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坂津的對峙并沒有持續太多時間,隨著大批曹軍的渡河,張飛的反應卻有些耐人尋味,每天還是會來攻營,但力度上不是太強,給曹真的感覺,就像是應付差事一般,雖然追到這里的漢軍本身也不見得有多少,殺入關中的十幾萬漢軍,如今到這里的只有兩萬左右,其他在干什么,曹真大概能夠猜到,收服關中各地城池,甚至可能已經到了西涼那邊去,魏軍這一敗,空出來的大片地方,需要時間來消化。
但以張飛的性格,也不該如此輕易就放他們離開。
有陰謀!
這是曹真的判斷,但具體是怎樣的陰謀,他又說不上來,曹軍渡河已經渡了大半,但張飛卻始終不急,這本該是好事,但曹真卻高興不起來。
“大將軍,將士們渡河已經渡的差不多了,如今營中尚有五千七百余人!”一名將領走過來,對著曹真躬身一禮道:“大將軍也該渡河了。”
隨著大批曹軍渡河,守營兵馬已經有些不足了,漢軍若是強攻,營寨恐怕守不住,曹真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讓人敬佩了,至于剩下的……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的命顯然沒有曹真的命值錢,這種危局之下,也必須做出取舍來。
“嗯,下一趟,我們渡河。”曹真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輕松了許多,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了,真的最后一批走,怕是走不了了,那張飛不管打的什么主意,接下來這五千人,就當是送給他的功勛了。
取舍有些時候也是無奈之下必須做的事情,曹真為保元氣,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大限度,如今隨著魏軍不斷渡河,留在營中的魏軍,情緒開始有些難以再控制,都擔心自己成為那被留下的人,哪怕是曹真還在,也已經有些壓不住這股躁動的情緒了。
清晨的陽光帶著幾分冷意,秋季已至,北方的空氣里,那份涼意已經很重,早晚的氣溫差更是驚人。
渡口處的魏軍在將領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登上了漁船,準備渡河,因為這些天漢軍的攻勢并不是太強,魏軍渡河也從未遇到過危險,所以登上船的魏軍情緒一個個都很穩定,甚至能聽到說笑聲,雖然只有一河相隔,但給人的感覺,像一條生死線一般,而他們正是從死亡向生的方向過渡,這原本緊張、彷徨的心,也松懈下來。
這環境一安逸了,警惕性就會變差,張飛這些時日,正是給了他們這種安逸的錯覺,曹真這里怎么想,下方的將士不知道,但對于普通士卒而言,心中大概已經生出一種思維,漢軍那他們沒辦法,只要大營不破,就是安全的,更何況現在已經到了河中,眼看著便要到對岸,只要上岸,就安全了。
正是基于這樣的想法,當上游方向有船隊出現的時候,眾人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戒備,而是想著這是不是河東方向搜集過來的船只進行支援的,或者可以把這支船隊截下來,渡更多的軍士過來。
一直到對方靠近,朝這邊放箭的時候,魏軍才反應過來,這分明就是漢軍。
驚慌、恐懼的情緒瞬間慢嚴起來,并未離開岸邊太遠,岸上的魏軍在焦急的吶喊,一排排弓箭手往這邊跑,往河面上放箭,但對方的船順流而下,速度飛快,眨眼間便沖過來了,船只更是直接撞上來,不少魏軍直接被撞進了水里,撲騰著想要抓住什么。
至于這支漢軍,也有人掉入了水中,但對方一身藤甲,根本沉不下去,調穩身形后,直接朝著魏軍的漁船撲過來。
水戰對于魏軍來說絕對是弱項,當然,這支藤甲軍也未見的有多強,漢軍的水軍基本上都集中在在荊州江陵、江夏還有岳陽這一帶,此番北伐的軍隊中,并沒有水軍編制,但藤甲軍的優點,就是不怕水,哪怕落水,不需將士會水,也能自己浮起來,而且刀槍不入,曹軍將士也想反抗,但反抗不了,很快便被這支藤甲軍擊潰,船只也被盡數鑿沉,曹軍的后路,算是徹底斷了。
曹真聞訊出來的時候,也只能看著那支藤甲軍將渡河的船只一支支鑿沉,卻無能為力,沒有船,他們沒辦法泅過去,而且,就算泅過去也沒用,看那支漢軍人馬,分明精擅水戰,而魏軍到了水里,比當年赤壁之戰時也好不了多少。
但撤退的希望,徹底絕了,看著那支并不靠岸,而是在四處游弋的漢軍,曹真一時間手足冰涼,他現在有些明白張飛這些時日為何放著那些兵馬過河了,對方是不想有太多的損失,眼下五千余人的營寨,對漢軍來說,攻營就容易了,而對方的目標,顯然就是自己。
“嗚”隆隆的戰鼓聲伴隨著號角聲中,張飛也開始發動了進攻,張飛的總攻,開始了!
