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貴正在家中閑坐,突然外面人聲喧嘩。對一邊的仆人道:“出去看一看,哪個吵鬧,砍了他的腦袋!我的家里,豈能沒一點規矩!”
仆人躬身行禮,正要出去查看,一個士卒奔進來。向李守貴行禮:“令公,外面突然來了人馬,要捉拿令公。守門的人不許他們進,正在那里爭吵呢!”
李守貴猛地站起來,厲聲道:“人是哪里來的?什么人敢如此大膽!”
士卒道:“聽他們說,是沒藏國相所派。說是令公派人殺太后,事情發了,是以來拿人。”
聽了這話,李守貴面色陰晴不定。事情確實是自己做的,不過沒有外人知曉。事后給了潘多南等人錢財,讓他們去外地躲避,按說不會走漏消息才是。
見李守貴不說話,士卒道:“令公,此事該如何處置?”
李守貴厲聲道:“我是朝中大臣,什么人敢私自派兵拿我!守住大門,不許他們進來!”
士卒叉手稱是,正要出去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吵嚷的聲音。有人高聲道:“犯臣李守貴,弒殺太后,犯了死罪!有敢阻擋拿人的,與其同罪,一律格殺!”
隨著叫聲,還傳來了喊殺聲。很顯然來的人數不少,已經殺到李守貴院子里了。李守貴聽了不由大吃一驚,對士卒道:“出去讓他們守住,我自去找沒藏國相理會!”
說完,轉身就向后邊走去。好漢不吃眼前虧,既是來的人太多了,那便先躲一躲。不想剛剛進了后院,就聽見門外吵吵嚷嚷的聲音,原來后門也被堵住了。沒藏訛龐要獨霸國政,豈能放過李守貴。
沒藏訛龐府里,諒祚坐在房里,看著幾個小廝在前面做游戲,以此取些樂子。太后被殺,此事如何處置還沒有結果,諒祚只能靜靜地等著,看沒藏訛龐處置。
正在這時,一個守衛高聲道:“諾移太尉,不得詔令,你怎么擅自闖了進來?”
諾移賞都厲聲道:“現在城中混亂異常,我是先帝遺命的顧命大臣,自該來守衛圣上!”
說完,把守衛推在一邊,再沒有人敢阻擋他,徑直闖到里面。
諒祚聽聲音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就見到諾移賞都帶了幾十個人,大部闖了進來。一進房門,諾移賞都冷眼掃了掃幾個做游戲的小廝,厲聲道:“滾!”
小廝出去,諾移賞都才向諒祚拱手:“陛下,外面沒藏國相與李守貴相攻,混亂異常。末將奉咩布太尉之命,來保衛陛下。這府里待不得,速速與我一起到軍營里去!”
諒祚看著諾移賞都,一時間拿捏不定。自己從出生時起,就被沒藏訛龐圈禁在他的府里,國政都是他和太后說了算。諾移賞都這些統兵大將,自己并不熟悉。雖然從直覺上,覺得他們應該跟沒藏訛龐有矛盾,但會不會忠于自己,心里沒有底。
諾移賞都哪有心情與諒祚在這里打啞謎,見他不動,對身后的士卒道:“護送陛下,到外面的軍營里!非我軍令,任何人都不許與陛下見面!”
士卒叉手稱是,上前簇擁諒祚,向外面走去。
諒祚大驚,高聲道:“諾移太尉,你要強行擄我去嗎?這是國相府上,不可擅動刀兵!”
諾移賞都沉聲道:“國相親自帶兵,去拿李守貴了。陛下,沒藏國相狼子野心,欲要拿了李守貴后獨霸國政,你難道還不明白嗎?現在只有咩布太尉才可以平定朝局,我這就帶陛下去見他!”
說完,示意士卒簇擁著諒祚,快步出了房門,直向沒藏府外而去。此時府中諾移賞都帶的士卒與沒藏府上的守衛戰在一起,已經混亂不堪。
諒祚到底只是個九歲孩子,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再不說話,只好隨著諾移賞都而行。
到了軍營里,諾移賞帶著諒祚,直到帥帳,向里面的咩布太尉行禮交令。
咩布太尉向諒祚行禮,道:“陛下,現在宋軍三十萬人,已經兵臨興慶府城下。守衛已經艱難,沒藏國相和李守貴還在爭權奪利,互相廝殺,國政如何支持?”
諒祚驚魂未定,隨口道:“太尉用心國事,著實是國之棟梁。”
咩布太尉道:“興慶府中亂成一團,陛下如何安穩?我已點齊兵馬,與陛下去賀蘭山中躲避。等到朝政平穩,再回興慶府,那時重整河山!”
諒祚聽了大驚:“這個時候,怎么可以離開興慶府?聽說宋軍已經攻下了靜州,離此不過五十里之遙。我們一出興慶府,宋軍乘勢攻來怎么辦?”
