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朝端起面前的茶杯,笑道:
“以朱青云的謹慎,尋常的引蛇出洞,自然是騙不了他,但每個人都有他最信任的人,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再狡猾的狐貍,戒心也會降到最低。
而少爺您有龍兒姑娘在側,若是要用計,任誰也是防范不了的。”
朱玉壽眉頭微微一皺,道:
“朱青云最信任的人,應該是他兒子朱玉春,以及實力遠在他之上,卻依舊對他忠心耿耿的大長老朱青風。
可是朱青風已死,若是忽然再度出現,恐怕朱青云心中必然警覺,而朱玉春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朱青云身邊,恐怕沒有什么機會吧!”
“少爺此言差矣。”
顧惜朝笑著分析道:
“朱青風與朱玉春固然是朱青云最親的人沒錯,但親人與心腹卻未必是一致的。身為一個當權者,對自己的兄弟和兒子,天生便會有三分戒備,因為這兩種人,最有可能將他取而代之。”
“親人不可信?”
朱玉壽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確實,歷史上多少帝王,信任外臣乃至宦官,遠遠超過宗親甚至太子。究其原因,還是為了自身的權利著想。
顧惜朝繼續道:“如果將家主比作帝王,那么,帝王最信任的人會是誰?”
“我明白了。”朱玉壽眼前靈光一閃,道:
“帝王最信任的,自然是替他掌管皇城禁軍之人,因為那關系到帝王自己的身家性命,絕對不會交托不信任之人手上。
所以說,朱青云最信任之人,應該便是朱府侍衛總管朱青利。”
顧惜朝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若以常理推測,該當是如此。”
“我這便回去安排,惜朝你好好休息,先走了。”
朱玉壽滿意的拍了拍顧惜朝的肩膀,直接起身出門而去。
翌日傍晚時分,天剛蒙蒙亮,一匹快馬飛奔入城,直沖夢玉山莊。
夢玉山莊之前,兩名護衛將他攔了下來。
卻見馬背上,一名中年漢子翻身下馬,卻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只見他渾身浴血,臉色蒼白異常,顯然身受重傷。
兩名護衛連忙上前將之扶起,卻見那人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虛弱的道:
“我乃是朱家侍衛總管朱青利,我要見我們家主,快帶我去見我們家主。”
兩位侍衛見狀,連忙將他扶進了夢玉山莊之中。
不久之后,朱青云匆匆趕到了夢玉山莊的客房。渾身浴血的朱青利見到他,掙扎著就要起來行禮。
朱青云趕忙上前一步將他扶起,道:“青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朱青利搖搖頭,哽咽道:
“屬下所受,不過是皮外傷,并無大礙。但朱家發生了內亂,幾位客卿長老召集門客造反了,家主快快趕回江寧城主持大局,否則咱們朱家幾百年基業,就要毀于一旦了。”
“什么?”
朱青云臉色大變,連忙道:
“究竟怎么回事?你仔仔細細說清楚!”
“咳咳咳……”
朱青利痛苦的咳嗽了幾聲,道:“昨日下午,大長老忽然渾身是傷的趕回了江寧城,并且找到屬下,說您在廣陵城遭到了危難,讓屬下帶領朱府侍衛前來支援。”
“大長老,你是說你看到大長老了?”朱青云聞言眼前一亮,一把抓住朱青利的手連聲問道。
“沒有,那個大長老是假的!”
朱青利哭喪著臉搖搖頭,道:“屬下聽聞家主有難,二話不說,立即挑選了侍衛中的精銳前來援救。
誰知出城之后不久,卻遭到董天寶,奪命書生帶領的一幫門客偷襲。他們有一種黃色毒煙,十分厲害,侍衛們中毒之后,根本就抵擋不住,就在我們節節潰敗之際,那假大長老又乘機偷襲了屬下。
屬下身負重傷,拼死殺出重圍,便一路快馬趕來廣陵城了。”
朱青云焦急的問道:“那朱府現在究竟怎么樣了?”
朱青利道:“屬下受傷之后,他們以為屬下必死,曾經得意洋洋的說過,他們將屬下和侍衛精銳引出城,便是要將忠于家主之人一一剪除。
在董天寶和奪命書生襲擊屬下之時,張瀟,陳群,程有道和聶離四人已經乘著朱府空虛之際,攻占了朱府。
他們要殺掉所有不肯效忠朱玉壽的長老和執事,通通換成他們的人。
如此一來,等您回到朱家,一切早已經改天換地,為時已晚了。”
“混賬至極。”
朱青云臉色鐵青,寒聲道:“朱青剛呢,身為戰堂長老,朱府發生如此內亂,他為何不率領戰堂馳援?”
