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夾著碎雪,打在臉上生痛。天上的星星月亮一個不見,到處一片漆黑。
蕭胡睹帶著軍中幾個將領,挑著幾盞燈籠,向軍營西邊的泒河走去。這幾天天氣突然寒冷,泒河終于結了冰。只是白天試了試,還是行不得人。今天依然寒風不斷,不知道河上的冰怎么樣了。
用后世的話說,就是曲陽一帶突然來了寒流,一兩天氣溫下降十幾度。只是河流的冰要行人,不是一兩天就行,而要長時間寒冷。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這個意思。再者昨夜大雪,冰上面的積雪有保溫的作用,不知道結果如何。
到了河邊,蕭胡睹提著燈籠照了照,道:“雪還是這樣厚,不知道冰更硬一些。”
一邊的韓家奴道:“看能夠看出來什么?上去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說完,向前幾步,站到了冰面上。轉身對眾人道:“還好,還好,你們看,這不就站住了?”
蕭胡睹道:“只是能站住人可是不行,大軍騎馬而過,不是這個樣子。你跳一跳,看會不會塌。”
韓家奴聽令,使勁跳了跳,濺起許多雪花來。只是積雪太厚,冰面什么樣子,看不出來,反正沒有裂就是了。跳了幾跳,韓家奴又向里面走了幾步,在那里又蹦又跳,使勁折騰。
蕭胡睹道:“看這樣子,明日有可能就可以行人了。今日宋軍布置了火炮,對準了我們軍營,明日不走,只怕全軍就為齏粉。天可憐見,終于給了我們一條活路。”
眾將一起稱是,紛紛道賀。到了現在,所有人都看清了形勢。契丹軍隊想戰勝宋軍是不可能的,惟一的出路就是逃離。可周圍都被宋軍封住,惟一的出路就是泒河。只要河面冰封,大軍渡河而去,總能夠找到宋軍防守不足的地方。
除了邊境地區,宋軍內地的防守相當松懈。往往數百盜賊,就可以縱橫數州,有時候甚至一路都無可奈何。這一萬契丹騎兵,一旦沖出宋軍重圍,到了內地,必然天下騷動。
韓家奴在冰面上走了一會,覺得還不過癮,一路蹦蹦跳跳回來。幾個將領看見,一起哈哈大笑。突然,就聽見“喀嚓”一聲,冰面突然裂開,韓家奴一只腳陷入水中,嚇了一跳。
蕭胡睹忙道:“快快去把人救回來!看來這冰面,還要凍上一晚,明日不知能不能行得了大軍。”
韓家奴猛地用力,把腳從水里抽了出來,道:“卻是倒霉,這里想來不知什么緣故,冰面比其他地方薄了一些,恰好被我踩上。你們看,其他地方都沒事,明日必然走得了。”
說完,離著自己陷進去的地方遠一些,又蹦跳了幾次。
把韓家奴叫回來,蕭胡睹道:“但愿天氣再冷一些,明日冰層更厚,大軍能逃出生天。”
說完,帶著眾將回營,心中卻忐忑不安。他自然看得出來,現在冰面上行人應該是可以的,但要說大軍行動,只怕有風險。自己都是騎兵,可不是一個人的重量。韓家奴今夜未穿盔甲,都踏破冰面陷了進去,如果騎馬,風險就非常大了。更不要說,一萬騎兵,大軍行在冰面上,是什么樣的重量?只怕再等上幾日,天氣一直寒冷,冰上才行得了大軍。
想到這里,蕭胡睹抬著看了看夜空,心中暗暗嘆氣。對面的宋軍,可不會給自己時間了。今天他們已經布置好了火炮,明天必定用炮轟擊兵營。曲陽城有城墻,也不過是抵擋了一天,自己城墻都沒有,能夠堅持多少時間?宋軍的火炮,實在超出了預料。
泒河的下游,劉兼濟與楊遂等幾位將領,也到了河邊,看河流結冰的情況。
吩咐幾個士卒上前,用掃帚把冰面上的雪掃開,劉兼濟上前觀看。看了一會,道:“把這里的冰鑿開,看一看到底多厚。明日進攻契丹軍營,若契丹人抵敵不住,能夠從冰面上逃走就麻煩了。這幾天天氣格外寒冷,河面突然結了冰,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了大軍。”
幾個士卒上前,舉起冰鎬,奮力把冰鑿開。幾個將領急忙上前,一起觀看。
看那河面上的冰,足有一寸多厚,看起來甚是堅硬。祝貴使勁跺了跺,道:“這冰面上走人沒有問題,但若說行走大軍,只怕還薄了些。數千人擠在一起,這冰可承受不住。”
劉兼濟點了點頭:“不錯,現在看來,大軍要從冰面逃走,可不容易。不過,今夜依舊寒冷,不知明天的樣子。算了,還是先在河岸準備些火炮,先把河上的冰轟塌了吧。”
祝貴道:“這樣厚的冰,不用重炮,只怕不易轟塌。再者說,炮彈都是前方的事物,用來轟冰面只怕不好用。這一寸厚的冰,想來是過不了大軍的。”
劉兼濟道:“到了今天,容不得半點差錯。左右契丹兵馬不多,也不差幾門火炮,明日還是放炮轟一轟河面。若有契丹人逃,冰面被炮轟過,想跑也不容易。”
眾將稱是。雖然知道炮彈攻擊的方向是前面,砸冰在販效果并不好,也顧不得了。
過了泒河就是行唐,離著真定府不遠,竇舜卿部已經做好了準備。縱然有契丹人逃過去,也無法造成威脅。不過,劉兼濟眼看著大勝,不想留下隱患。
以三萬軍隊,來迎戰契丹的三萬騎兵,有這樣的戰果,已經足夠優秀。全殲敵軍,自己幾乎沒有什么損失,對宋軍來說足夠了。有這樣的戰果,與地形的關系很大。河流遲遲不結冰,契丹軍隊被堵在了泒河和唐河之間,失去了機動的余地。宋軍的攻堅能力,實在不是契丹可比。
又看了幾處,劉兼濟道:“明日一早,便就安排二十門炮,到岸邊轟河面。恰巧在契丹人的軍營外面,轟他們軍營附近的河,炮火剛好。各軍做好準備,防止契丹人挨了炮,突然反沖出來。”
方洪道:“這樣厚的雪,契丹人沖出來,正好是火槍的靶子。此戰勝局已定,太尉不必憂心。”
劉兼濟搖了搖頭:“我知道勝局已定,不是擔憂失敗,而是怕留下手尾。我們這一戰,是此次契丹南下的初戰,打得越好,對雙方的士氣影響越大。如果我們讓契丹人一個也逃不掉,北邊的契丹大軍必然受到影響,不敢再肆無顧忌。”
楊遂道:“太尉說得不錯,此戰我們打得好了,對契丹,對朝廷影響都不小。今年之戰,朝廷本來議論紛紛。有的官員認為,只要把契丹擊退即可。而樞密院則是有意借此次機會,全殲契丹主力。我們能夠大勝,對樞密院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