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博和巴克度大搖大擺的走進了仁川護軍衙門的大堂,身后還跟著一大串的兩班官員,把一個一點都不大的大堂擠得滿滿當當!哦,應該是擠滿了四分之三個大堂,還有四分之一的大堂上就倆人,一個是東莪格格。
還有一個是外交部理藩院宣政司的主事,名叫劉昊。劉昊字文野,是太學堂畢業的學霸,主修理學(哲學)和法學,今年才二十五歲,一表人才,滿腹經綸,當然也眼高于頂。是外交部里面有名的刺頭,羅大公看見他也頭疼,可是人家有太學學士的文憑,畢業論文《論宗藩法度》又得到朱皇帝的夸獎,而且還是在太學兼職當教授的大理寺卿紀坤紀閻王的高徒......所以羅大公也不敢用手段整他,干脆就把他調入了經常需要出外差的理藩院宣政司——宣政司的功用和大明朝廷內部的通政司差不多,就是用來向藩國和駐藩國的使團傳旨的,也負責為藩國、駐藩使團傳遞奏章(藩國也可以通過設在應天府的進奏院遞交奏章)。
而東莪格格往朝鮮省親其實也是一場宗藩之間的外交活動,外交部理藩院當然要參與其中。
而且在東莪格格往朝鮮省親的同時,朱皇帝還通過內閣向朝鮮藩國下達了兩道圣旨,一道是命令朝鮮藩國立即斷絕同安東藩的一切關系,并且將多爾博的長子鄂爾博(漢名是金鄂)送往應天為質子。
另一道圣旨則是命令朝鮮藩國配合大明圍攻安東藩叛軍——大明朝廷命令朝鮮藩國提供九龍浦和元山兩地的港口、兵營、炮臺以及大明方面所要求的土地給大明遠征軍使用!
大明朝廷可不是在亂提要求,而是根據大明和朝鮮簽署的《宗藩條約》的內容所提出的合理要求。而遵照這兩道圣旨行事,則是朝鮮藩國必須履行的義務。
如果朝鮮藩國拒絕履行《宗藩條約》所規定的義務,那么大明朝廷就有權根據《宗藩條約》的規定進行制裁。
而最高的制裁手段就是廢掉現任的朝鮮大王金爾博,另立新王。
不過新王的人選也是有講究的,不能隨便指派,而是要從金爾博的近親當中挑選——誰是近親,誰是遠親,也是有標準的,首先是子孫,其次是兄弟,再次是侄子或侄孫,然后才是堂兄弟,之后是堂侄,最后才是姐妹。
也就是說,如果金爾博被廢,首先可以即位的是他的兒子金鄂,然后是金爾博的堂兄弟,不過不是所有的堂兄弟都有資格繼承,只有符合實現所約定條件的堂兄弟才可以即位——這不是朱慈烺提出的,而是多鐸提出的。
多鐸和大明朝廷約定,只有他本人的兒子(是多爾博名義上的堂兄弟)才可以即位——如果沒有這個規定,那么多爾袞所有的兄弟的兒子就都有資格即位了......
而姐妹的繼承權,則是朱慈烺提出的——符合條件的姐妹當只有一人,也就是金東珠了。
乍一看,金東珠在繼承的次序上挺靠后的,怎么都輪不到她。但是朱慈烺本人就是半個法務專家(擱在明朝可以算一流的法務人才),他的內閣府、皇家商會、大理寺、都察院之中還有更多的法務專家,當然會預先設置圈套,讓多鐸、多爾博掉進去了。
而用來排除多爾博的兒子和親兄弟的條件則是“新立之王必須保證遵守并履行條約”、“新立之王必須能夠遣子為質”、“新立之王如果無法執政,必須有能夠代替其執政并且履行條約的攝政官或攝政王”。
可別小看了這幾個條文,多鐸的那些兒子和多爾博的兒子,已經全部被排除了。
首先多鐸的幾個年長一些的兒子,都是安東軍的高級將領,他們根本怎么可能保證代替多爾博履行條約?他們的保證恐怕連自己都不相信吧?
