”
南明這邊的如意算盤打得挺好,想要誘豪格南下到淮河邊上打死。可是他們偏偏漏算了一點——豪格和多爾袞、多鐸那是什么關系?他怎么可能和多鐸配合?多鐸在山東陷入困境的時候,豪格當然得躲遠點了,省得多爾袞命令他去進攻徐州為多鐸解困。
“豪格不會真去猛攻南陽、襄陽的,”朱慈烺搖搖頭,“因為這是咱們求之不得的好事兒咱們求之不得的事情,豪格多半不會去做的。”
李巖點點頭道:“太子殿下所言極是。現在李自成已經移駐襄陽,而且跟隨李自成移駐襄陽、南陽、隕陽一帶的流賊老營兵數萬人,都在今年春天分到了土地,所以現在闖逆的士氣復振,又能一戰了。
如果豪格真要去打南陽、襄陽,那可就要損失慘重了!”
李自成在襄陽、隕陽、南陽三府為戰士分配土地的行為,意味著大順政權完成了從農民政權向封建政權的轉化。分到土地的老營兵也沒有家產的流賊變成了擁有土地和財產的封建兵,還是戰斗力比較有保障的第一代。
而且因為他們的土地在襄陽、隕陽和南陽三府,當然會拼了性命保衛這三個府,所以李自成再想跑都不可能了!
豪格要是大舉進兵南陽,一定會遭遇到非常頑強的抵抗——目前豪格占據的兩個屬于南陽府的縣都在方城山以北,實際上是被李自成主動放棄的地盤。而方城山以南的南陽盆地,現在是兩萬多名大順老營兵的田莊所在。豪格要打進去,那就等著和大順老營兵拼命吧!哪怕是豪格打贏了,也得死傷好一兩萬,他在正藍旗和兩黃旗的擁護者沒準就死絕了
“那他也不一定會往淮河沿岸打來啊!”吳襄說,“南陽、襄陽不好打,汝寧、鳳陽就好打?而且陜西、山西的戰事也沒結束,韃虜的后方可不算穩。”
“如果,”朱慈烺思索著說,“如果多鐸的兵馬把徐州拿下了呢?”
“徐州?”吳襄皺眉想了想,“千歲爺想放棄徐州?”
朱慈烺輕輕點頭,“徐州有懸河之危,本就易攻難守高杰又是粗疏的性子,屯大軍在徐州城很不保險,萬一讓清兵圍了就麻煩了。
不如讓他退兵到海州境內,以邳州、宿遷一帶的水網為墻,背靠東海,以郁洲山為最后之據點。”
所謂懸河之危是指從徐州城北流過的黃河——黃河在兩宋相交的時代改道南流,奪淮入海,就從徐州通過。因為幾百年來的泥沙淤積,已經把徐州城外的黃河淤積成了懸河,所以守城就不可能了。到時候大清兵把黃河一扒,整個就泡水里了。
而且現在徐州的地盤也不大,就是彭城、蕭縣、碭山、豐縣、沛縣一共五個縣。其中豐縣和沛縣已經給多鐸的兵馬禍害過一次了!連帶著彭城、蕭縣、碭山的百姓也跑了多半,所以堅守的價值也不大了。
朱慈烺接著又分析道:“如果多鐸取了徐州,那么黃得功就能順勢向宿州、靈璧一帶撤退這樣商丘、夏邑、永城三縣的地盤,豪格就不得不搶,只要他來搶,咱們就有機會把他向淮河岸邊引。
只要他靠近或者干脆渡過了淮河,咱們就有機會將之痛擊。如果能殺個幾千上萬,就再沒人敢覬覦東南了!”
現在朱慈烺已經認識到了豪格和多爾袞、多鐸的關系是可以做點文章的。
“千歲爺,”李巖皺著眉頭說,“豪格只要肯屯兵歸德府,臣就有把握誘其南下。
可是多鐸只怕不會南下徐州吧他在土河之戰中吃了苦頭,現在小心得很,將兵力收縮到了微山湖以北的運河沿線,連兗州府城茲陽都放棄了。”
多鐸收攏了柏永馥、馬得功兩部萬余人,又得了聊城要塞和城中的積蓄后,算是在山東省西北部的永昌府站穩了腳跟。現在就以聊城(永昌府城)為大據點,休整部隊,經營地盤,整個東昌府現在基本被他控制了。
在濟南府的地面上,多鐸的兵馬只占據了德州、樂陵、陵縣、德平、平原等一州四縣,同占據濟南府大部分地盤的“齊勇”形成對峙。
而兗州府方向上,多鐸的軍隊則沿著運河向南,一直鋪到濟寧州的魯橋鎮,大致上控制了陽谷縣、壽張縣、東平州、濟寧州等兩州兩縣的地盤,從而將兗州的明軍分割成運河西(史可法部)和運河東(李化鯨部)兩個集團。
如果不出意外,多鐸的下一步攻擊目標應該是“運河西”的李化鯨、宮文彩部,不大可能孤軍深入徐州。
“那就讓多爾袞給多鐸下令吧”朱慈烺微微一笑,“他可是本宮未來的岳父老泰山啊,本宮可是很期待他可以更進一步,當上大清國皇上的,可這豪格一直以來都擋住多爾袞的路!
這回多鐸在山東吃了虧,豪格如果太得意了,想必多爾袞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這老十五打得是什么狗屁仗啊!和一幫山東土包子團練打還死傷那么多,他這是越混越回去了!”
北京,攝政王府,書房之內,多爾袞正一臉怒氣的在數落多鐸。不過多鐸并沒回北京聽他訓話,還是派了何洛會回來,向多爾袞密報“土河之戰”的真實情況。
沒錯,土河之戰的真實情況只能“密報”,不能堂而皇之的寫成奏章往上遞。因為勝得太丟人了要是寫成奏章送上來,反對多爾袞的那些王爺、貝勒就有話說了。
所以在多鐸送來的奏章上,土河之役可是大捷啊!而且戰死的真韃子也沒那么多都是身體不好病死的!
唔,當韃子很辛苦啊,殺人放火,還打家劫舍,多辛苦啊?,所以年紀輕輕就把身體搞壞了,再加上水土不服,疫病傳播啥的,病死九百多人也是正常的。
不過多鐸不能這樣忽悠多爾袞,所以就派何洛會來報告真實情況了。
“王爺,豫王已經盡力了”何洛會搖搖頭,“現在的山東和早幾年不一樣了!”
“不一樣?哪兒不一樣?”多爾袞瞪著眼珠子問。
“王爺,”何洛會答道,“據豫王在土河戰后詳查所知,現在的山東其實沒有什么總督、巡撫、團練大臣了!”
“那有什么?”
“有節度使!”何洛會說,“高宏圖這個山東巡撫是假的,其實他是淄青鎮節度使。史可法這個七省總督也是假的,其實他是兗鄆軍節度使。左懋第的山東團練大臣也不是真的他該是北海軍節度使啊。
這三個節度使都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主兒。其中高宏圖和左懋第還是山東的地頭蛇,大把的宗親、門生、故吏可以利用。這一年多以來,他們已經把各自的地盤和軍隊掌握妥了,所以就不容易對付了!”
多爾滾深吸了口氣兒,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模樣兒:“老十五在山東打成這鳥樣,豪格在河南可順得很,指哪兒打哪兒這話該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