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
軍用卡車駛入了C集團軍教導大隊,領隊的偵察科長周子琰打開車門跳下車,走到車尾旁。
“把自己的行李和裝備都那好,下車集合。”
唐文凱第一個下車。
周子琰拉住他:“老唐,你先集合大家,我去找人安排一下。”
“行。”
唐文凱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在這輛卡車里,除了周子琰,是軍銜最高的那位。
由他集合,理所當然。
“大家都過來集合。”
“一列橫隊,向右看齊!向前看!放背囊!坐!”
9名參選隊員整齊地將背囊放在自己的腳前方,齊刷刷坐下。
氣氛有緊張。
軍官們還算好,老兵們也算淡定。
畢竟當上士官的偵察班長們都不是第一次來集團軍教導隊,很多人都來過這里參加過集訓。
軍官們更不用說,集團軍偵察兵短期集訓通常也是在這里舉行,大多數人都有來過這里。
莊嚴倒是第一次來。
不過他不緊張。
唐文凱抬起頭,打量著身后十幾米外的樓房。
這是新建的宿舍綜合樓,有四層高,前面是一溜過去的一排器場,一樓有多功能健身房,還有電教室之類。
二樓以上是宿舍。
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想當年,他當班長之前也來過這里參加過偵察骨干集訓。
當年這里可不是這副模樣。
清一水的磚瓦平方,地方勾搭,設施簡陋。
可是現在完全變了樣。
到處都是正規化的場地,各種障礙場、訓練場、射擊場、戰術長、攀登樓等等,一應俱全。
這幾年來,軍費逐漸有所提高,不會再像從前那么寒酸了。
過了一會兒,周子琰和一個中校還有一個中尉一邊有說有笑,一邊朝這里走來。
“唐文凱!”
中校看到唐文凱,遠遠就打招呼。
唐文凱一眼看,認出這是C集團軍教導隊大隊長許衛國。
當年,他在這里參加偵察預提班長集訓的時候,許衛國還只是個中隊長,而且帶的就是自己這個中隊。
“隊長好!”
唐文凱趕緊敬禮。
許衛國還了禮,擺擺手:“老熟人了,怎么還跟新兵蛋子見了班長一樣?”
唐文凱笑道:“一天的隊長,一輩子的隊長。”
許衛國回頭對中尉說:“你帶他們去三區隊,先住下來。”
中尉馬上對其他人招招手:“同志們跟我來。”
其余9人拿著背囊和槍支,跟著中尉朝樓上走去。
唐文凱剛想告辭,許衛國去拉住他。
周子琰倒是識趣,說:“我先上樓安頓安頓他們,晚點我還要趕回去。”
許衛國說:“吃完中午飯再走啊,早上很多部隊都來報到,不少人都是老戰友了,難得見見面,G軍區的人也來了。”
周子琰說:“好,那我先忙去。”
說完,人轉身追著隊伍上了樓。
許衛國等人都走了,這才對唐文凱說:“我說你怎么也來了?剛才我看到名單,我都以為我看錯了,你不是應該帶隊才對嗎?”
“我現在身份是參選隊員。”唐文凱十二分認真道:“你現在還是我隊長。”
許衛國沒有馬上搭話,而是打量著唐文凱,就跟看怪物一樣。
看了半晌,才道:“唐軍長知道這事不?”
“我沒跟他說。”唐文凱道:“我為什么要跟他說。”
許衛國是唐文凱的老隊長,知道唐文凱和自己父親之間一直合不來,于是勸道:“我說你啊,都這么多年了,還憋著那口氣呢?”
唐文凱不說話了。
許衛國覺得不該繼續這個話題,于是轉了個話頭道:“對了,你真的是來參選的?”:
唐文凱說:“那還能假了?”
許衛國微微搖頭道:“我說,那都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小伙子,你一三十歲快三十一的人了,你跟他們爭?從運動學角度,你早過了黃金時期了。湊這熱鬧干嘛?”
這話倒是不假。
唐文凱說:“我是真想來,想去賽場上印證一下自己。”
“印證?”許衛國掃了一眼他的少校軍銜,揚揚下巴道:“這還不夠印證你的能力?”
唐文凱說:“老隊長,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坐不住。”
許衛國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唐文凱的胳膊,說:“也行,不過咱們都老熟人了,我可不會給你喂糖吃,跟你說吧,我覺得你能出現的機會是真不大。”
唐文凱也笑了:“你對在自己帶出來的兵就這么沒信心?”