其次,多爾博的兒子鄂爾博還是個小孩子,不可能遣子為質。
再次,在鄂爾博無法執政的情況下,也不會有能夠履行條約的攝政官和攝政王出現——誰敢啊?
所以多爾博只要拒絕了劉昊帶來的兩道圣旨,那么金東珠就有了廢去其王位的借口......
而多爾博一旦被廢,金東珠就會成為唯一的繼承人!
什么宮廷政變,什么威脅利誘,什么巧設圈套,什么什么的......都是野史上胡說的,而真相就是多爾博身后站滿了人,而且大多都五大三粗的砍人專家。
一個個都氣勢洶洶的,看著就不好惹啊!
而金東珠這邊就兩個人,她一個,劉昊一個。其中劉昊還被嚇得面無人色,腿肚子都有點抽筋。
金東珠扭頭看了他一眼,笑著道:“劉主事莫怕,他們人多沒有用,因為天底下最大的是道理!咱們占著理!”
劉昊咽了口唾沫,心里早就把羅大公的祖宗十八輩都罵了個遍......這次宣諭藩國的使命,根本就是十死無生啊!
不過他心里面也真是佩服金東珠,看見那么多兇神惡煞一般的蠻子,怎么就一點不害怕呢?
不行,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叫個女人比下去。
想到這里,他嗯咳了一聲,取出兩道圣旨,大喊道:“朝鮮王接諭告!”
所謂諭告,就是下達給藩國國王的圣旨。根據明朝的禮儀,是需要跪聽的。
不過多爾博卻沒有馬上命人擺出香案蒲團準備領旨,而是給領議政何洛會打了個眼色。
何洛會問:“請問天朝皇帝有何事要諭告我邦?”
跪接之前是可以提問的!
這是朱慈烺的新規定——他不規定人家也會問,所以朱皇帝干脆就允許大家先提問,后下跪。
劉昊道:“天子要求朝鮮藩國中斷和安東軍的一切聯絡,并且遣王長子入朝為質,還要求租借朝鮮國的元山、九龍浦兩港用于將來討伐安東判軍!”
“什么?”巴克度一聽這話就惱了,鏗鏘一聲把佩刀拔出來了!
劉昊看見刀子心臟都抽筋了,“你,你干什么?見詔如見君!你是何人,敢如此無禮?”
“哼,老子就是你們明朝要討伐的安東軍的都統巴克度!”
“巴克度!”東莪格格已經笑著開口了,“朝廷只是在做討伐安東軍的準備,并不是已經開始發兵討伐。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先不要急......把刀子收起來!”
然后她又問多爾博,“多爾博,快讓人準備香案接旨吧!”
接旨?
能接嗎?
多爾博一下沒了主意,于是就向左右看去,向尋求臣下的意見。臣下都在搖頭!
何洛會、博爾輝、吳拜、蘇拜四個大權在握的輔政大臣的腦袋更是搖得跟撥浪鼓差不多,而且一個個都橫著眉毛,瞪著眼睛,手握著刀把子,一副隨時要沖上去把東莪格格和那個明朝官員砍成肉醬的架勢。
“不接旨!接個屁旨!”巴克度大聲嚷嚷,“現在是安東軍,完事兒后肯定輪到朝鮮國......老五,你可不能上當啊!”
對!不能上當!
多爾博也不敢上當!
周圍的人都鐵了心要抗明,他怎么能一個人當投降派?
“本王不能奉詔!”多爾博大吼了一聲。
“你,你再說一遍!”劉昊問。
“本王不奉詔!”多爾博大聲道,“本王和安東軍同心,絕不奉詔!”
東莪看著多爾博,笑道:“多爾博,你不奉詔就是失信違約,你知道后果嗎?”
“哈哈哈哈!”多爾博大笑,“什么后果?姐姐,你還是好好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吧!”
他的話音剛落,身邊不知道誰忽然來了一句,差點把多爾博的魂給嚇掉了。
“大王,您失信違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