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邦章京是滿洲話,翻譯成漢語的意思就是總兵。所以鎮守山海關昂邦章京翻成漢話就是鎮守山海關總兵!
而這一屆的山海關總兵就是滿洲第一勇士瓜爾佳.鰲拜。
這個時候他正騎著馬,帶著一個沒有炮的紅夷大炮牛錄(山海關上有明朝傳下來的大炮,在歷史上能用到八國聯軍那時候呢),跟著輔政豫親王,定國大將軍多鐸,一塊兒走在山海關內的官道上呢。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高厚堅實的山海關城墻了,在陽光底下透出一股子雄渾之氣。
而鰲拜的心頭卻涌出一股荒唐的念頭。
他這個滿洲第一勇士鰲拜現在居然成了山海關總兵而且他在山海關的主要使命還是防止明軍入關!
這事兒要早個幾年打死他都不會相信的。明軍從山海關外頭往里打,大清天兵則在山海關上死守搞反了吧?
可問題是,現在明清之間就打出這么個荒唐透頂的局面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和多鐸等人在撫寧準備過夜的時候,由盛京總兵遏必隆派出的六百里加急塘馬送來了急報——金州中左所城和金州衛城在同一天淪陷。
超過兩萬(其實沒有那么多)人的明寇已經跨海而來,還在遼東占據了一處非常緊要的大據點。
而且戰無不勝的大清天兵還拿他們沒辦法!
現在關外的老八旗兵丁只有一萬人,守那么大塊的地盤就跟撒胡椒面似的,這里一點,那里一點,根本集中不起來,
而綠旗兵稍微多一點,也就兩萬不到(原本有兩萬,現在已經打死一些了),同樣非常分散。
而且,清軍所有的8個紅夷小炮牛錄都在關內,關外一門紅夷小炮都沒有——多爾袞也知道要集中火炮,所以就把所有的紅夷小炮都擺在關內了。
而沒有紅夷小炮,關外清軍就沒法和入侵的明軍打堂堂之陣了。在血流溪之戰后,滿洲將領們就都知道大炮就是戰場上的主宰!
如果炮兵差太多,那就不能打堂堂之陣——在對方可以迅速移動并且迅速開火的大炮轟擊下,你陣都列不起來,還打個屁啊!
所以在昨天晚上,多鐸就和鰲拜商量好了一個堅守險要加襲擾后路的戰術組合。
金州衛城北門,正好塞著進出金州地峽要道的小黑山和鰲拜擔任鎮守昂邦章京的山海關,都是必守的險要!
小黑山不守,明軍就有可能席卷整個遼東半島,進而威脅盛京沈陽。
而山海關一旦陷落,大清進入遼西走廊的孔道就會被切斷,以后就只能繞遠路了。而且由山海關去北京不過700里,沿途還有許多老八旗的田莊。
到時候就該明軍年年入關搶劫了
可是在鰲拜看來,小黑山易守,山海關難保啊!
小黑山背靠分水林大山,周遭林密山高,明軍即便在小黑山側后登陸,也會被山林所阻——那些老林子可不是打堂堂之陣的地方。不熟悉地形,沒有在山林中生活過的明軍很容易遭到清軍的伏擊。
山海關傍著大海,關內關外都沿著大海,而且都有不錯的海灣、海灘,海上的風浪也不太大,要登陸并不困難,可以說是防不勝防。
而山海關的關城在建設的時候就是面向東方來敵的,所以關城向西的防御很弱,城墻低矮單薄,根本禁不住紅夷大炮的炮擊。
一想到山海關難守,鰲拜忍不住就嘆了口氣兒。一旁的多鐸似乎聽見了他的嘆息,扭頭看了他一眼:“怎么?你這個滿洲第一勇士在擔心守不住山海關嗎?”
“當然不是,有奴才在,保管讓南朝兵馬越過山海雄關一步!”
這話說的實在是別扭啊!
鰲拜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吳三桂了
多鐸點點頭,笑道:“有你鰲拜守著山海關,本王就放心了不過不讓南軍越山海關一步可辦不到啊!他們和咱們當年是不一樣的,不僅能從遼西走廊殺過來,還能走水路繞道山海關西面。所以這山海關是極不易守住的,也就是你鰲拜有辦法了。鰲拜,你有什么辦法?說給本王聽聽吧!”
鰲拜苦苦一笑:“王爺,您真是抬舉奴才了,奴才不過有點蠻勇,沖鋒打仗還成,要說辦法唉,也就是點笨辦法。”
“怎么個笨辦法?”多鐸問。
“就是沿著永平府的海岸建烽火臺,”鰲拜道,“永平府的海岸大約有300里,10里建個烽火臺也就是30座烽火臺,也不費什么事兒。等烽火臺建好,南軍再來,咱們就能馬上知道了。”
“知道了以后呢?”多鐸又問。
“當然是馬上點齊人馬,撲過去和南軍交戰了!”鰲拜思索著道,“南軍棄船登岸總要花點時間,上岸后還得整頓,如果能趁著他們立足未穩,就以精兵擊之,說不定就能一舉將其擊潰了。”
“如果不行呢?”多鐸又問。
“那就”鰲拜搖搖頭,“那就只能堅壁清野,死守山海關了!不過山海關西面的城墻低矮單薄,壕溝又窄又淺,得花不少功夫修整了。”
多鐸道:“本王已經給咱老八旗在永平的莊子下令旨了,讓他們向山海關上派包衣奴才和佃戶,你到任后就用這些包衣奴才去加固關城,修建烽火臺吧!”
鰲拜稍稍松了口氣,就在馬背上行了一禮,“奴才謝過王爺。”
原來永平一帶的土地幾乎都被入關的八旗都統司和王公大臣圈占了——八旗入關前是分地到戶,入關后則變成了王公大臣圈地到戶,八旗都統司圈地到旗。普通的八旗兵丁不分地,但是可以從各自所屬的都統司衙門領到祿米。而各個都統司則把分到的土地交給包衣奴才耕種或者租給佃戶耕種。
所以在永平一帶,有大片屬于各旗王公大臣和各旗都統司的田莊。多鐸用定國大將軍的名義就可以從這些田莊調人調糧,用于山海關的防御。
“山海關,你們覺得現在是否該去打一打?”金州中左所城內的官衙中,剛剛抵達的吳國勇正在主持軍議,參加的人有高杰、沈廷揚、劉崇儒(火銃劉)、劉鑫宇、張煌言等人。
除了高杰、劉鑫宇,其他人都是在金州中左所城克復之后渡海而來的。
金州中左所,也就是旅順口這塊地盤的戰略價值那是怎么高估都不為過的。歷史上旅順口可號稱是遠東第一軍港來著!
當然了,就港口本身來說,遠東第一是根本輪不上的。但是對于一個跨海而來的軍事集團而言,控制旅順口就有了爭奪遼東半島的基地,而遼東半島的又是向東北這塊肥沃遼闊的土地挺進的跳板。
如果單從地理位置來說,歷史上明朝在崇禎六年七月喪失旅順的后果,恐怕比東江鎮的傾覆更加嚴重——清軍為了攻占旅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光是有名有姓的將領就沒好幾個,包括費英東之子納海,甲喇額真岳樂順、護軍校額德、千總程國輔等人而鎮守旅順的大明遼南總兵黃龍和部將李惟鸞、項祚臨、樊化龍、張大祿、尚可義等人,也都在此戰中壯烈殉國。
想當初的旅順打得那么艱苦,現在卻輕易被明軍奪回,明清強弱轉換,也由此可見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