朱青利苦笑道:“當初是家主您立下的規矩,戰堂令牌一分為二,戰堂長老執掌一半,另一半在家主手中。
平日里戰堂長老的那一半令牌只有指揮訓練之權,僅能調動十人以下的人手,要想調動整個戰堂,必須要您那一半令牌與戰堂長老手中的令牌合二為一,方才能夠辦到。”
朱青云痛苦的一拍額頭,頹然坐下,當初他以洗髓境的修為,跳過罡氣境的朱青風繼承家主之位,成了七星聯盟之中,唯一一名只有洗髓境修為的宗主。
朱家內部自然有不少人心中不服,而他對手下人也是無法完信任。
尤其是原本有機會坐上家主之位的大哥朱青風,和掌握朱家精銳戰力的戰堂長老朱青剛。
為了制衡戰堂的勢力,朱青云上位之后,制定了一些列的策略,來限制戰堂長老的調兵權利。
如今危急關頭,卻成了自縛手腳,真是悔不當初。
朱青利焦急的道:
“家主,為今之計,您只有立即趕回江寧城,調動戰堂人馬迅速平亂,朱家放能夠轉危為安啊。”
“好,我立即趕回江寧城。”
朱青云長身而起,當機立斷,道:
“玉春,從廣陵城到江寧城,共有三條路,你立即吩咐下去,讓讓我們在玄兵閣的人立即關閉店面,所有人分成三隊,部趕回。”
“是!”
朱玉春躬身領命,然后略微遲疑道:“那父親,咱們走那條路?”
朱青云搖了搖頭,道:“咱們一條都不走,廣陵城相距江寧城六百里,中間為荊棘嶺和千秋壁所阻隔。
尋常人,自然是只能走三條路,但以你我的身手,人跡罕至的荊棘嶺和高聳陡峭的千秋壁,都阻擋不了你我的腳步。
待三隊人馬吸引了朱玉壽那個小混蛋的注意力,咱們父子二人天黑之后,借夜色掩護出城,直接穿越荊棘嶺和千秋壁,回到江寧城,調戰堂人馬平亂。”
“是!”
朱玉春領命而去。
傍晚黃昏,漸轉黑夜,天穹不見新月,唯有地上街道懸掛的燈光反照上天,卻太過晦暗。
廣陵城中,兩道矯健的身影從夢玉山莊飛身而出,穿過曲折的街巷,然后翻過了一段無人把守的城墻,飛快的往城外山林飛奔而去。
荊棘嶺,橫縱八百余里,橫亙在廣陵城和江寧城之間,其間荊棘密布,道路阻隔,常人根本難以通行。
但是這兩道身影,皆是身懷上乘輕功身法,在滿地荊棘叢中,依舊如履平地,而且速度迅疾無倫。
“荒山野嶺,家主大人為何如此行色匆匆啊?”
一聲輕笑聲憑空響起,那兩道飛奔的身影頓時一震,連忙停下身形,在一棵灌木之上站定。
朱青云神色鐵青的看著面前一棵參天大樹上的人影,怒罵道:
“朱玉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賊,朱家養育了你十六年,你卻狼心狗肺,背叛家族。”
朱玉壽神情淡漠,冷笑到:
“這就奇怪了,明明是家主大人先動的殺機,讓大長老設局殺我的呀。怎么家主大人要置我于死地,難道我還得束手待斃不成?”
朱青云咬牙切齒道:
“所以你為了報復,就讓董天寶他們幾個客卿,糾集門客,攻打朱府?那可是你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你怎么下得去手?”
朱玉壽笑著道:“我可沒有攻打朱府,要是真這么干,我父母可第一個饒不了我,家主大人您這是聽誰說的?”
“什么?”
朱青云一愣,難以置信道:“這不可能,朱青利不可能騙我的,而且也沒有人能夠在我面前假冒朱青利。”
“您見到的朱青利當然是真的,而且他也的確不可能騙你,但是我們可以騙他呀!”
朱玉壽一邊欣賞著朱青云臉上絕望的表情,一邊道:
“他只是在江寧城外遭到了襲擊,我們又切斷了他回城的路,所以他根本沒有機會回城查探。所有的消息,什么圍攻朱府,取而代之,都是我們的人告訴他的。
只不過他重傷之后,心慌意亂,一股腦兒信以為真罷了。怎么家主大人如此睿智,也會被這等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給騙了呢?”
“你……”
朱青云氣的嗔目欲裂,手指顫抖的指著朱玉壽,卻說不出話來。
自從朱青風去殺朱玉壽,從此一去不回之后,他的神經一直崩的太緊了。
一想到連罡氣境小成的朱青風,都可能死于朱玉壽之手,朱青云便對朱玉壽極其小心忌憚。
朱玉壽圍攻朱府,逼他讓位的噩夢,早已經作了不止一回。
所以在朱青利一說朱家內亂之后,他便先入為主,信以為真,以至于亂了方寸。富品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