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先澤呆若木雞之時,圓環中又有兩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赤裸著雙足,步伐輕盈地宛如飛鳥,另一人卻似一團迷霧,讓人完全看不清真面目。
自然是清月和藍瀾。
寧先澤呆滯間,來人已經自發行動起來。
清月看了眼房間四周,尤其是那副壁畫,微微皺起眉頭:“小白,影子劇場借我一下。”
白驍毫不猶豫地將魔具交給清月。
這個幾乎被白驍遺忘的魔具,在清月手中赫然煥發出超凡的神效,只見狹小的劇場一陣搖晃,便從中跳出一個狼狽老頭,輪廓、形貌與寧先澤竟是絲毫不差!
而清月隨后又連忙招了招手,讓白驍和藍瀾靠近她身邊。
白驍順手抓住正牌的寧先澤,而后就感到眼前空間一陣扭曲,自己仿佛被人強行壓縮后塞入了某個密閉空間……這對于擁有禁魔體質的雪山獵人來說,著實是稀有的經歷。
片刻后,空間的扭曲平息下來,白驍環視四周,只見腳下是一片寬敞的舞臺,兩塊猩紅的幕布遮在身前。
自己居然是身處影子劇場之中!
這個魔具還是他從當年西大陸的長生樹手中繳獲來的戰利品,品階不算多高,只勝在匠心巧妙,可從不曾聽說有這等妙用!
清月說道:“我帶了一個魔道奇物,可以臨時強化魔具……詳細內容待會兒再解釋,咱們先看戲。”
說著,清月走上兩步,猛地拉開猩紅的幕布。
幕布后面并沒有觀眾席,而是一個宛如鏡面一般的舞臺,舞臺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老人身影,正是由影子傀儡所化的寧先澤。
白驍頓時了然:這是清月將劇場外的畫面呈現到了劇場之中。
守株待兔的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
此時,寧先澤也恢復神智,開始在白驍手上掙扎起來,只是無論老人如何努力:是調用渾身魔道神通,還是單純用強化過的肉身之力……在白驍手中都恍如兒戲。
片刻后,老人放棄掙扎,慘然一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這里畢竟是圣元帝國,你們不要……”
話沒說完就被藍瀾照著小腿踢了一腳。
力道不重,卻痛得寧先澤當場失語。
“腦子不好使就少說話,乖乖看戲。”
而疼痛的刺激下,寧先澤也終于想明白了一點來龍去脈,安靜下來,目光看向前方。
那個與自己模樣一般無二的傀儡,對著墻上微微閃爍的壁畫,露出驚恐之態,就連額頭上的汗水都復刻得惟妙惟肖!而若是再細加觀察,甚至能觀察到寧先澤的魔能波動!
寧先澤深深看了一眼清月,深知單憑這個影子劇場,根本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就算用什么魔道奇物強化過也不行。
這一切都是魔道公主的天賦使然,她以精妙絕倫的手段操控著場外的傀儡,其精細處讓寧先澤這位資深魔道大師也感到自愧不如,乃至匪夷所思。
此人一直默默藏身在白驍的萬丈光芒下,但成長之快,實力之強,并不比白驍遜色多少。
而就在寧先澤深深感到忌憚之時,卻見前方舞臺上,忽然多了不速之客。
兩名年輕的魔道士突然出現在舞臺上,做出敲門的動作,喊道:“老師,剛剛聽到你在喊話,還好嗎?”
寧先澤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的兩個學生,同在守望塔勤勉工作的魔道士。
老人此時實在很想不顧什么師道尊嚴,大聲高呼救命,讓兩位年輕的學生能察覺房間內的兇險。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被關在影子劇場中,喊什么也是沒用的。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
看著清月操控場外傀儡,發出與寧先澤本人毫無分別的聲音。
“沒什么事……不用管我,忙你們的吧。”
兩名學生卻對視了一眼,并沒有離開,當先一人說道:“老師,你聲音很虛弱,需不需要我們拿藥過來?”
“不必了,我這里還有。”
學生卻仍不放棄:“對了老師,之前那位秦國來的陸宗師又來鬧事了……”
此言一出,寧先澤頓時一驚:陸別離鬧事?
他之前以光翼洞穿雷云,理應被反噬成重傷,居然還有力氣鬧事?而且他在雷石城有什么事可鬧,旁邊的雷石礦洞還不夠香嗎?
而清月則操控傀儡,回應道:“萬君竹呢?他不是在主持工作嗎?”
學生露出無奈之色:“萬院長完全擋不住陸宗師啊,現在陸宗師非要開啟守望塔……”
劇場中的寧先澤聞言直接站起身來,驚怒交集:“陸別離那個混賬!”
