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興元年,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大散關以北,和尚原。
“發財啦!撿銀子啊!好多銀子,快撿啊”
大散關下的和尚原戰場,響起了山呼海嘯一般的巨大呼喊聲音,歡快興奮到了極點,簡直不是戰場上該有的氣氛。
不過這種歡快興奮擱在今天的和尚原戰場上也不奇怪,因為一群窮瘋了的關寧軍、甘陜軍的戰士,在追擊逃跑的大西軍時,在和尚原戰場上看見了不計其數的銀錠!
這是討人喜歡的銀子啊!幾乎鋪滿了整個和尚原怕是有上千萬兩之巨!
吳三桂手下可都是窮光蛋,不是甘陜這里的窮將門窮軍戶,就是兩手空空從寧遠遷來的窮兵。
當然了,在所有的窮光蛋中,最窮的就是吳三桂了!別人只是窮,可他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之前欠賈布斯的債還沒還上,為了這回打大西余部,他又向磧口鎮上的陜商、晉商借了三十萬兩的印子錢,三分的利息,不打滾,一年光是利息就要還十萬零八百兩!
而且這筆印子錢吳三桂還賴不掉欠賈布斯的錢不還沒關系,一錦衣衛敢找國舅爺要賬?但是從磧口鎮借的賬,是由貸王朱慈炯“擔保”的。這個擔保可不是吳三桂還不上由朱慈炯還,而是吳三桂不還由朱慈炯負責催討!
貸王來討債,吳三桂敢不還?貸王殿下是洪興皇帝同父同母的親兄弟——現在朱慈烺還沒兒子,萬一英年早逝,大明皇帝說不定就是他來當了。
另外,貸王雖然年紀輕,但是架不住人家生兒子的本事大啊!上了呂梁山后已經納了十二個債主的女兒為妾,已經有四個兒子了——可見朱慈烺到現在沒兒子,就是財務過于穩健,后宮沒有女債主總之,如果朱慈烺一直沒有兒子,貸王的兒子就是皇位的合法繼承人了。
所以當吳三桂帶兵追趕“落慌而逃”的大西軍到和尚原,看見滿地的銀子,他都想去撿了但是這個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過,他馬上就知道不對了。
在戰場上扔一地的銀子讓敵人去撿可不什么好心思!那是拿自家的銀子換人家的命——命拿到手后,銀子多半還要收回去的。
這個招數也不新鮮,吳三桂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他已經控制不住窮瘋了的陜西兵和關寧兵了他們都是苦哈哈的“地主兵”,也就是得靠土地收益支持兵役。可是陜甘的土地又能長出多少莊稼去支持開銷巨大的兵役?吳三桂這個欠了一屁股債的平西王也拿不出多少錢去補貼下面的地主兵。
所以虧本的可不止吳三桂一個,和尚原戰場上的地主兵大部分都入不敷出,就指著搶一把張獻忠的黑錢填補呢!
現在看到一地的銀子,還不紅著眼睛去搶?
張可望、張定國、張文秀、張能奇他們四個所用的計策,還真是簡單、粗暴、有效啊!
知道要壞事兒的吳三桂,連忙派出自己的親兵去制止手下的窮地主撿錢。可這個時候還有誰肯收手?這一地的銀子怕是有幾百萬兩了,張獻忠積攢的黑錢大半在此,現在不搶,以后可就沒有了哪怕吳三桂的親兵一連砍掉了十幾顆頭顱,下面的人依舊不聽號令,瘋了一樣,只顧著撿銀子。
吳三桂所部大軍,頓時陷入了混亂!
就在吳三桂手下瘋了一樣去撿錢的時候,原本沖當大西軍主力后衛的一萬三千騎兵已經停止撤退,然后匆匆整理了一下隊伍,就在張定國、張能奇的率領下,向著隊伍完全混亂的吳三桂親率的四萬精兵發起沖鋒了。
一沖之下,吳軍慘敗!
大明洪興元年正月十五的和尚原之戰,可算是讓吳三桂領教到了沒有張獻忠的大西軍有多厲害了不是說張獻忠不厲害,而是這家伙瘋瘋癲癲的,特別是入川稱帝以后,精神幾乎失常,也就是喝醉酒的時候正常一點。
除了那四個被他當成親兒子的“大養子”和那個跟他一樣瘋的大西左丞相汪兆麟之外,其他人都人人自危,活在恐懼當中。手里有幾個兵的將領,當然也千方百計要保存實力,免得沒有了實力讓老萬歲糊里糊涂給殺了。
所以張獻忠之死,對大西軍將士絕對是利好——這事兒就相當于在太平天國的天京事變前洪天王去見上帝了
所以大西軍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氣兒。
而四王共治的格局,其實也有利于將大西軍全部的戰斗力都發揮出來——如果現在沒有那么大的外部壓力,四王共治許會變成四王內訌,但眼下大家腦袋都在褲腰帶上掛著,要活命就得出死力氣。
所以共治的四王都把壓箱底的實力拿出來拼了,四王之中最能打的張定國和張能奇還親自帶隊沖殺。
而張可望也豁出了本錢,用了張文秀的計策,把老萬歲辛辛苦苦搶來的銀子撒了幾百萬在和尚原,以吸引吳三桂的窮兵
吳三桂這下可真是讓人家打慘了,不僅四萬大軍折損過半,還讓張定國、張能奇一路從和尚營追殺到了岐山大營。還沒來得及布置守營,張可望、張文秀就帶著大西軍主力殺到了。
吳三桂不敢守營,只好拋棄了存放在周公廟的糧草輜重,向東逃跑,一直跑到了西安府城才堪堪穩住——西安府城和潼關衛都被大西軍放棄,并移交給了祖可法、吳國貴率領的偏師。
得到了祖可法、吳國貴的接應,吳三桂才算撿了條命,而跟隨他去和尚原的四萬大軍加上留守岐山大營的五千人,最后活著跑到西安的,只剩下一萬三四千人即使加上祖可法、吳國貴的人馬,吳三桂手頭的兵馬也不過三萬。
而此時尼堪、滿達海率領的兩萬八旗兵也開到了潼關衛以東的陜州
得到消息的吳三桂真有一種末日將至的感覺,沒了辦法,只好把祖可法請到自己的帥府里面好好商量要不就讓他繼續當漢奸吧?
“這可不行”祖可法的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長伯啊,和尚原一戰你虧了那么多,東虜能給你補上虧空?你現在可還欠著一大筆撫恤銀子呢!沒了多少?有兩萬嗎?”
吳三桂哭喪著臉,“不止三萬都有了!雖然有些個陸續歸隊的,不過最終的損失怎么都有兩萬五千!”
祖可法問:“一個給多少撫恤?”
吳三桂道:“說好是五十兩銀子百戶官的還要翻倍,千戶官要翻三倍,戰后三個月內結清!”
“就不算百戶、千戶,按照一人五十兩,那也得一百二十五萬兩了!”祖可法同情地看著吳三桂,“長伯,你覺得這銀子能不給嗎?你要不給,下面三百三十個千戶能放過你?”
吳三桂都快哭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不是蝕了一把米,而是蝕了一百多萬兩銀子!
祖可法繼續算著:“你還欠了賈樂市(商行名)二十萬兩印子錢,還欠磧口晉商三十萬兩印子錢連本帶利又是多少?沒有兩百萬,你根本過不去啊!除了你妹夫,還有誰能拿給你?你現在還想當漢奸你當得起漢奸嗎?你有兩百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