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長公主的回歸,南疆戰場的腥風血雨終于告一段落。
失去靈池后的荒蠻之靈暫時沒有了無休無止地發起死亡沖鋒的能力,不得不暫時收縮陣線以舔舐傷口。
而南疆軍團其實受創更重,盡管前線有李覃這樣的離火大宗師,又有雪山巫祝,但是面對一個數量無窮無盡的對手,再強大的力量也架不住消磨,軍團這幾個月的傷亡著實慘重,所以在獲得喘息之機后,同樣也收縮了陣線,后撤到了約半年前開墾出的要塞中。
要塞內一片沉默,生者為逝者舉行無聲的葬禮,幸存下來的傷患們,則分批送回帝國腹心處,接受更妥當的治療。
無論接下來南疆戰局要如何發展,這支軍團都必須休養生息,暫時罷戰了。
哪怕軍中最為好戰的將領,這些時日,也只是在思考要如何更有效率地完成南疆軍團的輪換,要如何說服議會盡快從全國各地抽調新軍補充力量……
甚至軍團的最高領袖,長公主嬴若櫻,都表現地有些意興闌珊,在回歸南疆后,只單槍匹馬深入雨林屠殺了兩天,就一臉無趣地回到了要塞中,默然不語。
按照以往的慣例,每次嬴若櫻心情不好,孤軍陷陣的時候,不殺足五天是絕對不會罷手的。而現在的長公主,卻儼然一副浪子回頭似的收斂姿態,讓人不得不好奇她究竟發生了什么。
不過,人們就算心中再怎么好奇,也不會多嘴問上一個字。
畢竟能在南疆戰場幸存至今的,都是求生欲和求生能力拉滿的專家!
其實長公主御下寬厚,對于犯錯的屬下往往只是訓斥和恫嚇了事,并不會嚴加懲處,有時候連屬下軍法官遞上來的懲罰建議都懶得簽名……但情況也有例外,就是明擺著她心情不好,還要被人當面撩撥的時候。
長公主曾經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湮滅了一位出身豪門的軍中大將,只因對方在她明確表示所有人都閉嘴的時候,他還要喋喋不休,爭權奪利。
連豪門大將都不能免死,再聯想到不久前某皇子的暴斃,自然沒人會去觸嬴若櫻的霉頭。
只有一個例外。
“櫻姐,心情還是不好啊?”
長公主的私室內,藍瀾非常爽快地大方的推門而入,手中則端著兩杯清澈的百果漿。
嬴若櫻看了一眼藍瀾,就不由失笑,本來還掛在臉上的惱怒之色不翼而飛。
“你可真是會欺負人啊。”
藍瀾毫不在意道:“反正他的核心目的也是為了讓你開心,既然你見到我比什么都開心,那他的目的也就實現啦,我明明是在幫他,哪里是欺負他。”
嬴若櫻聞言更是忍俊不禁,一邊接過百果漿,一邊說道:“有道理,難怪你理直氣壯地多拿了一杯……唔,我心情其實還好,只是在考慮要怎么具體處理長生樹的事情。”
事實上,嬴若櫻的心情可絕對和“好”沒半點關聯,在藍瀾推門而入前,她是很想再去雨林里殺上幾萬荒蠻之靈的。
而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么要如此惱怒。
章武的計劃,她是同意了的,因為從當時的情況來看,那是最可行也最有利于她的方案。
皇室迎回長生樹其實根本是定案,章武不過是抓住了機會將這一步提前了一大截,就算沒有章武,最終結果也無非是議會借口其他理由做同樣的事。而章武這一步的結果就是他本人能夠趁勢而起,躋身議會高層,于是就等于長公主在議會高層多了一條……一個可用的下屬。
再于是,長公主就擁有了奇兵突起的機會。
只要有章武的支持,加上她本人在議會中掌握的力量,完全可以在議會自以為掌控一切的時候天降奇兵,將所有“勝利果實”都摘走。
無論是那些鼠目寸光的議會老朽,還是目空一切的圣元人,都會迎來一個天大的驚喜。
也是看到了那個未來,長公主才會破例放過章武,否則這種在背地里陰謀行事的螻蟻,她碾壓起來沒有任何可以猶豫的地方。
但是回到南疆,見到熟悉的面孔以后,她卻越發煩躁,總覺得事情和她預期的有些不同,但具體是哪里不同,卻說不上來。而這份煩躁,靠殺戮荒蠻之靈已經難以消解,所以她才一個人悶在房間里,不斷向外釋放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在藍瀾推門而入前,以長公主的要塞私室為中心,方圓一千米內就連蟲蟻都開始搬遷了!