作為圣元人,本就天然懷著對陸家的刻骨仇恨,此時聽說陸別離竟敢擅闖守望塔,頓時垂死病中驚坐起。
然而身處影子劇場中,他別說坐起,就算波奇也是無濟于事。
盡管寧先澤幾步就上前來到了猩紅幕布畫下的鏡面邊緣,但再也不能前進一絲一毫。
依然只能眼睜睜地看。
看著清月操控那惟妙惟肖的傀儡,擺出同樣驚怒之態:“陸別離那個混賬!”
一邊說,寧先澤的傀儡一邊邁步走向門前。
而也就是在此時,劇場中的寧先澤忽然產生了一點違和感。
或許是因為身處囚籠之中,以至于感知到的一切都被扭曲,違和感自然而生,也或許是激怒之下本就無法準確地看清真相。
更或許,因為他在以“旁觀者”的視角俯瞰,所以能夠更加清晰地看到門外兩位學生的一舉一動。
扣門的兩個學生,臉上大體呈現出驚惶之色,身體也仿佛因恐懼而微微顫抖,這一切并無不妥……但細看之下,寧先澤卻從他們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絲“陰謀得逞”的快意。
寧先澤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畢竟這位被趕到雷石城來守城的魔道大師,在人情世故上的天賦還遠不如凡人,被驅逐出圣元的核心舞臺也是因為他總是不會察言觀色。
但是,當傀儡寧先澤走到門前,伸手握住門把時,門外的兩個學生卻分明已經笑出了聲!
這是,寧先澤終于在腦海中炸開了靈光。
這三名白衣部落的人為什么要突然闖入自己的堡壘?為什么大費周折將自己關在影子劇場中,卻在原地留下傀儡?
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想,在靈光綻放后,清晰地呈現在寧先澤眼前。
無論是否愿意承認,這三人的目的只有一個:他們是來救人的。
從自己的學生手中。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隨著現實中的房門開啟,兩位笑容上臉的學生再不遮掩自己的真實目的,手中兩把漆黑的匕首勢如破竹地沒入恩師的胸膛!
劇場中,清月微微擰了下眉頭,雙手十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身前拖曳出無數條殘影,而這些殘影則編織出令人眼花繚亂的魔道神通。
這些神通,沿著被奇物強化過的影子劇場傳遞到現實,在寧先澤身前呈現出多重護體神通,然后又被漆黑的匕首逐一擊破……
剎那間的反應,只讓寧先澤毛骨悚然。
既是為了清月這精湛絕倫的表演,更是為這兩位學生弒師的逆舉,那漆黑的匕首由雷霆王座的特產礦石打造,刀柄和刀刃上都銘刻了極其針對的魔道刻印,幾乎是專為破解寧先澤的護體神通而造!
哪怕是一個剛剛能夠呼吸游離魔能的學徒,手持這樣的匕首也能給魔道大師造成威脅!
他們究竟想做什么!?
與此同時,清月的努力也成功騙過了兩位學生,他們完全沒發現眼前露出驚詫之色,緩緩后退,軟倒的老人,并不是他們真正的恩師。
畢竟無論從魔能波動,還是從那熟悉的護體神通來看,他都是寧先澤無疑。
而暗殺得手后,兩位學生卻沒有急著離開。
他們其中一人當先來到寧先澤身旁,強行抽出兩柄匕首,令老人胸前血如泉涌。
另一人則立刻關緊房門,從儲物袋中取出若干細碎魔具,擺在房間各處。
這些魔具大多是用來綻放光芒,但若干魔具疊加,則足以制造致盲級的閃耀。
“喂,閉上眼。”
“知道。”
學生們簡單交流了兩句,便同時噴吐魔能,激發了全部的魔具。
房間內頓時被強光籠罩,而瞬息后光芒退卻,卻見刻畫著雷魔像的青方石壁微微變了顏色,呈現出一種內斂的紅潤。
“呼,還好當初的礦物課程上沒有偷懶。‘青方石遇強光而變色’,這短短一條注釋真是幫了大忙。”
“嗯,這樣一來,現場勉強算布置完成了?”
“不,還需要老師配合一下。”
“哦對,尸體肯定是要處理一下的。”
對話間,兩名學生又湊到寧先澤身旁,完全當這位“魔道大師”已經是死尸,用冰冷淡漠的語調,討論著處置手段。
“陸別離最擅長的是什么來著?不對,應該考慮他此時重傷在身,要暗殺老師的話,會采取什么手段?”
“不,不要考慮這種合理性,真要細究,有人認真調查一下現場,咱們再怎么認真偽裝也會被發現的。所以只要在現場留下足夠明顯的個人標志就足夠了,到時候只要咱們推波助瀾一下,他一時間根本解釋不清的。”
“哈哈,以那人的性格,怕是反而不屑于解釋。雷石城敢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他,他不直接屠城都算耐性好了。”
“那就再考慮一下要怎么進一步激怒他吧,如果真能引得陸別離屠城,對我們的大計可是大有裨益。”
聽著兩名學生這淡然的對話,寧先澤已是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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