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滋所部進入順化渡,楊文廣帶兵離開,去十里外安營扎寨。
宋軍布置,楊文廣所部離黃河十里,竇舜卿部離河二里,趙滋部守順化渡。總體是個品字形,楊文廣對白馬監軍司來敵,竇舜卿則防賀蘭山來敵,成犄角之勢。實際趙滋是總預備隊,在白馬監軍司兵馬進攻楊文廣部后,迅速前出抄其后路。順化渡此戰,以殲滅白馬監軍司為目標。
前鋒早已選好營地,楊文廣到后,指揮各部設置陣地,扎營。
選擇此處,是因為左側有一個黃河泛濫所形成的小型湖泊,湖水較深,可以保證左翼安全。右翼得到順化渡趙滋部的支援,不必在側翼安排太多力量。
順化渡杜中宵居所,杜中宵看著新繪制的地圖,對趙滋道:“白馬監軍司兵馬到后,要攻順化渡必須攻擊楊文廣,不然其側翼易受攻擊。大軍臨敵,側翼一旦被突破,就大勢去矣。竇舜卿直面黨項右廂軍城,是同樣的道理。依你估計,黨項這一仗要怎么打?”
趙滋道:“此無他法,黨項必全力攻打楊文廣所部。右廂軍城是要地,大軍出城攻竇舜卿,一旦戰事不利,后果無法承受。白馬監軍司無此顧慮,只要攻下了楊文廣,與賀蘭山守軍并力攻竇舜卿所部,才是獲勝的正途。當然,黨項人夠膽量,也可以賀蘭山守軍出一部牽制竇舜卿,白馬監軍司出一部牽制楊文廣,以主力來攻順化渡的我部。黨項人不會這么傻吧?”
杜中宵道:“這也難說的很。近幾個月,我們連戰連勝,誰知道他們聽到的是什么消息?黨項將領心中慌亂,做出什么選擇都正常得很。其實依你說的,兩側牽制,主力攻順化渡,正是我最不適應的。你軍中的火炮大多給了楊文廣,而加強了騎兵,不是防守的配置。”
趙滋笑道:“經略如此布置,自然不想黨項人全力攻順化渡的打法。不過,如此布置,不正是因為經略認為,這樣打法是黨項人自己找死嗎?黨項要出多少兵馬,才能牽制楊文廣和竇舜卿?他們敢以主力來攻順化渡,只怕兩支牽制的兵馬先被滅了,我們關門打狗。”
杜中宵點頭:“是啊,我們是按正常人的想法來布置戰事,就怕來的是瘋子。你部很少火炮,就連步兵都配了馬,是快速沖擊的配置。突然幾萬人撲上來,到時就復雜了。”
趙滋的火炮,除了一些簡便易攜的臼炮,全部給了楊文廣。打下黑山監軍司后,多了無數馬匹,趙滋所部現在人人有馬,將領和重要的人物甚至一人兩馬。步兵有了馬也不是騎兵,不能馬上作戰,而是準備出現機會后,全軍騎馬,到戰場后下馬作戰。
這樣的配置是進攻用的,如果黨項發瘋主力攻順化渡,趙滋部必然會受較大損失。當然,黨項那樣作戰,把趙滋部滅了也沒用,被宋軍圍在黃河邊了。
五天之后,右廂軍城官廳,埋移香熱居中而座,上位是野蒲多革,下位則是剛剛趕到的白馬監軍司刺史訛啰保忠。訛啰保忠一到,立即被埋移香熱召進右廂軍城,商議接下來的戰事。
問了訛啰保忠路上辛勞,埋移香熱道:“上月,宋境有番人來投,為濁輪寨所收,送到南邊屈野河營田。宋人去濁輪寨討取,守將劉勝不還,致引起戰端。數萬宋軍突然圍了濁輪寨,他們火炮犀利,攻下了濁輪寨。宋軍由此乘勢南下,毀屈野河本國二十余寨堡。沒藏國相統兵七萬,千里馳援。不想宋軍主力突然到了天德軍,數日之內攻破兀輪海城,借機到了北邊的順化渡。如果被宋軍占住了順化渡,則黑山以南數百里內,全為宋地。再南下,破了此城,幾日就可以兵臨興慶府。此戰必須驅走宋軍,最好重新奪回兀拉海城。不能奪回兀刺海城,也要把宋軍北趕,等國相大軍返回。”
黨項所稱的番人,一般是契丹、韃靼、吐蕃及河西的諸多番族,他們并不認為自己是番人。不過有時候,不在境內的黨項人也被稱番戶。一是對此事不認真,二是隨宋朝稱呼。
訛啰保忠拱手:“令公,不知對面宋軍多少兵馬?”