咩布太尉道:“我自有安排,陛下不需為此事擔心。現在外敵尚遠,內亂已起,陛下快些離開這險地才好。現在國相與李守貴屬下軍兵互攻,城中紛亂,不可久待。”
說完,招呼身邊的衛士,簇擁著諒祚上馬。諒祚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哪里肯?一時間在那里爭個不休。最后幾個衛士得了咩布太尉吩咐,強行把諒祚抱到馬上。
咩布太尉示意,帶了大軍,徑出興慶府西城門,向賀蘭山而去。同時留下軍兵,把守城門。
沒藏訛龐帶了士卒,正在圍攻李守貴府上。士卒奔來,向他報告,咩布太尉已經帶了城中大軍,出城向賀蘭山去了。城中只剩少許兵馬,連城門都守不住。沒藏訛龐不由大驚:“這個時候,咩布帶大軍出城,是要造反嗎?速讓國主下旨意,讓他帶兵回來,守住城池!”
士卒道:“諾移太尉帶了軍兵到府上,接了國主,到咩布太尉軍中去了。”
沒藏太尉聽了不由怔住。過了一會,才突然間明白過來,沒了國主,自己這個國相憑什么掌控朝政呢?咩布太尉帶兵出城,帶著諒祚,不就是讓自己斷了跟諒祚的聯系?
想了想,沒藏訛龐對屬下軍士道:“搜出李守貴殺!他府上的人丁,不論是誰,一個不留!我立即回府,召集大臣議事!宋軍已經離此不遠,咩布太尉帶兵出城,是第一等大事!”
說完,召集了在這里的幾個自己親信,急急匆匆地回了府中。
傍晚時分,韓琦和劉幾正在靜州城里閑坐,一個士卒進來,拱手道:“太尉,上次來的黨項使臣求見。若是有重要事情,片刻耽擱不得。”
韓琦對劉幾笑道:“這才一天時間,黨項人就等不及了嗎?”
說完,告別劉幾,到了客廳。
等在這里的咩布訛答急忙起身行禮,道:“見過太尉。”
韓琦吩咐坐下,道:“你從這里離開,不過一天的時間。什么大事,急匆匆地趕來?”
咩布訛答拱手道:“回太尉,今日沒藏國相與李守貴互相攻殺,興慶府大亂。阿爹見形勢不好,與夏國主一起,帶了大軍向賀蘭山去了。現在的興慶府,已是空城。”
韓琦聽了,一下站起來,看著咩布訛答道:“咩布太尉到底什么意思?”
咩布訛答道:“阿爹決計歸順天朝,只是時間緊急,屬下將領一時不能盡皆同意,是以帶了大軍先去賀蘭山。興慶府成了空城,還請太尉帶軍前去。占了興慶府,軍中就沒有人反對了。”
韓琦沒有想到事情發展這么快,一時怔在那里,竟不知道該說什么。上次咩布訛答來,就感覺黨項內部不穩,卻不想發展這么快,一兩天的時間就生出巨變。
沉默了一會,韓琦道:“好,這便就點齊兵馬,到興慶府去!你去知會咩布太尉,只要真心歸順朝廷,朝廷必然會厚待他。還有,妥善看好諒祚,不容有失!”
咩布訛答拱手稱是。這是他們父子早就商量好的,既然黨項已經沒有機會,不如獻城而降,為自己家保全富貴。對于黨項人來說,這實在是平常事。
送走了咩布訛答,韓琦急急回到官廳,對劉幾道:“黨項已經出事。興慶府沒藏訛龐與李守貴交相攻殺,咩布帶了大軍出城,到賀蘭山去了。現在興慶府已經空虛,機不可失,我們速帶兵去占!”
劉幾有些摸不著頭腦:“太尉,我們還沒到興慶府,他們怎么就生出這種亂子?莫不是他們用空城計,賺我們去吧?”
韓琦道:“數萬大軍出城,怎么瞞得了?是不是空城,我們只要先派一支軍兵進城,自然知道!”
劉幾一時間不知所措:“這——黨項戰事如此結束,這算什么?”
韓琦道:“現在先不管那么多,機不可失,速速招眾將來,吩咐進軍!”
劉幾自無疑議,忙令親兵去招眾將。此時趙滋所部駐在順州,靜州都是劉幾兵馬,指揮系統大致已經建立起來,很快眾將就到了。
韓琦對當前的局勢略做了介紹,道:“黨項內部起紛爭,統兵的咩布愿意投降,此正是我軍建功立業的時候。立即擬一個作戰計劃,今夜各軍準備,明天一早便就出發。五十里路,到明天傍晚,大軍一定要到興慶府城下。拿下興慶府,我們就是進攻黨項的第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