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逵騎在馬上,看著道路上的士卒用盡力氣,拖拽著火炮,覺得心里煩躁。前些日子剛剛下了一場雨,道路泥濘,火炮運輸非常麻煩。
部下將領郝質道:“太尉,現在雨水多,道路泥濘,何不等些日子再運炮?”
賈逵連連搖頭:“不現在運去,等到用的時候,更加來不及。瓶形寨是河東雄州,契丹在那里把守甚嚴。沒有火炮,攻那里可不易。只有隨軍帶炮,出契丹人不意,才可萬無一失。”
決定今秋在河北路與契丹開戰后,樞密院命龐籍以整訓過的河東路兵馬代替賈逵,命賈逵率所部到代州繁峙縣。做好一切準備,一旦開戰,立即率大軍攻靈丘,奪飛狐。一旦占領了飛狐縣,宋軍就奪得了此戰的主動權,太行山為自己所有。
河北路的戰事,太行山的地位非常重要。誰占領了太行山,就打通了與河東路的聯系,可以借助河東路的力量。敵軍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斷了后路。賈逵五萬大軍,從朔州一路而來,并不容易。特別是現在雨水較多,道路泥濘,火炮和糧草運輸不易。
看了一會,賈逵道:“再去想辦法找些馬來,一路都不好走,靠人拉怎么能行?”
郝質道:“代州馮知州,父馮文懿公,積功而至此任。治內健馬都已經被收為軍馬,民間馬匹想雇也不容易。太尉見馮知州時,沒有說明要用馬,屬下如何去跟州衙交涉?”
賈逵道:“現在大戰將至,軍中必須要馬匹,哪里還有這么多規矩!莫非要取龐相公手令來,州里才給馬匹嗎?只管派人去州衙,讓代州先撥五百匹馬來!”
郝質不敢回嘴,只能答應。沒了傳令士卒,取了印信,到代州去借馬。
代州知州馮行己,是前宰相馮拯之子,恩蔭為官,積官做到代州知州兼河東路沿邊安撫使。從地位上講,馮行己跟河北路雄州的知州馬懷德類似。都是武將,久在軍中,都兼安撫使。不過,馮行己出身豪門大族,自己為官也多有功勞,對近些年禁軍的整訓頗為不滿。賈逵大軍來代州,馮行己的態度冷淡,不像一般的地方官一樣積極幫助軍隊。
對這個代州知州,賈逵也多有不滿。不過,馮行己做事很有分寸,只是不主動幫忙,也不給軍隊找麻煩,讓人無可奈何。沒有地方幫助,賈逵此行分外艱難。
太陽升到了中天,烈日炎炎,行不得路,賈逵只能命全軍休息。等中午過去,再行趕路。
一棵大松下,親兵擺了些瓜果,又備了茶水,請賈逵休息。
飲了口茶,吃了個甜瓜,賈逵道:“這個季節行軍,煞是愁死人。代州向東,都是山谷。前幾天下過了雨,谷中道路泥濘,如何能行得了炮車!若能得地方征調民夫,要好許多。”
郝質道:“太尉,只要沒有龐相公鈞旨,馮知州一律不許,怎么可能征調民夫呢。再者說,這樣大熱的天,征調了民夫必然多死傷,還不如自己走呢。”
賈逵嘆了口氣:“說起馮知州,我以前與他也見過幾面,哪里想到現在這么難說話。他又不違朝廷法度,想告也無處告去。但愿到了戰時,馮知州不要在后面鬧出什么事來。”
郝質道:“現在看來,該做的事情,馮知州也都做了。不過,他不主動配合,總是有許多麻煩。太尉,不如你上書樞密院,說明此事。如果在戰前把馮州換掉最后,莫要等到戰時惹出麻煩。”
賈逵搖了搖頭:“若是我上書朝廷,不就得罪死了他?以后還要同朝為官,還是算了吧。”
郝質道:“那等到戰時,如何穩定后方?”
賈逵想了想,道:“只好上書龐相公,讓他派個將領來,去與馮知州交涉了。我們的糧草槍彈,都是樞密院專門運來的,與知州關系不大。代州的百姓,我看是難用了。”
說完,道:“這惱人天氣,著實是熱。若是有水酒,飲兩口解渴最好。”
一邊的親兵聽了,急忙跑去找水酒。沒多久,捧了一壇酒來,放下兩個碗,給賈逵和郝質倒上。
飲了一碗酒,賈逵道:“過些日子到了繁峙縣,我欲以你部為先鋒,替各師打開道路。到靈丘的瓶形寨是要地,契丹防守格外嚴密。必須早做準備,不要在那里耽誤時間。”
瓶形寨是契丹靈丘縣與宋朝的繁峙縣的交界處,泰戲山中的一條谷道。這個地方,在后世的名字極為知名,平型關。這條道路,是由河東路穿過太行山到河北路的山中谷道,建中六年,李晟曾引兵出定州后,沿此道兼行到代州。
一旦出瓶形寨占領靈兵,前出即威脅飛狐,掌控住了河東路通往河北路的要道。契丹要想利用山中道路,繞行宋軍后部就不可能了。靈丘和飛狐直接影響河北路和河東路戰局,是太行山要道。不過這條路穿行于山間溝谷,行走不遍,沿路也少補給,不利于大軍行動。
賈逵五萬人,走這條路已不容易。再帶上火炮,行動非常艱難。也就是現在宋朝物資充足,不缺馱畜,才可以這樣做。如若不然,僅五萬人的糧草,就難以行動。
杜中宵與趙滋等人仔細研究河北戰事,都認為靈丘、飛狐對戰局有重大影響。一旦占領,就掌握了對契丹的主動權。所以命令賈逵,提前做好奪取這條道路的準備。一到秋天,如果契丹大軍南下,他立即帶兵進攻靈丘。在契丹人反應過來之前,奪取飛狐。
飛狐是太行山中要地,一旦占領,就保障了太行山安全,保護了宋軍側背。到了那時,宋軍可以完全展開,與契丹戰于幽州地區。那時宋軍五十萬大軍,才能完全發揮威力。
飲了兩碗酒,不似剛才躁熱了,賈逵道:“契丹若興兵前來,不知大同府會不會有異動。龐相公率數萬大軍守朔州,雖然應該安全,卻總覺得不那么讓人放心。”
郝質道:“太尉,北邊還有王太尉大軍。有那五萬人在,大同府天大的膽子敢出兵。”
賈逵點了點頭:“也是。王太尉所部是杜太尉隨州練兵時帶出來的,最是完整。可惜自唐龍鎮一戰之后,便就守河曲路東北,再無大戰,也不知道現在如何。”
郝質笑道:“那是三衙楊太尉帶了數年的軍隊,建制完整,槍炮齊全,最是能戰。若是大同府一有異動,王太尉帶兵南下,說不定能一舉而下。太尉,有他們在,我們不必擔心大同府。只要此次一戰而下靈丘,占領了飛狐,山前山后就盡在朝廷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