對于櫻姐的這份惱怒,藍瀾自有辦法,說道:“櫻姐你心情不好,為什么不去找人出氣啊?”
嬴若櫻搖頭道:“找誰?”
藍瀾說道:“管他是誰!”
嬴若櫻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白夜城,白塔之巔的云頂花園中,新一輪的高層會議準時召開。
議題自然是沿襲前一次的那份深層報告,開始討論如何組建新的長生樹。
過去漫長的歲月里,長生樹組織的每一次覆滅后都會伴隨新生,新生的組織與之前的基本毫無關聯,獨立運行。而這一次的管理權則落到了皇室掌控中。
帝國關于魔道的問題一向由皇家學院議會主導,所以此次新生的長生樹,由誰來主導一切,誰來負責根須,枝葉的運行,基本都會由議會商討定奪。
這其中牽扯的利益巨大,可以說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皮毛都足以讓人逆天改命——畢竟長生的案例,直播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那是不是真正意義的長生,其實大家也沒有那么關心糾結,反正就算是復制體加洗腦造出來的復制人,也比一死百了要強。何況能做到這一點,其中蘊含的魔道技術更是令人癡醉。
所以前一次會議,皇子嬴宏圖也只是定下了大致方向,然后就給諸多巨頭留足了時間回去各顯神通。
拉關系也好,搞學術證明也好,甚至是諂媚備禮也好,只要能在這會議中有所作為,人們就可以不惜一切。
到了這一日,會議桌上終于要真刀真槍的拼殺起來。
甫入會場,便是一陣唇槍舌劍。
“趙老,一別數日,氣色略顯萎靡,可不要操勞過度,傷了身體啊。”
“呵,于公子這話卻顯得奇怪了,眾所周知這議會中,憑本事躋身高層的,沒有一個不是操勞過度,不惜傷身的。老夫在攻克元素炎域的技術難關時嘔心瀝血,一夜白發不說,還做了肝移植,這才有了晉級大師領域的本錢。而這議會中比老夫更勤奮刻苦的大有人在,只有那些慵懶成性的人,才會對操勞二字大驚小怪吧?”
“哈哈,趙老真是好大的火氣,不過也是難怪,天賦不足之人,面對那些天賦更勝自己的總是火氣充盈。”
“于公子既然自恃天賦過人,不妨咱們這就來比劃一下!?”
“趙老何必惱羞成怒,我天賦平庸不值一哂,但議會里天賦過人而無需傷身的人也不少,不知道趙老是不是打算和他們也都比劃一下?”
諸如此類的言辭交鋒,在會場內密布如雨,甚至伴隨彼此逐漸惡言相向,蘊含惡意的神通魔能也開始彌漫。
絢麗多彩的空中花園,被這股神通染上了一層灰敗之色,無數花瓣隨之凋零,空氣中更是不時閃爍火花,直到……
“都鬧夠了吧?”
主位上的皇長子冰冷地開口打斷了爭執。
而會場內的嘈雜聲也瞬間隨之消失,所有人都閉上嘴巴,目光轉向了嬴宏圖。
雖然這位皇長子限于年齡,還未能邁入魔道高深領域,在會場內的力量幾乎敬陪末座,但無論他實力造詣如何,在這個會場內,此時嬴宏圖代表的都是皇室的意志。
而皇室的意志是至高無上的。
嬴宏圖震懾群雄,而后便直入主題:“今天會議的主題是長生樹的建立,而主要內容分為兩部分,其一是接引‘樹種’,其二才是在本地‘植根’。前者,我已經做了部分前置工作,圣元的人很快就會過來。”
聽到這里,會場內頓時有些許騷亂。
長生樹的大本營在哪里……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個模糊不清的問題。
只有極少數人,才能言之鑿鑿地肯定長生樹的本體是在圣元帝國的掌控中,大部分魔道士,甚至一些躋身大師境界的都根本不知道長生樹的存在!
