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柏廉”沿著魔能貫穿的通道回歸現實的時候,不出意外,已經有多位重量級的貴客在恭候他的大駕了。
“久等了,雜種。”
嬴若櫻的重拳出擊,恰到好處地擋在了許柏廉的面前,突破兩界的魔能光柱被這一拳砸得粉碎稀爛,澄凈的光芒化為灰敗的塵埃,輕笑的許柏廉更是整個人都化作漆黑的碎屑,四下紛飛,仿佛一場大戲拉開帷幕時的禮花。
然而長公主親手拉開了宗師大戰的帷幕,卻在出手的瞬間就察覺了不妙,原先備好的一長串的臺詞全部作廢,只化為兩個倉促的警告音節。
“快撤!”
嬴若櫻身后,黃步鳴最先響應,或者說在警告發出之前,就已經暗自后撤。
朱俊燊卻巋然不動,并沒有接受嬴若櫻的警告。
因為早有人沖在最前面了。
李覃幾乎是和嬴若櫻同時察覺到戰況有異的,他和長公主在戰場上配合太久,心靈相通不言而喻,那么當嬴若櫻不惜以自身為盾牌為友軍爭取時間的時候,李覃唯一的選擇就是沖得比嬴若櫻更快一些。
此時,黑色的灰燼仍在散華的作用下四下飛散,嬴若櫻的警告仿佛只是一場虛驚,但李覃毫不猶豫地爆發了最大的火力,以不惜席卷整座競技場的氣魄,點燃了天火。
火焰自虛空而生,以天空為燃料,爆發在懸浮在空中的天空競技場中,就仿佛是在油庫中點燃了明火。
頃刻間,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蒼穹被焚盡的畫面。
當宗師級的神通被全力施展出來的時候,一定程度上可以扭曲因果,而焚盡萬物的結果,已經隱隱然要化作烙印,覆蓋在現實層面上。
但只差一步,烙印的降落戛然而止。
李覃點燃了天火,火勢卻并沒有蔓延開來,彌漫在四周的黑色粉屑,自然而然地吸收了李覃的全部火力,繼而變出白熾的光彩。
嬴若櫻沒有埋怨李覃的弄巧成拙,但也想不出補救的手段,甚至無從理解對手的變化。
好在這場戰斗不只屬于他們兩人。
朱俊燊旁觀了這片刻時間,終于在許柏廉吸收了天火的全部能量,反彈在即的時候,上前半步,出手將萬物歸零。
斷數宗師的神通直接作用于因果,時空仿佛被任人揉捏的紙團,在瞬息間卷曲又平攤開來,而伴隨時空的扭曲,許柏廉的魔能吸收,李覃的天火點燃,仿佛都不曾發生過。
但現實的變化也僅止于此,朱俊燊并不能將更早發生過的事一道抹消,因此彌漫在四周的黑色粉屑依然存在,而所有人都還無法解析這種黑色粉屑究竟是什么。
未知是最大的敵人,嬴若櫻沒有再倉促出手,而是后撤半步,站到了朱俊燊身旁,李覃則與她同步動作,三人擺出了結陣自保的架勢。
三位宗師在實戰時可謂各有所長,但面對“未知”,則不約而同地以朱俊燊為主,他的理論基礎最為雄厚,神通也最適合隨機應變。
然而還不待朱俊燊整理出對應的神通,身后就傳來一聲慘叫。
四位宗師中,唯一沒有跟上節奏的黃步鳴,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作為一名學者,他從不以實戰見長,理所當然,對疼痛與折磨的耐受力也就最差,但無論如何,他也都是經歷過正面戰場,在先前的生死關頭可以慷慨大笑的魔道宗師。
他的慘叫聲,意味著戰況已經進入了全然陌生的領域。
因為對手已經變成了全然陌生的存在。
“到底怎么回事?”
