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璋在河間府待了兩日,查看了籌備中的軍校,便就回了京城。鐵路已比修到保州,從京城到這里來方便了許多。交通方便,通了鐵路的地方,經常會有朝廷官員下來視察。
送走李璋,劉幾和宋守約回到了官廳,各自落座。
宋守約道:“太尉,感覺李太尉此次前來,許多話沒有說明白。杜太尉的為人一向和善,怎么會這種嚴令?契丹都是騎兵,選的地方好了,越境幾日我們根本不知道,怎么攔截?”
劉幾道:“我與杜太尉一起在隨州練兵數年,自然知道。不過,真遇到大事,杜太尉也絕不會猶豫的。朝廷發生了什么事,杜太尉為何會下嚴令,我們不知道,不必去猜。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能夠讓契丹人有來無回!如果做不到,我們兩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宋守約嘆了口氣:“契丹如果出騎兵,突然入境劫掠一番,我是想不出怎么攔截。邊境線綿延數百里,怎么可能防得滴水不漏!”
劉幾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才道:“隨李太尉一起來的那個丁令德,說是在帥司聽令,并沒有回去。專門帶這么一個人來,樞密院應該有特別用意。”
宋守約愣了一下,道:“看那人面容和善,倒似個做生意的主管,能有什么用處?”
劉幾道:“人不可貌相,李太尉特意帶了他來,必有用意。不要忘了,現在樞密院里,李太尉可是管機宜司。機宜司本就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也有許多奇人異士。”
說完,劉幾吩咐人,去請丁令德過來說話。
丁令德進了官廳,依然是滿面笑容,向兩人行禮。
劉幾道:“不必客氣。不知丁將軍在樞密院是什么官職?”
丁令德道:“回太尉,下官只是做些雜事。自在河曲路被杜太尉賞識,才做到內殿崇班。”
劉幾點了點頭,明白丁令德的意思。他在樞密院里,可能就真的做些雜事,也或者是他負責的事情不好讓外臣知道。點明自己是內殿崇班,是讓劉幾和宋守約知道,自己大致是什么地位。內殿崇班是大使臣,在宋軍里算是中級軍官,地位可是不低。
宋守約看著丁令德,怎么看都覺得是個店里主管,想不出來這樣一個人,怎么升上來的。一般軍中的將軍,不是世家,最少有些威嚴,可不是這個樣子。便問道:“李太尉特意留下將軍,必有用意。”
丁令德連連點頭:“太尉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一邊說,一邊看劉幾。
劉幾沉聲道:“李太尉的意思,將軍可以明言。”
丁令德稱是,道:“現在已經十月下旬,再有一兩個月,拒馬河就凍上了。朝廷估計,那時契丹極有可能會派兵馬越過邊境。帥司新立不久,要應付此事,只怕有些難處。”
劉幾點頭:“自然是極難。不知將軍可有教我們的?”
丁令德忙道不敢,道:“我來此處,臨行前太尉吩咐了兩件事。一件事,要密切注意涿州動靜,那里兵馬一集結,這里就要得到消息。最好契丹人要攻哪里,也要提前知道,以便早做布置。另一件事,是要引導契丹人渡河的地方,行進的路線。前一線事,自然是太尉的帥司派人去做。我留在這里,是為了后一件事。與契丹交惡,無非是收留了數百南逃的百姓。契丹人越境,最有可能的,就是去擄掠他們。我留在這里,就是幫著帥司,想方設法引導契丹人,到那里去。”
劉幾一聽,不由站了起來:“這種事情,你也能夠做到?若是如此,留下契丹人就容易許多!”
丁令德還是滿面笑容,不過神情間有些無奈:“太尉派我來,就是為了此事。若是做不好,回去要受懲罰的。雖然難,總要去做不是?”
劉幾看著丁令德,過了好一會,才笑道:“不錯。再是難,也要去做!”
手下十五萬大軍,對劉幾來說,與契丹作戰沒有問題,留下他們也沒有問題。最難的地方,是不許他的軍隊越過邊境。幾十里路,對于騎兵來說,實在容易得很。在邊境秘密集結,突然越境,劫掠一番后第二日退回,宋朝的軍隊還沒有集結起來呢。
這一點難處,幾乎無法破解。只要契丹人小心,宋軍防得再嚴,也沒有辦法。但是,如果丁令德真能讓契丹人攻擊固定的地方,一切就好辦了。大軍布下天羅地網,契丹人一越境,便就去封住退路。而后伏兵盡出,把契丹死死圍住,他們就插翅難逃了。
看著丁令德,劉幾道:“不知將軍要如何去做這件事?”
李令德搖了搖頭:“現在哪里知道?我要先到南逃的百姓那里,熟知他們,才能想出辦法。此事需太尉幫忙,不可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當然,還要派幾個伶俐的人來,幫著做事。”
“這有何難!”劉幾大笑。“此事宜早不宜遲,明日我便讓張岊到河間府,吩咐了他,帶你去雄州就是。他手下五萬大軍,你要什么,盡管去要。等你有了主意,說給我聽!”
丁令德叉手:“下官盡力去做,多謝太尉成全。”
看著丁令德,見他一直笑容滿面,完全就是個做生意的人。而且這笑容,是從心底發出來,不是那種假笑,一點也看不出破綻。只能心中暗嘆,這世上真是什么樣的人都有。
吩咐下人擺了酒席,劉幾和宋守約一起,請丁令德飲酒。席上,劉幾問起丁令德以前的事,他卻一點都不肯說。只說自己原是禁軍,整訓時調到河曲路,偶爾得到杜中宵賞識,一直在那里做事。
在隨州的時候,杜中宵編練的軍中情報人員,主要是測繪地圖,依照一些痕跡推算敵軍等等。至于刺探軍情,以及秘密任務,那時軍中并沒有。后來在河曲路,主管一路帥司,才有了這些人。
聽丁令德說話滴水不漏,完全不知道這些年他做了什么,劉幾便就不再問。說到底,這是從樞密院來的人,不好逼得緊了。雖然官職不高,丁令德卻是在機宜司做事,接觸許多機密的。
雖然一直勸酒,丁令德也酒到杯干,卻一直面色不變。劉幾進士出身,本是文臣,哪里能喝這么多酒?最后酒意上頭,只能送丁令德離開。
送走劉幾,宋守約見丁令德還是那副模樣,好似沒喝酒一樣,道:“將軍未醉,還要飲些嗎?”
丁令德忙道:“不敢。下官不善酒,只是不好推辭。既然已經盡性,不如就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