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榮走了,劉毅則返回了伊吾,每年過年,跟家人團聚是劉家的習慣,而且今年和往年不同,兒子劉誠被趙云特許前來跟劉毅團聚,女兒帶著女婿也來了,不過因為這邊天氣的原因,新生的外孫并沒有帶來,這多少讓劉毅有些遺憾。
“孔明和子龍還好吧?”看著許久不見的女兒和兒子,劉毅臉上雖然沒有太多表情,但心中卻是開懷了許多。
自己女兒沒加錯人,語言或許可以騙人,但有些細微的東西不會騙,至少自己女兒在諸葛家過得不錯,沒被虧待了,這就好了。
“將軍身體不錯,去年還在賜支河大破燒襠,如今鹽池、賜支河以東,都已被將軍攻陷。”劉誠笑道。
“嗯,我有看軍報。”劉毅點了點頭,看向兒子道:“湟中之戰,我兒表現不錯。”
趙云這兩年治理西涼,歸附羌族做的很不錯,而劉誠也在這幾年中快速成長,只是憑著軍功,如今已經到了裨將,是趙云麾下唯一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湟中之戰,以三千兵馬大破兩萬羌軍,在最年輕的一帶里,劉誠無疑是最亮眼的那一個,文能治理地方,武能率軍破敵,十二歲離家出走,隱姓埋名從軍,五年的時間里,從一名新兵營出來的伍長,一路走到裨將的地位。
或許這個將位并不算高,但卻是靠著自己的功勛,一步步爬上來的,甚至多次拒絕升遷,十七歲的裨將,在整個大漢朝的歷史上,在這個年紀擔任裨將者都不多,對于兒子這份成就,劉毅很滿意,甚至相當自豪,就能力來說,自己這個兒子顯然比他老子優秀很多。
劉誠默默地點點頭,他這一路走來,受過的美譽并不少,但唯有父親這一句認可,讓劉誠心中有種被認可的感覺。
“父親的身體也不錯,只是頗為勞累,爹,你知道嗎?這幾年大漢日漸富足,單是益州一地,去年的賦稅便是十年前的兩倍還多。”劉明笑道:“如今父親每日都是笑臉迎人呢。”劉明抱著旺財笑道。
“若不如此,我們這些年的努力豈非白費?”劉毅搖了搖頭道:“孔明也是,跟他說了多少次,莫要操心太多,看來他最終沒能放進心里啊。”
“爹還不是一樣?”劉明沒好氣的瞪了劉毅一眼道,大漢有兩個工作狂,一個是左相諸葛亮,另一個就是司空劉毅了,諸葛亮整日埋頭于案牘之間,只要是左相府負責的事情,事無巨細,他都要過問,另一個就是劉毅,為開拓絲綢之路,帶著妻子一去西域就是三四年,而且照目前的狀態,這個時限會越來越久,而且聽說劉毅每天幾乎大半時間都待在天工坊中。
“這哪能一樣,我只干自己的事情,手下的人都有活做,他們的事,我只管結果和有無犯法,其他的一概不問。”劉毅搖了搖頭道:“你看這些年我手下,出來多少人才?孔明呢?說句不好聽的,他要一走,左相府那一攤子事一時間都難找到人替代。”
“好好,你說的都對”劉明搖了搖頭,不想在這件事上跟劉毅爭,況且這話也沒好說,這都談到諸葛亮死后的問題了,一邊是自己老爹,一邊是自家丈夫的父親,劉明很明智的選擇了終止話題。
“大過年的,便少說這些事情吧。”呂玲綺幫劉毅擺好了餐具,沒好氣的道。
“說說而已,你看看龐士元多瀟灑,還有那崔州平……唉孔明如此做法,出力不討好,而且也……”劉毅搖頭嘆道。
“夫君!”呂玲綺看了一眼一臉尷尬的諸葛喬,不滿的瞪了劉毅一眼,當人家兒子面說人家老子的不是,就算有道理,你叫人家怎么想?
“好好好,不說。”劉毅搖了搖頭,指著桌上的瓜果笑道:“伯松,嘗嘗這些,不少東西中原都吃不到的。”
“多謝岳父。”諸葛喬松了口氣,坐在劉毅對面。
“明兒沒有欺負你吧?”劉毅笑問道。
“爹!”劉明有些無奈的看著劉毅。
諸葛喬連忙搖頭道:“夫人待我很好,怎會讓小婿難堪?”
