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之敗,令魏朝滿朝文武大驚失色。
司馬懿自曹丕稱帝以來,除了當年河洛之戰外,幾乎沒有輸過,就算當年的河洛之戰,司馬懿也是當初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誰能想到之前還處于對峙局面的司馬懿,突然間就近乎全軍覆沒?
最重要的是河內到鄴城不過兩百里,也代表著漢軍兵鋒隨時可能直接殺到鄴城,鄴城可是魏國國都,一旦鄴城有失,對如今本就處于劣勢的魏朝來說,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司馬懿戰敗的消息剛剛傳到鄴城,整個鄴城就亂了,有人建議遷都,但更多的卻是反對,若是曹魏自主遷都還行,但若是此刻遷都,動搖軍心。
但眼下無論是司馬懿還是曹爽都不在朝中,剩下的人,沒有一個有足夠威望的人能出來鎮住局面。
至于天子曹芳,一個九歲孩童,雖然是大魏天子,但又有幾個人真的拿他當回事?
而朝堂的亂象,逐漸延伸到民間,那就更加混亂了,不少鄴城百姓拖家帶口的想要出城,畢竟連朝廷眼下看來都沒有信心能夠擋住漢軍,萬一漢軍打進來了,遭罪的還是這處于最底層的百姓。
甭管是否仁義,在百姓的觀念里,這打起仗來,軍隊就沒有仁義一說,況且,就算漢軍仁義,但若真的打來了,他們被強拉上城墻擋箭,那上了城墻,可就是敵人了,漢軍這些年來平匈奴、滅鮮卑,掃平西域,如今司馬懿一敗,民間沒人相信朝廷能夠擋住漢軍,哪怕現在整個冀州,仍舊有近二十萬魏軍也一樣。
司馬懿回來的時候,面對的正是這樣一個幾乎失去秩序的鄴城,心中也是有些焦急,連家都沒回便趕到皇宮。
“太尉怎的回來了?”九歲的曹芳,對于這些時日朝臣們面紅耳赤的爭吵,只感到惶惑不安,九歲的他,現在能理解的也只是有敵人來攻,可能守不住,而滿朝文武,卻沒有一個人顧慮到這孩子的感受,如今見到司馬懿回來,頓時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
“罪臣司馬懿,拜見陛下!”司馬懿一路風塵仆仆,但依舊一絲不茍的對著曹芳躬拜。
“太尉何罪之有?”曹芳想要站起來,下去攙扶司馬懿,卻被一旁的宦官以目光制止。
“河陽一敗,令我大軍損失慘重,此乃臣之罪也!”司馬懿叩拜道。
“朕涉你無罪!”曹芳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對他來說,司馬懿還朝,讓他有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至于治罪司馬懿,曹芳更是想都沒想便本能的拒絕了。
如今司馬懿對于曹芳來說事依靠,怎能治罪?
“太尉此時還朝,可是前線已經潰敗?”侍中何晏皺眉看著司馬懿道。
“尚未!”司馬懿也沒心思理會何晏,只是搖頭道:“河陽雖敗,然并州郭淮所部猶在,我已命郭淮守住延津,我兒司馬師在朝歌布置防線,漢軍目前忙于攻略河內,尚未繼續進攻,臣得以喘息,特回朝來見陛下!”
“大將軍尚在江淮一帶與敵纏戰,太尉不思殺敵報國,反茍且偷安,這是何意?”何晏看向司馬懿,森然道。
從曹爽晉升為大將軍開始,與司馬懿之間便開始了爭權奪利,何晏作為曹爽的支持者,自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打擊司馬懿的時間。
蠢貨!
司馬懿瞥了何晏一眼,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思內斗。
“陛下,臣聽聞朝中百官建議遷都,特連夜趕回。”司馬懿沒有理會何晏,只是對著曹芳躬身道:“如今我大魏與偽漢相爭不只是爭勝負,更是爭國運,若此時遷都,不但前線將士士氣受損,而且百姓也會認為我大魏將亡,遷都之事,萬萬不可,一旦遷都,屆時民心向漢,大魏三代先帝數十年苦心經營之民望將會毀于一旦,屆時不但士氣低落,民心也會倒向偽漢,遷都之議,實屬不智!”
“但……”曹芳猶豫道:“朕聽諸公所言,漢軍兵馬強盛,又有兵戈之利,我朝恐非對手!”
“正因如此,更不能退!”司馬懿朗聲道:“如今尚可依托地利,與漢軍交戰,但陛下一退,三軍軍無戰心,漢軍再來,屆時更無法與之匹敵,今日可退,但明日可還能退?先秦時,六國如何敗亡?”
