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監的演練,營田廂軍基本定型,開始成為一支真正的軍隊。以前雖然是按軍隊訓練,并且分成了各個層級,但到底是只有概念,而無實際。經過此次全軍演練,很多以前學的東西,真正用到了實際當中,各級軍官才真正理解以前學的東西的意義。各部回到駐地之后,再次進行整訓。
以唐州為中心,營田廂軍各部沿著鐵路線駐扎,李復圭整體負責,開始準備大戰的物資。廂軍隸屬于營田務,除了鎧甲和馬匹等重要物資需申明樞密院外,火藥、炮彈、子彈均自備。這些物資現在還引不起朝廷重視,除了焰硝禁榷,火藥不許買賣,其他都是正常商品。
九月初,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儂智高圍廣州不下,繼續進攻周邊州縣,一時無敵,朝廷中派兵南下征剿的言論開始增多。廣南實在太過偏遠,朝中言和的聲音雖然微弱,還是有些。有言論稱,儂智高如果得邕、桂七州節度使即會歸降朝廷。樞密副使梁適直斥,如此豈不是放棄兩廣,言論遂絕。
不久,以孫沔為荊湖南路、江南西路安撫使,正式做南下準備。
不過對于哪些兵馬南下,朝中的官員爭論不休,皇帝一時猶豫不決。最終宰相寵籍進言,以狄青為主將,帶禁軍精銳南下。營田廂軍作為后備力量,南下配合。
九月底,正式以狄青為荊湖北路宣撫使、提舉廣南經制盜賊,以兩湖支持,大軍南下。幾乎與此同時,龍圖閣直學士、起居舍人李絢知隨州,兼管營田務。緊接著,內侍內園使、陵州團練使王全彬奉旨到隨州觀軍,營田廂軍集結,準備在狄青之后南下。
十月初,狄青確定為南下主帥后,從陜西鄜延、環慶、涇原三路,選蕃落、廣銳軍,各五千人,作這狄青南下作戰的主力,同時補充京城禁軍。荊湖、兩廣地方兵馬,俱聽狄青節制。
就在杜中宵以為自己將帶兵出征的時候,楊畋被任命為廣南東西路體量安撫使兼經制盜賊,確定由他帶兵南下。狄青所部為主力,兼管荊湖,至桂州剿儂智高所部。楊畋為副,帶營田廂軍由韶州入嶺南之后,收復廣南東路州縣,沿郁江追剿。
一時營田廂軍人心浮動,不知成軍南下,到底是誰是主帥。數年以來,營田廂軍由杜中宵一用建立起來,大家早已習慣。真正的打仗的時候,特別是第一戰,如果杜中宵不隨行,所有人心中都沒底。
杜中宵也有些意興闌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這一日,正在衙門閑坐,吏人來報,新知隨州李絢和觀軍使石全彬到來,正等在門外。
把兩人迎進衙門,分賓主落座,杜中宵道:“隨州本是偏遠小州,不想能得龍圖為知州,龍圖莫嫌此地偏遠。這數年來,此地日新月異,已非從前可比。”
李絢拱手:“我京城時,也常買從這里運過去的物事,哪里是什么偏僻地方。營田務在這里,朝廷和京西路多所仰仗,不好搬遷,是以命我知隨州。提舉,你到京西路數年,營田務不只是安排了近二十萬拉纖廂軍,還做得好生興旺,誰不夸贊!現營田、常平兩司事務繁忙,由提舉一人兼任,忙不過來了。”
杜中宵稱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營田務是自己一手發展起來,現在徹底交出去,如果只是提舉常平,豈不是等同于降官了嗎?升官提拔,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向坐在一邊的石全彬道:“團練,依朝廷意思,營田廂軍由楊鈐轄為主將。他帶部駐襄州,并不在這里。若是有意,我派人讓他到這里見團練。”
石全彬道:“提舉誤會,我和李知州坐車到襄州,已在那里見過楊鈐轄了。此次來營田務,特意奉命來見提舉。營田廂軍是提舉一造,觀軍豈能離了提舉?”
杜中宵道:“既如此,左右這幾日無大事,我帶團練四處看看。營田務廂軍各部駐各州,但炮兵和騎兵的主力一直在這附近。此處有鐵路通襄陽,也離樊城不遠,若有緊急可以沿鐵路集結。”
石全彬道:“鐵路著實是好物!有了火車坐,多少大軍都可以快速部署,數日之間,一兩萬兵馬就能從陜西到中原來。狄太尉南下,帶的陜西兵馬不少,十幾日的時間,已經到京城了。”
幾人聊了一會閑話,說了當前局勢,杜中宵道:“前幾日張主事到鄧州去了,蘇營判到唐州,幾位官員不在。一會我擺個筵席,為兩位接風洗塵。”
李絢道:“我離京的時候,政事堂有意把營田務拆成幾部,由幾大州知州兼管。張昷之這幾年做事勤勉,復天章閣待制,改任知鄧州,管唐、鄧兩州營田。我知隨州,兼管襄州、隨州兩州營田。過幾日就有旨意下來,提舉自然知曉。說到底,營田務當日安置拉纖廂軍,到今日一切皆好,沒必要單設衙門了。”
杜中宵一時無言,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李絢說得不錯,營田務已經完成歷史使命,沒有必要存在了。不過因為家底太雄厚,沒有直接劃到地方,而是分成幾塊,由幾位知州兼管。李絢知隨州,而沒有去知襄州,是因為營田務衙門在這里,隨州是營田務的大本營。營田務最值錢的,一些做大了工商業的會社,都在隨州。成套的體例和制度,同樣在這里。
李絢又道:“不只是營田務,提舉這幾年在京西路,還做大了常平司。政事堂已定,正式在京西路分司,南北各設一官一衙,分掌本路常平事務。提舉自然是主管京西路常平司,衙門定在襄州。鹽鐵判官石揚休為同提舉京西路常平,設衙門于河南府。此事朝廷已定,旨意還沒有下來,宰相特意讓我先知會提舉一聲。京西路常平司,現在可是三司的錢袋子啊。”
杜中宵默默點了點頭,很想問一句,自己的營田務沒了,常平司這么大的變動,手中權力分出去了很多,那自己呢?朝廷準備怎么安置?總不能就這樣,那不相當于削自己的官嗎?做錯了什么?
石全彬笑了笑,對臉色不怎么好看的杜中宵道:“提舉,這幾年你編練營田廂軍,甚有成效。官家有意讓你帶營田廂軍南下,只是一直委決不下。京西路數年,提舉政績有目共睹,必得重用。只是營田務和常平司不安排妥當,朝廷可不敢下決心,讓你帶兵離開。帶兵之事政事堂堅決不許,除非這一兩個月里新任官員能把營田務和常平司的事情理清楚,不然提舉是不能離開的。”
杜中宵道:“那如果一兩個月理不清楚,南方儂智高已平,又該如何?”
李絢道:“此朝廷事,我就一無所知了。想來提舉到時必得重用,只是不南下而已。”
杜中宵只覺得胸中悶得慌,卻又說不出來。營田務對京西路特別重要,常平司開了一個好頭,正是三司大力向其他路推廣時候。如果杜中宵放手,很多事都會亂,宰執們堅決不許杜中宵帶兵。可這關自己什么事?營田廂軍南下平亂早有苗頭,不早做安排,事到監頭這樣做,讓自己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