“沒有就好。”劉毅放心的點了點頭,雖說不能讓自家女兒受了委屈,不過要是自家女兒不懂事,該收拾的時候也不能手軟,當下道:“她欺負了你你且書信于我,我親自回去教訓她。”
劉明有些無語了,只能坐在一旁抱著旺財生悶氣,瞥見劉誠臉上淡淡的笑意,鳳目一瞪道:“你笑什么?”
“沒有,只是想起西涼一些趣事。”劉誠搖了搖頭,他從軍多時,加上嚴于律己,身上自有一股軍人氣度,此刻雖然是隨口敷衍,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在很嚴肅的說這句話。
“哦?”本來只是一句敷衍的話,劉毅聞言目光卻是微微一亮:“誠兒說來聽聽。”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羌族雖然統稱羌族,但其實內部也有分別,不同羌族,乃至同一羌族之中的不同部落,民俗風情之上都有差異,這歸化諸部時,發生了不少趣事,手下幾個將士被當地女人強拉走了。”劉誠笑著解釋道:“與當初南中之時倒是頗有相似之處。”
“后來呢?”劉明好奇的詢問道。
“將錯就錯。”劉誠下意識的看了諸葛喬一眼,隨后收回了目光道。
“嗯?”劉明目光變得不善起來。
劉誠轉頭看向劉毅笑道:“不過父親在河套的法子,在西羌之地也頗為有用,不過為何父親在西域似乎并未用此法?”
劉毅笑道:“這西域之地與匈奴、羌人不同,因為絲綢之路的發展,他們人口雖然不多,但意識觀念卻已經脫離了蠻荒,開始向文明過度,有了相對完善的貿易理念,管理國家的制度,匈奴、鮮卑、羌人所求者,其實不過生存,但在西域大多數國家來說,生存問題并不困難,甚至不少國家雖然人少,卻相當富足,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他們所追求的,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生存問題,還有更高的東西,比如榮譽,比如認可,但他們本身國家并不強盛,所以我大漢這樣的大國,本身對他們就有著足夠的吸引力,我們所需要付出的,其實更簡單,只有認可而已。”
“但這并不容易。”劉誠搖頭笑道。
長城的建立,自然有其積極的意義,但同樣也有消極的一面,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將漢人和胡人原本模糊的界限變得涇渭分明起來,如今大漢對于胡人的態度,普遍都是以一種看野蠻人的方式去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本身就有問題,若是一直往前追溯,也只有黃河流域這一帶算是最純正的中原人,后來通過不斷的征戰、兼并和融合之后,擴大到如今幅員遼闊,但也正是因此,一種自滿的情緒油然而生,不再兼并,而是開始排斥。
如今的劉毅,正是要打破這種排斥,但其中的困難可想而知,不止是漢人如此,其他人同樣如此,莫說剛剛收復沒幾年的河套地區和尚未完全收服的羌人,單是很久以前劉毅平定的南中,這些年因為種族問題而爆發出來的小規模爭端和矛盾也從未停止過。
劉誠這些年隨趙云戍邊,平定羌亂,對于這一點,自然體會更深,何況是西域諸國了。
“不容易也得做啊,大漢重歸一統之后,想要繼續變得更強,就得對外擴張,若是什么事都因為不易便止步不前,就算重歸一統也不過是開始為下一次紛爭和矛盾做準備而已。”劉毅笑道。
其實就算對外擴張,也不可能出現一個永不衰敗的王朝,這對君王的要求很苛刻,需要一個目光足夠長遠而且有足夠魄力的君王,但皇權的繼承制度注定是不可能的,再優秀的基因也是有可能繁衍出廢物來的,何況皇位交替,有時候也不只是帝王一個人的事情,這一點,劉毅是十分清楚地,但至少該讓大家清楚地知道,這世界其實很大。
“這有些笨。”劉誠搖頭笑道,這事情,三代都未必能夠做到,更何況自家父親再厲害,也不可能長生不死。
“這世上需要聰明人,但其實更需要笨人。”劉毅并不否認:“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所有的路,都是我們這種本人探索出來的?我更喜歡你將其稱之為執著。”
“父親所言甚是,孩兒受教。”劉誠仔細想了想,點頭道,若是這么說的話,自己其實也算個‘笨人’了。
“吃飯了。”呂玲綺帶著幾名婢女,將飯菜端上桌:“兒女好不容易與你我團聚,可否不說這些事情?”
“習慣,習慣。”劉毅哈哈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日我劉家團聚,是大好日子,誠兒,你如今業已長大,可以陪為父好好喝幾杯了,這西域的葡萄酒為父可是珍藏了不少,陪著這夜光杯最好,來,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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