還是朱俊燊那封公開信,讓長生樹植根東大陸的話題成為一時熱點。雖然圣元議會很快就給出了一個裝傻的答復,但大部分高層還是對此了然于胸了。
只不過當時人們普遍覺得,長生樹的大本營在哪里,和大秦帝國又有什么關系?
如今既然要讓長生樹重返大秦,那么問題就大了。
“也就是說,我們還要看圣元人的臉色?”
有人提出了一個問題,然后立刻引起了紛雜的討論。
因為這件事關系太大了。
之前他們爭來爭去,為的是利益二字,如今既然要引入圣元人,那么利益分配自然和先前大有不同。
嬴宏圖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智商篩選題,之前幾天時間里,他給這些議會成員留足了時間做功課,事到如今若是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還沒意識到,沒做準備,那也就沒資格參與后續的利益分配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主動站出來答道:“老夫年輕時曾在圣元議會受聘為特別顧問多年,與圣元議會交情匪淺,縱然比不得大宗師那般熟稔,但是應付圣元人還是有一番心得的。”
眾人轉過目光,卻見那人面目陌生,以前從沒見過,頓時就有人起疑,想要質問此人身份。
然而卻見嬴宏圖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請你多費心了。”
這回答更是讓人莫名其妙,皇子殿下早認識此人?可他究竟是誰?
人們實在想問,但見會場內同時還有不少人視若淡然,便開不了口。
云頂議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當你對某個問題一片茫然,周圍人卻仿佛了然于胸的時候,那么最好的選擇就是閉上嘴,假裝自己也知情。
因為這種時候,往往真的只是你自己無知而已!
事實上這條定律在此時是正確發揮了作用的。
會場內,確有一些人對那個陌生人的身份了然于胸。
那個陌生人當然是不久前才被嬴宏圖親手開革出議會的呂公。
呂公配合皇室上演一出好戲,使得長生樹回歸的計劃得以順利推行,其功勞是被皇室記下來的,嬴宏圖親口承諾了他一個管理者的位置,那么在此次會議中,呂公自然也是有發言權的。
只不過他的公開身份已經和議會無關,所以只能利用傀儡偽裝一下,此事有心人一看便知。而不知的人,說明他們連最初的一關都沒過,如今在議會中純屬添頭,無需過多關注。
讓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呂公的積極姿態,明明已經得到了皇室的賞賜承諾,但他絲毫沒有躺倒放平坐享功勞的意思,反而加倍積極地展示著存在感。
的確,他早年間曾在圣元議會兼職,雖然實際上并沒有吹噓的那么光鮮,所謂特別顧問,不是大宗師朱俊燊那種特別,而是勉強達標的擦邊球之特別,但的確在大秦帝國的魔道大師里,呂公算是比較會和圣元人打交道的。
讓他去對接圣元的確是一步好棋,至少……在場其他熟悉圣元大陸的人,并不是很想做這種臟活累活。
圣元人的傲慢是根深蒂固的,那種萬物起源一般的高高在上的姿態,讓人總感覺西大陸的獨立戰爭好像是白打了一樣!
雖然可能對于如今已經退下皇位的陸家人來說獨立戰爭算是白打了……但其他的西大陸人是無辜的啊!憑什么也要遭圣元人的白眼?
誠然圣元帝國的國力更強幾分,魔道文明也更發達,但兩國之間的實力對比并沒有質的差距,學術層面更是互通有無,彼此補足的關系,偏偏圣元人卻總擺出一副上位施舍者的姿態,這就讓人倍感不適了。
尤其這一次迎接長生樹回歸,更是赤裸裸地要受人施舍,那么對接的工作擺明了就是舔狗工作。在場魔道大師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愿意低頭作狗?又不是說當了舔狗就能晉級宗師,只不過是有些宗師愿意當舔狗而已。
所以呂公愿意挺身而出,大家對他的評價就不由高了幾分。
然而就在嬴宏圖準備略過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的時候,忽然有人提問道:“若是圣元人在接引樹種之后,還打算繼續對這邊的事務指手畫腳該怎么辦?”
