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安再次愣住了。
這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
一般情況下,新丁都不會剛到一個單位就問老鳥這種問題。
因為會顯得功利性太強。
徐興國會問這個問題,莊嚴倒是一點不意外。
作為一個合格的冤家,莊嚴了解老徐心底里想著什么。
提干。
老徐的軍旅生涯最想要的結果,就是提干。
老八連沒了,混編了,大換血了。
連長指導員都調走了。
徐興國如果回八連,得重新在新的主官面前獲得欣賞,建立起自己的形象需要時間,他已經第二年兵了,又遇到了軍改,聽說明年后,自己這批兵要么退役,要么就套改士官,成了最后一批三年制的義務兵了。
說到底,徐興國等不起,也輸不起,只要稍稍有一點點變化,興許就只能摘下帽徽軍銜打起背包回老家去。
羅平安看著徐興國,思忖片刻說:“要說容易也容易,要說不容易也不容易。”
徐興國的臉色暗淡下去。
見到他這副模樣,羅平安又忍不住安慰道:“我倒不是敷衍你,我說的容易是因為我們是軍區唯一的特種部隊,所以露臉的機會多,有機會參加各種比武各種和外軍的交流,甚至可以出國參加集訓。只要成績出眾,立功那就跟玩似的。”
徐興國的雙眼頓時一亮,擰在一起的眉頭立即松開了。
羅平安繼續道:“說不容易,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咱們‘紅箭’大隊的兵都是挑過來的,就像你們,都是萬里挑一,你說這競爭大不大?除非極其出色,否則你很難有機會冒頭。這就要自己付出比在野戰部隊更多的汗水和鮮血才能獲得成功。在野戰部隊你也許是尖子,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來到這里我勸你放低姿態,因為這里的尖子太多了。”
徐興國勾著頭想了想,也不知道是回答羅平安還是在為自己打氣,低聲說了句:“我一定會加油的,也一定可以提干……”
莊嚴明白在“提干”這件事上,徐興國算是走火入魔了。
不過正如羅平安所言,“紅箭”大隊的訓練和競爭極其激烈。
這一點在第二天一早開始,莊嚴就有了深刻的體會。
特種大隊的生活,第一快樂莫過于像晚上這樣,能夠幾個戰友坐在一起侃大山,因為這才是最輕松舒服的時候。而第二快樂,那就是吃飯,因為“紅箭”特種大隊的伙食是全PLA陸軍里最好的。
但是,有一點是絕對不可否認是的——那就是侃大山和吃飯的快樂加起來都遠遠抵消不了特種大隊的痛苦,那就是高強度的各種訓練。
特別能戰斗,特別能吃苦。其實聽到這句口號,任何一個新加入的隊員都明白自己的宿命——“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這個代表著榮譽象征的稱號,要是能讓一個特種兵在里頭舒舒服服安安逸逸地過,那特么的就真對不起這個名頭了。
第二天一大早,當墻上的掛鐘指針搭正五點半的時候,悠揚的起床號響徹了整個營區。
好聲響起來的時候,莊嚴其實早就醒了。
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睡不著。
按理說,剛從選訓里過五關斬六將獲得了留隊資格,渡過了地獄一般的七天,那應該是倒頭就睡著才對。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莊嚴那天還真的很晚才睡著,而且沒到五點半就醒了。
“穿好自己的所有裝備,我說的是所有裝備!”
羅平安一邊說,一邊走到自己那幾個兵的床鋪旁,用力拍打著床架。
“所有裝備是指你的鋼盔,你的防彈衣還有你的子彈帶和武器,其他防毒面具之類按照你們在原來單位五公里越野時候配備一致。”
莊嚴倒是沒費多少功夫就出了門。
對于那件防彈衣,莊嚴聽討厭的,這玩意套在身上密不透風不說,還賊重。
總算搞定一切,出了排房,迎面就看到韓自詡站在草坪上等著了。
看到莊嚴馬上說:“去槍庫,文書開門了,幫你班長把槍全取出來。”
“是!”
莊嚴轉身就跑上了樓。
等拿槍下來,所有人都集合完畢了。
冷冷的晨光中,韓自詡棱角分明的面孔顯得更加威嚴,頗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
將部隊帶到操場邊的油柏路上,已經有不少其他營的兵再那里卷褲腿,做伸展活動熱身了。
一看這熟悉的架勢,莊嚴就知道是要搞武裝越野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這個曾經的教練班長,又參加過張大炮帶領的射擊尖子集訓隊,到底能在這里跑到什么程度。
來之前莊嚴已就已經很清楚,特種部隊的武裝越野不光有三公里、五公里,還有10公里、20公里越野和50公里武裝奔襲。
之前韓自詡也曾經在閑聊中提到過,特種大隊每天早晨一趟10公里越野,每天下午收操前一趟10公里越野,到了禮拜六早上,跑的是20公里越野,至于50公里武裝奔襲,每一個月就會由大隊統一組織一次。
這是全大隊固定的,至于其他的體能訓練,由各營連排自己組織。
既來之,則安之。
莊嚴還是抱著這個心態。
不就是10公里嗎?
當初集訓的時候,張大炮同樣每天都跑10公里,有時候還沖山頭。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韓自詡將隊伍帶到這里,馬上宣布了:“每天早上的10公里是固定的,今天是我們‘獵人’小分隊第一次在大隊里參加集體活動,和大家伙一起跑10公里,所以,別丟了自己的臉!你們可都是尖子里挑選出來的上等兵,也算是老兵了。別到時候連這里的列兵都跑不過,那你的臉就算沒了。”
頓了頓又道:“我們大隊的10公里輕裝標準是37分鐘之內達標,重裝40分鐘達標,你們現在是輕裝,所以必須37分鐘內完全,如果超過這個數,對不起,你暫時沒資格參加白天的專業訓練,我會讓副隊長里的其中一個帶著你們中不及格的那幾個從體能基礎練起,直至你們達標了,再來參加專業訓練。”
其實在這之前的選訓階段,莊嚴和其他人也跑過10公里越野的考核,都是達到了要求的。
但韓自詡現在說這話并不多余,因為當時雖然也是輕裝,可時間上沒有要求那么高,也沒有防彈衣。
輕裝37分鐘?
那就意味著一個五公里至少要在18分30秒內。
而且還是在多穿了一件護神防彈衣的情況下。
有挑戰性了!
莊嚴一邊想著,一邊卷起自己的迷彩服褲管。
看看周圍,那些特大的新兵們臉色蒼白,一看就知道很緊張。
而那些老兵則看起來十分輕松,班長們一邊檢查新兵的裝具攜帶情況,一邊用一種又像鼓勵又像關心但是又像要挾的口氣朝他們吼著。
“跑的時候記住配速要均勻,不要死命朝前沖,跟得上老兵你們就是成功!我可告訴你們,尤其是越野比較差的那幾個同志,可別超過規定時間了,否則我罰死你們!”
莊嚴恍惚間似乎回到了新兵時期,在K鎮的營部馬路邊,即將展開五公里之前的熱鬧場景,當年同樣驚慌的自己,同樣淡定的老兵還有吃錯藥一樣的陳清明和馬力,朝著自己的兵瘋狗似的一頓亂吼。
“腰帶扎緊點,別讓你的手槍袋滑倒你前面去了,跑起來沒時間調整,一路打著蛋回來,明天腫得尿都撒不出來!”
韓自詡過來,扯了一把莊嚴的武裝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