吞了口唾沫,司馬懿沉聲道:“況且冀州境內尚有二十萬雄兵,漢軍雖強,但兵馬不盛,再加上延津守軍,便有三十萬,漢軍便是再強,也難以寡敵眾,又有何懼之?反倒是此時若退,兵無戰心,我大魏將再難抵敵!”
事實上,如今延津一線的兵馬加起來也不過五萬,但為了給曹芳信心,也為了給滿朝文武信心,司馬懿方才謊報了數量。
河陽一敗之后,劉毅動作之迅猛超出了司馬懿對劉毅的認知,原本以為劉毅是那種穩扎穩打的人物,但河陽一戰得勝之后,劉毅并沒有留在原地消化戰果,而是迅速渡河,河內各縣并沒能給司馬懿拖延太多時間,延津五萬真的不夠。
當年河洛之戰,魏軍的兵力是關羽的兩倍還多,但不一樣被關羽壓著打?更何況如今對方是自家的兩倍還多,司馬懿必須盡快帶著援軍過去,否則延津根本守不住。
“陛下!”司馬懿看向曹芳,沉聲道:“此時正是我大魏危急存亡之秋,當聚河.北之兵與漢軍拼死一戰,或有可為,臣請陛下下詔,集結各郡兵馬隨臣前往延津與漢軍決戰!”
“不可!”何晏聞言面色一變,站出身來厲聲道:“若是如此,誰來拱衛鄴城?”
“鄴城留有兩萬兵馬駐守,防備偽漢偷襲便可,倘若將兵馬盡數集結于鄴城,何侍中難道要眼看著漢軍兵臨城下么?敢問何侍中,屆時還有幾人愿意拼死守城?這鄴城之中,又有多少糧草,能夠供養這二十萬大軍!?”司馬懿豁然回頭,那一瞬間所爆發出來的氣勢,令何晏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似乎覺得有些丟臉,何晏有踏前一步,只是司馬懿所言,讓他無言以對,若真的當偽漢兵臨城下的時候,那就代表著鄴城已經成為一座古城,就算有兵馬又如何?漢軍只需圍困鄴城,單是這二十萬人馬人吃馬嚼,漢軍甚至不用動手強攻,就能讓鄴城不攻自破。
到這時,何晏也終于感覺到眼下局勢的危機,不敢再多言,默默地退回班列!
“陛下!”司馬懿看向曹芳,沉聲道:“偽漢軍隊的確強盛,但我朝在冀州經營多年,漢軍未必能勝,我等如今所缺的,便是與漢軍決一死戰的氣魄,臣要盡快趕回延津,懇請陛下調動河間、中山之兵前來助陣,以保我大魏江山!”
曹芳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傳朕詔書,冀州之內各部兵馬,盡歸太尉調遣,糧草供應務必充足,不得有誤!”
別看朝臣不將曹芳當回事,但曹芳畢竟是天子的身份,此刻曹芳既然拍板,又有司馬懿在這里站著,一眾朝臣也不敢再提反對意見。
“多謝陛下!”司馬懿領了詔書,心中微微松了口氣,至少這樣一來,他也有了與劉毅繼續斗法的籌碼。
之前所言,雖是為了拿到兵權,但也確實是事實,如今的曹魏,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中原曹爽節節敗退,自己這邊必須盡快擊敗劉毅,揮師南下與曹爽合兵一處,才有可能擊潰龐統,但開戰以來所丟失的地盤,想要再奪回來卻是難了。
當日,朝廷詔書便快馬加鞭傳往各郡,清河、趙國駐軍開始向延津集結。
曹魏這邊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劉毅,雖然劉毅已經加快了侵吞河內的速度,但終究還是沒能在司馬懿說服曹魏群臣之前,先把延津給拿下。
“都督!”魏延快步進來,對著劉毅一禮道:“曹魏兵馬已經集結了不少,應該還有更多的在往延津、朝歌一線集結,這延津怕是一時間很難攻破。”
“無妨,沒辦法速攻,那就放緩進度,我們已經得了河內為落腳點,正好在此設營,老規矩,軍隊由你管,但記住,不要輕易出兵,司馬懿這老賊,可非尋常,一不小心,便會中計,慎之再慎,我軍雖強,但并非無敵!”劉毅點點頭,這段時間以來,他只是下達了進攻命令,但卻并未親自參與指揮,真的自己參與了,效果未必有魏延指揮來的好。
“都督放心!”魏延點點頭,他和劉毅共事也不是一兩次了,劉毅肯放權,也肯信賴部將的風格,魏延是很清楚的,也沒有推辭。
“另外,通知河內各縣,我要征集雇工。”將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劉毅站起身來道。
“呃……”魏延苦笑道:“都督,如今決戰在即,不太好吧?”
劉毅顯然是要在河內搞建設了,這幾乎是慣例。
“大事找我商量,軍事……你問我我也不懂,有何不妥?”劉毅反問了一句。
魏延:“……”
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