人們聞言,不由又是將目光聚焦過去。
那個聲音聽來非常陌生,在此之前從沒出現在高層會議中,但是這一次人們卻不對說話的人身份感到好奇。
因為那是嬴宏圖親自提拔上來,接替呂公席位的新任議員,密探局局長章武。
作為大秦帝國最大的情報機構頭子,章武一向不是個討喜的人物,這一次參會也沒有坐在呂公往日所坐的主要席位上,而是自己找了花園會場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此時開口,才被人們注意到。
而對于章武提出的問題,嬴宏圖則回應道:“這正是接引者需要應對的問題,如何不卑不亢地和圣元人完成交易,正需要一個熟悉圣元的人來處理。”
一邊說,嬴宏圖一邊微微皺起眉頭。
章武的問題不能說不對,但顯然不在預期內。
作為剛剛晉升的議員,他不該這么積極主動,而且以皇室對章武這個人的了解,他從來也不是慣于出現在明處的人。
提這個問題,意義何在?
卻聽章武又追問道:“有人熟悉圣元,這一點不稀奇,在場的學院議員,有一半以上曾經去過圣元作學術交流,這也是皇家學院對英才的培養慣例,所以我想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深刻領教過圣元人有多不好打交道。若非有著讓他們絕對心悅誠服的本事,他們永遠都是以鼻孔看人。而且越是高層行為越是如此。這一次長生樹的樹種移植,對圣元帝國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戰略大計。他們此前其實早就做好了戰略收縮百年的準備,卻臨時得到重新擴張的機會,除非高層授意,否則此事決不能行,而若有高層授意,那么圣元人的膨脹可想而知。”
頓了頓,章武眼看會場內已經普遍沉肅下來,嬴宏圖更是眉頭緊皺……便又說道:“圣元人的膨脹,從來不止局限于態度上,對于利益,他們的貪婪從來不是新鮮事。當年的獨立戰爭也正是因為圣元人的過度貪婪所致。而在長生樹的移植問題上,我想不到他們不貪婪的理由。”
說到這里,已經有人忍不住反駁道:“既然你覺得問題這么多,為什么還要提交那份報告?”
章武說道:“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各位若是有空,不妨放下手中的新聞、戰報,親自去南疆戰場一看,自然能理解我為什么愿意冒險在這個時候將長生樹拉回來。而我的報告能夠得到殿下的認可,想必也是基于這種大局考慮。”
嬴宏圖呵呵冷笑了一聲。
章武此時的表演已經完全超出了掌握,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在皇室面前畢恭畢敬的走狗自發狂妃不止……這可真的很有意思了,他到底在圖謀什么?
另一邊,呂公卻坐不住了,眼看章武想要攪局,不由說道:“圣元人的確貪婪,但我也早就做好了和他們周旋的準備……”
章武毫不客氣地打斷道:“你要怎么和他們周旋?此事是我們有求于圣元,是我們求著他們將樹種帶回大秦來壓制荒蠻之靈,在這樣的立場上,你有什么外交手段可以用?你有幾寸的不爛之舌能說服圣元人放下他們的驕傲?”
呂公還待爭辯,卻聽章武又說道:“這一次,圣元派來的人是許柏廉。”
一句話,滿堂嘩然。
許柏廉!
這可真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啊。
他是圣元帝國最年輕的魔道宗師,在一年前把握天啟,越過了宗師的境界線,成為天下至高的十三人之一。
然后,此人一貫以反秦聞名。他曾多次在公開場合鄙夷過大秦帝國的魔道文明,迷離域中更是直接打壓秦國的魔道版圖。
更有甚者,在一些非公開場合,他甚至表示過希望圣元發起西征,將那個叛變的大陸重新收歸圣元統治!
在十三位魔道宗師中,許柏廉無疑是最為極端激進,乃至不可理喻的一個。
他反秦沒有任何利益因素,只是單純看不慣,而這份看不慣甚至沒有邏輯支撐。
許柏廉是個喜歡看書的人,博覽群書所學甚雜,所以對于曾經的獨立戰爭的歷史,他比很多秦人都了解得更清楚。當然也知道當時的圣元殖民統治有多么腐敗不堪,陸昊實在是在忍無可忍時才揭竿而起,持昊天旗推翻了圣元的統治。
但他依然堅持西大陸的獨立無憑無據,武力得來的政權終將被武力摧毀,圣元帝國有義務出兵征討西大陸,甚至不惜將西大陸的億萬生靈殺得血流成河!