迷離域中,嬴若櫻最先發問。
朱俊燊則將自己尚未成型的猜想徑直拋出:“虛界發生的事情不得而知,但從他的身上,我感知不到許柏廉的印記,反而有升華的氣息。”
“升華?”嬴若櫻感到難以理解,但下一刻,迷離域中就出現了一個全新的聲音。
“不錯,的確是升華,作為劣化種,你的洞察力值得稱贊。”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三名宗師立刻切斷了這狹小的迷離域所有能夠被人入侵的迷離域,都等同于開放性的傷口,大寫著歡迎異物入侵。
而對手還偏偏是個最擅長入侵和污染的寄生體。
“不用這么小心謹慎,我對寄生暫時沒有興趣。”
說話間,三人眼前的黑色粉屑便凝合為一,漆黑的人形上,色彩逐漸擴散,最終化為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沒有人再貿然去試圖出手阻止,朱俊燊在沉吟了片刻后,決定延續和這個不明體的對話。
“看起來,你是因禍得福了。”
“因禍得福?總結得真好。”年輕人露出意外和驚喜的表情,“你的洞察力真是令人驚嘆,不愧是降臨者的老師,如果你不是出生在這片狹小的世界,而是出生在更廣闊的的天地,或許有望得到晉升的機會,達到與我齊平的境界”
下一刻,年輕人的笑容迅速收斂。
“所以,下一個就是你了。”
年輕人的話音剛落,朱俊燊就感到鋪天蓋地的殺意似海嘯一般涌來。
身旁的兩位同伴在這一刻如同消失,完全沒有起到犄角支援的作用,但朱俊燊也很清楚這怪不得他們。
對手比先前更加詭異難防了。
作為“許柏廉”的時候,他的魔道神通雖然強大,卻是一種可以理解,至少可以想象的強大無非是在置換宗師的基礎上,添加了上位生物的諸多變化。客觀來說,很多神通還不如家的腦洞來得天馬行空。
但此時的情況卻截然不同,對手已經完全超出了認知的范圍,他作為寄生體,明明失去了許柏廉這個宿主,卻仿佛升華和解脫。他沒有魔器,卻能自由駕馭魔能。魔能不多,卻神通渾然天成
實在是,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就對了,因為這才是上位生物應有的手段。”
朱俊燊的腦海中,驟然出現了對方的聲音。大宗師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魔識防御對他而言,竟形同虛設!
“在你們看來,寄生是一種單方面得利的行為,我因為許柏廉的存在,而在此界有了憑依,這才有了后面的種種手段變化客觀來說這個觀點并不全錯,許柏廉的確是一切的開始。但他作為劣化種,也是一層令人不快的樊籠,無論是那泥濘而污穢的魔器體系,亦或是脆弱單薄的心防。他的一切都在限制著真實的我,你們看到的不過是一場戴著鐐銬的舞蹈。現在,鐐銬已經不復存在了。”
天外異物的聲音輕柔悅耳,但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尖銳的針刺在戳著朱俊燊的大腦,而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朱俊燊感覺自己的魔識體系都在搖搖欲墜。
“再堅持一下?作為開胃菜,我希望你能堅持得久一點,畢竟在你之后,此界應該找不到這么有趣的對手了。”
朱俊燊緊咬住牙關,沒有理會這淺薄的挑釁,而是強忍著劇痛,整理這番話中的線索。
天外異物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但這番話本身一定是有意義的,對方雖然表現出一副喜愛炫耀的話嘮模樣,但朱俊燊直覺里,這個天外異物是個極致的功利主義者,不會做多余的事情,也就是說
第一,對方并沒有看起來那么游刃有余。
第二,他要么是在拖延時間,要么是在轉移重點,要么是兩者都有。
想到這里,朱俊燊只感到腦海雖然仍被劇痛所占據,卻也閃爍起了靈光。
這種故弄玄虛,通常都是為了遮掩弱點,而這個天外異物的弱點是什么?
他自稱脫離了宿主的桎梏,得到升華,給人的第一印象也的確如此,但會不會真正的弱點就藏在這里呢?
就算是上位生物,終歸要遵循一些最基本的原理,畢竟魔道理論的基礎并不是人類發明的,而是人類從真正的上位種族魔族身上學來的。
這天外異物雖然和歷史書上的魔族記載多有不同,但既然同為魔能的運用者,就不大可能脫離魔族定下的窠臼。他使用魔能,必然要有憑依,也就是類似魔器的核心。
許柏廉作為宿主,為他提供了宗師級的魔器,而寄生者在此基礎上才有了凌駕人類宗師的表現。可現在,這寄生種的核心在哪里?沒有核心,他的神通從何而來?
這番刺腦的疼痛,還有這動搖人斗志的言辭,就是在掩蓋沒有核心的事實嗎?但是如何利用這個事實
想到此處,朱俊燊忽然感到腦海中的刺痛感急劇增長,仿佛是對手在全力以赴地阻止他思考下去。
而這反而讓朱俊燊意識到自己很可能無意中猜中了真相。
那么接下來,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個猜想傳遞給其他人。
至此,朱俊燊的魔識世界已經被入侵地幾乎正常運轉,但老人豐富的經驗,卻讓他在理智接近崩潰之時,依然完成了非常標準的意識傳遞。
“收到。”
同樣在他的魔識中,嬴若櫻的聲音響起,讓大宗師終于能放心倒下。
接下來,就只能信任那位戰無不勝的長公主殿下,能延續她的傳奇了。
另一邊,嬴若櫻卻不由露出嘲諷而苦澀的笑容。
“別什么事都往別人身上推啊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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