埋移香熱道:“據報,全軍不過三萬余人。依我得到的消息,此次是河曲路經略使杜中宵為帥,手下大將有騎兵首領武松、步軍首領楊文廣、趙滋和竇舜卿。炮兵首領姚守信,留守東勝州,并沒有隨軍前來。我們最怕的,就是宋軍的炮,步兵和騎兵并沒有什么可怕。姚守信留守東勝,以備國相大軍,看來宋人也是這么認為的。對面三萬宋軍,雖然人數不少,其實遠不如唐龍鎮時。”
說到這里,埋移香熱問訛啰保忠:“太尉此來,帶了多少兵馬?”
訛啰保忠拱手:“下官得了野蒲太尉軍令,立即點集本部及附屬部族兵馬,絲毫不敢耽擱。轄下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丁壯全部點集。計有正兵兩萬一千余人,輔兵近四萬人,計六萬兵馬!”
埋移香熱聽了連連點頭:“太尉真國家忠臣!有你所部六萬,野蒲太尉賀蘭山兵馬五萬余人,再加上我帶的五千精兵,我們十二萬大軍,對宋軍區區三萬人,何愁不勝!”
訛啰保忠起身:“請令公軍令,我愿為前鋒,滅宋軍于順化渡,以填黃河!”
埋移香熱連連擺手:“太尉坐下說話。兩軍交戰,不可魯莽,我們細細商議。宋軍自入唐龍鎮,轉戰過千里,大戰不少,從無敗績。雖然我們以多擊寡,也不可小視了他們。”
訛啰忠坐回位子,道:“請令公布陣!”
埋移香熱點了點頭:“宋軍現在的陣勢,是個倒品字形。楊文廣離黃河十里扎營,竇舜卿則向南離順化渡三里之外,兩軍成犄角之勢。趙滋所部在順化渡,不知何意,想來必有所圖。”
野蒲多革道:“還有,竇舜卿攻破順化渡以南五里的軍城,盡皆拆毀,不在那里駐扎,不知何意。”
訛啰保忠道:“想來宋軍兵力不多,兩軍不敢相距太遠,撤回去與趙滋互為倚靠。”
野蒲多革道:“太尉此說,也有道理。但北邊的楊文廣離順化渡十里下營,與越滋相隔甚遠,又不符合。宋軍如此布置,必定心有所圖。我們要反復斟酌,免墮其奸計。”
訛啰保忠道:“宋軍左右不過就三萬人馬,我十二萬大軍,何必畏首畏尾。我們怕的,不就是宋軍的火炮嗎!令公說了,炮兵首領姚守信留在東勝州,并沒有隨軍前來,其威力大減!依我之見,不必疑神疑鬼,既然楊文廣部單獨出來,那就并力攻他,先滅一部再說!”
埋移香熱道:“太尉求戰心切是好的,但行軍打仗,要仔細謀劃。楊文廣部離順化渡十里扎營,必有深意。他本可與趙滋所部靠在一起,何必如此呢?”
訛啰保忠道:“黃河到狼山間過百里,宋軍如此做,想來是怕我軍繞過順化渡,擊其側背。”
野蒲多革道:“宋軍騎兵首領武松,帶數千騎兵集結于狼山。我們要想繞擊側背,只怕不易。”
聽了這話,訛啰保忠有些煩躁:“這也怕,那也怕,如何作戰?令公、太尉,我們十二萬大軍,被宋軍三萬人嚇得畏首畏尾,這種事情可從來沒有過!”
野蒲多革道:“這么能打的宋軍,可也沒有過。萬事小心,總是對的。”
埋移香熱道:“此次作戰,一是要保右廂軍城無憂。此是興慶府門戶,國家安危所在,不容有絲毫閃失。二是趕宋軍出順化渡,到狼山口以北。”
說到這里,埋移香熱理清思緒,對兩人道:“宋軍布置,不平常的有兩個地方。一是楊文廣部為何離順化渡較遠,擺明了讓我們去攻。二是竇舜卿部為何占領軍城之后廢棄,退后二里布陣。宋軍此舉必有深意,我們不可入其圈套。依我之意,明日點一萬兵馬,先到竇舜卿部前列陣,試一試宋軍戰力。訛啰太尉一起同行,熟悉一下宋軍。如果是我軍多慮,訛啰太尉回軍中,點想兵馬攻楊文廣!”
訛啰保忠拱手:“一切聽令公吩咐!”
訛啰保忠所在的婁博貝比較偏僻,大漠之中,鹽池附近,沒有多少宋軍的消息。荒漠中的部族生活艱苦,更加好戰,十二萬大軍對宋軍三萬,看不慣埋移香熱和野蒲多革畏畏縮縮的樣子。
不管怎么布置,只要開打,訛啰保忠便不再爭執。白馬監軍司出兵六萬,點起全部丁壯,地方又貧困,帶的軍糧不多,怎么能夠在這里長時間耗著。
見其余兩人不再有異議,埋移香熱道:“好,明日點一萬兵馬,出城扎營。——萬莫忘記契丹皇帝的教訓,不要離宋軍太近,就在他們廢棄的軍城那里扎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