這種極端思想,放到任何一人身上都足以讓他為人群疏遠。
偏偏許柏廉天賦驚人,靠著一己之力打破層層桎梏,觸摸到了魔道的至高境界。而此人在魔道領域同樣是個不知死活的刺頭,早十年前就堅決反對朱俊燊的魔道數字化,而反對的理由則是,數字化理論來自西大陸,是天然低賤不可信的。
這種奇葩,早年間甚至在圣元大陸都被人群起而攻,畢竟朱俊燊是少數幾個用自身實力征服過圣元人的大秦魔道宗師,而許柏廉當時算什么東西?
但隨著許柏廉也晉級宗師,兩人間不再有不可逾越的鴻溝,他的許多質疑也就變得有力起來,甚至背后多了不少盲目的追隨者。
這樣一個人物,被圣元議會派來給大秦“移植樹種”?
這用心真是昭然若揭了!
一時間,別說是呂公,就連嬴宏圖都不由詫異。
這個情報,此前只是隱約有傳聞,并不能確定,想不到那邊真的定下來了是許柏廉……那位圣元議長的確不是個寬厚之人,可沒想到皇子元翼也這么喜歡“細節操作!”
樹種移植,表面看來的確是大秦帝國有求于圣元,可反過來說圣元難道就不是有求于大秦?那長生樹在東大陸根深蒂固兩千年,早就沒有了擴張空間,而長生對擴張的需求根本是無止境的!
沒有西大陸這片空曠的沃土,長生樹就像是毒癮發作的癮君子一般,無時不刻不承受著饑渴的折磨。由白驍導致的戰略收縮,東大陸看似面不改色地收了下來,但其實也就周赦、元翼這種最高層能夠游刃有余,因為他們掌控著長生樹的根本,窮誰也窮不到他們,但中層以下可是嗷嗷待哺地狠了!
這種情況下,其實大秦帝國完全有討價還價的資本,嬴宏圖指派呂公負責接引,也是因為呂公是個表面慷慨激昂,其實相當靈活機變的人物——他以議會巨頭的身份,毫不猶豫地改變立場配合皇室演戲,正是這一特色的極好演繹。
然而現在看來,光靠靈活機變是不行的了。
面對許柏廉那種激進的死硬分子,呂公老朽不堪,怕是要淪為跳梁小丑一類的角色。但是另一方面,除了呂公,還能用誰?
本就是臟活累活,現在還要加上一個攻堅克難的要求,對手還是圣元宗師……這可就讓人為難了。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章武微微一笑。
“呵呵……”
這一聲笑,只笑得嬴宏圖都有些毛骨悚然。
以前沒怎么察覺,這家伙笑起來怎么跟要咽氣一樣?簡直讓人惡心!
大概是因為以前他幾乎沒笑過吧……
章武笑過以后,便說道:“殿下無需煩惱,合適的人選其實就在眼前。”
嬴宏圖愣了一下,眼前?他眼前能有什么合適的人……
念頭才轉到一半,他忽然聞到了一股腐朽的氣味。
只是輕輕一點,仿佛是在宣告著自己的到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那點點的腐朽已經足夠讓人精神為之震撼,嬴宏圖幾乎是本能地站了起來。
“殿下?!”
下一刻,恐慌的氣氛在花園內彌漫開來。
在場的議員們沒有傻瓜,就算因為信息掌握不充分對有些事不夠敏感,但至少有些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
能讓尊貴的皇長子脫口而出殿下二字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
那個本不應出現在會場的議會巨頭!
不錯,她的確在議會中占有重要一席,因為其身份特殊,很多時候話語權甚至在輪值主席之上,再加上同樣在議會中占據重要席位的另一位宗師對她言聽計從,只要她參加的會議,從來沒有能夠忤逆她意志的結果出現。
但另一方面,正因為她的過度強勢,使得議會很多時候失去了應有的作用,所以在她本人的默許和縱容下,很多會議就干脆繞過她召開。
比如這一次關于長生樹的會議!
嬴宏圖本以為長公主是想開了,默許了這個結果——畢竟章武是從她手底下活著走出影子城的。
但現在看來自己想問題未免天真了,長公主這個人什么時候想開過?!她從來都是“打”開的啊!
現在看來,長公主在任何問題上都不會動搖自己的原則。
指望她會讓步?
父皇那條腿白斷了嗎?!
嬴宏圖一時間只感到冷汗不斷!然后恨不得自己打斷自己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