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賈黯和陳希明,杜中宵招集重要官員到帥府,各自落座,道:“現在已經是三月,黃河的冰化了,氣候宜人。天氣好了,事情自然也就多了。去年契丹耶律重元進攻幽州洪基,雙方戰于儒州,數月時間戰事膠著。依前方的消息,如果重元攻不下儒州,則大勢去矣。接下來的日子雙方還會大戰,本路兵馬集中于沙州和振武,遙制大同府。如果耶律重元在儒州戰敗,要立即見他,爭取大同數州。”
包拯道:“此次契丹兩帝并立,與以前不同,鬧得格外得大。儒州之戰,雖然重元無功,洪基守得也并不輕松。不管誰勝誰敗,只怕沒有那容易分出勝負。”
杜中宵道:“這種內戰,不能跟其他戰事一樣看待,雙方并沒有決一死戰不共戴天的決心,要隨時防止他們茍和。經過了接近一年整訓,現在大軍雖然還有諸多不如意的地方,卻不缺一戰之力。如果重元戰敗,則我軍要進大同,先奪取山后地區。如果洪基戰敗,則河北路占幽州,是一樣的道理。楊文廣部駐扎于豐州,本就是為監視大同,不能放任不理。”
包拯拱手:“節帥說的是。只是在下以為,契丹內亂沒這么快平息而已。”
杜中宵道:“此次契丹內亂長期化,本就是最可能的事情。不過軍事部署,不能依此而來,而是要考慮各種情況。楊文廣所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耶律重元戰敗之時,不能放跑了大同府,其他的事情不歸他管。好了,對契丹的部署,本路就是如此。”
契丹內亂,不管是耶律重元還是耶律洪基,都無法完全控制手下兵將。雙方戰事,主要是圍繞儒州和昌平。重元攻下兩地,則洪基所部可能會迅速潰敗。如果攻不下,重元內部就面臨著分裂壓力。
宋朝在戰略上有絕對優勢,不管哪方失敗,都可以提前占領山前或者山后一部。不過,現在宋軍除了杜中宵所部,其他軍隊的戰斗力如何,朝廷心中沒底。最少這一兩年,還不具備對契丹開戰的實力。
舊的禁軍八十余萬,要完成整訓改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近看了河曲路軍中的情況,杜中宵覺得不樂觀。由于各級軍官能力不足,現在宋軍的戰力,比年前的河曲路軍隊低了很多。什么時候能夠完全轉變?杜中宵沒底。如果有大的戰事,回速淘汰,可能很快。如果沒有大的戰事,一直這么拖著,根本一直都是舊軍隊,也不是沒有可能。
說完契丹,杜中宵又道:“西邊的黨項,自從順化渡一戰,大敗虧輸,現在都沒有緩過來。朝廷整訓完軍隊,可以對黨項下手。不過,跟契丹那邊一樣,這不是短時間的事。黨項現在分三部分,河曲路南邊的興靈兩州,是黨項一切的核心地區。這一年來,黨項在這一帶高筑城深控壘,又鑄了不少火炮,安于城墻之上。特別是河州南邊的山河關,黨項筑了一道長城起來,最是難辦。東邊的橫山地區,在我們占了屈野河上游和地斤澤之后,勢力壓縮,現在退到了山區。前些日子,賈逵新任管勾麟府路軍馬事,麟府路劃入河曲路。朝廷有意,讓麟府路向南,鄜延路向北,南北對進攻占橫山。只是兵馬未濟,鐵路還沒有修到延安府,此也只是一個想法而已。”
說到這里,杜中宵站起身,對眾人道:“黨項的第三個部分,就是河西數郡。去年,我們攻滅了白馬監軍司,又奪了黑水監軍司,黨項只剩下甘肅監軍司和西平監軍司,兵馬不足五萬。注意,黨項全民皆兵,甘肅和西平監軍司兵力如此之少,就說明了河西數郡人口不多。涼州、甘州、肅州、瓜州和沙州都本是人口稠密的地方,大亂二百余年,現在只怕就剩幾萬戶而已。”
“我們的鐵路在北邊,與河西數郡相隔大漠,直入西域而去。一旦接到伊州,諸位,受影響最大的不是黑汗國和高昌國,而是河西數郡。很可能,以前的歸義軍會再次而起,甘州和肅州離開黨項,甚至與伊州一樣,想著回歸朝廷治下。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說到這里,杜中宵道:“現在河曲路部署,是楊文廣所部駐沙州、豐州,防陰山一線。趙滋所部駐河州,一路向西直到西域。張岊所部駐勝州,為帥府直屬。為因應局勢,麟府路劃到河曲路之后,其兵馬別劃為一軍,前出布置在麟州和地斤澤一帶為妥。張岊所部西進,沿鐵路布置,兼駐河州。趙滋所部,則全力向西,進入域。總的部署,還是以黨項為主要目標,兼管契丹。”
杜中宵說完,眾人一起點頭。鐵路一旦修到了居延縣,西進就迫在眉睫。趙滋西進,張岊所部兼駐河州,就說明河曲路攻山河關南下興靈被放棄,成了沿鐵路西進的大迂回。與黨項開戰,最可能的是陜西路大軍沿鐵路集結鎮戎軍,北上靈州。
契丹的耶律重元一旦戰敗,則楊文廣所部迅速東進,在張岊所部的配合下,進攻大同府。兩軍合計十萬兵馬,各抽出大部,以七八萬人攻契丹,占住云、應、朔、蔚數州,應該是可以的。
重新坐下,杜中宵道:“一年之計在于春,現在春天了,必須要重定規劃。諸位有什么意見,可以提出來,我們一起控討。”
富弼道:“節帥如此安排,當無大錯。不過,依此布置,是否用于黨項的兵力過多?”
杜中宵點了點頭:“副使說得對,大部分兵力,都是用在防御黨項。沒有辦法,朝廷的意愿就是如此。對契丹不敢說有必勝之勢,還是先以對付黨項為主。”
說到底,朝廷對于與契丹作戰,信心不足。雖然去年河曲路作戰大勝,契丹未受重創,主力都安全撤回。緊隨而來,河曲路大軍被拆得七零八落,再練出那樣的軍隊,非一朝一夕之功。而對于黨項,雖然也是失敗得多,宋朝的信心還是足一些。哪怕契丹內戰,宋朝的軍事目標,還是對著黨項。
富弼點了點頭,又道:“現在黨項恭順,沒有作戰的理由。下官以為,還是以西域為主的好。”
杜中宵無奈地道:“西域地方廣大,勢力弱小,確實適宜用兵。不過,進攻西域,要以鐵路修好為主。鐵路修到哪里,本朝的勢力就可以到哪里。鐵路未到,還是不適合大規模用兵。”
從河州一路向西修鐵路,全是黃沙,已經不容易。鐵路不是修好就可以了,平時要養護,一路上要有站點,修路護路的人力需求不少。其他地方還罷了,河州向西,養護的代價不小。只能靠著西域的商路從鐵路而來,收些稅賦,有經濟刺激。
從河州到伊州,其間相距三千余里,中間只有居延一個大的補給點。對于河曲路來說,支撐下來并不容易。到了伊州,向西全是地廣人稀的地區,連修路人口都不好抽調,談何容易。現在河曲路,人口不多,地方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