“大將軍,快走!”幾名曹軍將領連忙涌上來,對著曹真道。
“走?”曹真慘笑一聲:“張飛攻營,后有河水攔路,我等還能去往何處?”
“出營向北七十里便是郃陽,我等可趁漢軍攻營之際,退往郃陽渡河!”一名曹軍將領沉聲道。
至于這營中的魏軍,現在也管不了了,敗局已定,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保住曹真以及一干將領。
生死攸關之際,曹真也沒有再虛偽客套,能不被漢軍抓住,那自然是最好的,當下點點頭,帶著眾人撤出軍營,望北而去。
曹真一走,本就軍心渙散的魏軍哪能擋得住漢軍的進攻,不到一刻,便被攻破了轅門,走投無路的魏軍,不少人直接跪地請降。
“將軍,曹真逃往郃陽方向去!”混亂的大營里,黃忠策馬來到張飛身邊,沉聲道。
郃陽相對偏遠,眼下應該還沒被漢軍攻下,若曹真真的跑去了郃陽,那漢軍這些時日的等待可就白費了,五千魏軍,肯定是比不上曹真的價值重要的。
若非為了曹真,張飛也不會多等這么多時日。
“放心,士載已有安排,他走不了!”張飛冷笑一聲道:“先收拾這些魏軍,能收編的收編,不愿投降的,就地格殺!”
“喏!”黃忠答應一聲,告辭離去。
蒲坂津的戰事,在曹真逃往郃陽之后,結局便已經定下了,主將都跑了,還打個屁啊?
不過曹真,卻也沒有真的跑到郃陽,在出營奔出十里之后,便聽兩側一聲鑼響,被數百名身披藤甲的漢軍攔住了去路。
為首一人,身高七尺,濃眉虎目,渾身上下給人一種很不好惹的感覺,但卻偏偏又有著一股儒雅之氣,此刻攔在曹真這幾十人的部隊面前,微笑道:“子丹將軍,鄧艾在此等候多時了!”
鄧艾?
曹真冷冷的看著鄧艾,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目光在那數百名藤甲軍身上掃了一圈,最后將目光落回到鄧艾身上,沒有廢話,只是默默地拔出了寶劍。
已經不需要再多言了,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不可能投降,而鄧艾,顯然不可能放他們離開,眼下也只有強行突圍了。
鄧艾抬了抬手,數百藤甲軍迅速上前,形成合圍之勢,將曹真等人的去路擋住,到了這個地步,言語已經沒有意義了。
“殺!”曹真咆哮一聲,朝著正面撲過去,手中寶劍狠狠地刺向攔在他身前的藤甲軍,雖然已經多年未曾親自動手,但武藝卻未曾落下,這一劍沒能刺穿藤甲,但力道卻讓那藤甲軍踉蹌的倒退了幾步。
什么東西?
曹真愕然的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沒事人一般站起來的藤甲軍,心中大駭,兩側的藤甲軍也已經趁勢逼上來,曹真咆哮一聲,揮劍瘋狂劈砍,卻沒有任何效用,六名藤甲軍手持著藤盾護住腦袋,緩緩地圍住曹真。
曹真漸漸有些難以活動,狠狠地一腳將藤甲軍踹開,但很快又會被圍住,最終被六名藤甲軍擠在中央,再難動彈。
鄧艾上前,朗聲道:“曹將軍,在下只問一遍,是否愿降?”
“休想!”曹真咬牙吼道。
鄧艾點點頭:“既然如此,便請將軍上路!殺!”
“噗噗噗噗”
幾乎是同時,早已準備好的六名藤甲軍將手中的刀刃自藤盾下方刺入曹真體內,鮮血不斷順著刀刃往外噴,曹真身體劇烈的抽搐了幾次,待六名藤甲軍退開時,無力的軟倒在地。
“大將軍!”四周曹軍將領的怒吼聲響起,但卻無能為力,面對刀槍不入的藤甲軍,莫說殺出重圍,自保都不夠,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十幾人倒下,剩下的,也漸漸被藤甲軍逼到角落,見到曹真戰死,一個個憤怒的咆哮,想要沖出來,迎接他們的,卻是無情冰冷的刀刃。
結束了!
看著最后一名魏將倒在血泊中,鄧艾默默地嘆了口氣,關中之戰,加上最后追擊曹真,用時不過三月,至此,算是徹底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