許衛國說:“不是你不行,是別人太強。這次A集團軍的特種大隊和C集團軍的特種大隊都會派人來,他們可是志在必得,你跟他們那些大隊的人比啊?都是瘋子。”
唐文凱冷哼一聲道:“老隊長,你不知道吧,我們4師這回至少近一個,也許還不止。”
許衛國“噫”了一聲,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唐文凱。
唐文凱說:“別以為我跟你吹牛逼。咱們4師偵察營今時不同往日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許衛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不就是改編兩棲部隊了嘛!多配了點好裝備,就忘了自己吃幾頭蒜了?”
唐文凱說:“那倒不是,而是我得了個人才。”
“人才?”
“對。”唐文凱朝樓上看了一眼:“你看到剛才那個掛著實習軍銜的干部沒有?”
“看到了。”許衛國說:“是挺精干的,這就是你的人才?”
唐文凱說:“前紅箭大隊的尖子,全軍槍王,在T國參加過特種兵集訓,曾經帶隊拿過兩次全軍特種兵比武的第一,現在是我營里武偵連的代理連長,牛逼不?”
“什么?實習干部代理連長?”許衛國有些懵逼,趕忙問:“這種人怎么到你4師去了?”
在他看來,這種人要么是回紅箭大隊,要么來C集團軍特種大隊,怎么會去了4師進了偵察營?
“說起來話長,但是我可沒吹牛,不信明天摸底考核,你看看就知道。”唐文凱說完,拎起背囊背好槍:“老隊長,我先上去整理自己的內務了。”
“嗯……好……你去吧。”許衛國有些走神,唐文凱的自信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莊嚴在中尉的帶領下進了排房,中尉指著一溜空床鋪說:“從里朝外,十個床鋪,都是你們4師的,未來幾個月,你們都會在這里住,當然了,這里是淘汰制,人會越來越少,放心,現在你們沒必要占好位置,有本事留下來的,床鋪將來隨便你們選。儲物柜也是,隨便挑,反正絕對有多沒少的。”
說完,轉身就走了。
都是老兵,沒必要像新兵蛋那樣手把手教。
大家將背囊放好,打開,把涼席蚊帳什么都拿出來,開始整理內務。
“噯噯噯,排長。”
對面床有個士官坐在小板凳上,歪著頭打量著莊嚴,一臉的好奇。
莊嚴一邊整理東西,一邊瞟了一眼這個一期士官,說:“有事?”
士官試探道:“你是不是叫莊嚴?”
莊嚴的手頓時停了下來:“你怎么知道?”
他這才仔細打量起這個一期士官。
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力沒問題,腦海里沒有關于這個士官的記憶。
自己根本不認識對方。
可是,對方怎么認識自己?
從對方的迷彩服上看,他似乎又看出了一絲端倪。
“你是紅箭的人?”
“對對對!”士官看起來很興奮,一臉小迷弟的樣子,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這么說你就是莊嚴莊班長?哦,不,你現在是排長了。”
莊嚴笑了。
原來是紅箭大隊的人。
難怪了。
他掃了一眼對面的床鋪,都是一群士官,有個別是少尉。
但是沒有一個是認識了。
十年人事幾番新。
自己離開紅箭大隊也有些年頭了,兵換了幾茬了,不認識也不奇怪。
那個士官仿佛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朝其他人招手。
“是莊排長!是我們紅箭的老班長!”
其余幾個紅箭大隊的兵呼啦一下圍了過來,都聚集在莊嚴身邊,仿佛欣賞什么稀有動物一樣看著莊嚴。
“老班長,我叫萬海濤。你剛上軍校那年我剛來大隊,你那時候還在獵人小隊,當副隊長,我們都認得你,槍法特厲害,你現在照片都在我們大隊的榮譽室里掛著呢,上次你過來參加咱們蘇副連長的婚禮,我們都見過你……”
他竹筒倒豆子一樣巴拉巴拉一陣猛說,熱情得讓莊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來是這樣。
難怪他們認得自己。
從前莊嚴在紅箭大隊是大紅人,所以榮譽室里一直掛著他的照片,上面還有他獲得的榮譽和簡歷之類,也足夠唬人的。
“真巧了。”莊嚴也很高興,畢竟紅箭大隊算是自己其中一個娘家。
其實莊嚴的娘家真多了去了,1師也是,而且這次聽說1師也來。
4師這幫兵和干部都好奇地看著莊嚴。
早聽說過莊嚴從前是特種部隊的牛人,可沒想到今天是親眼看到了,人家都被掛在紅箭大隊的榮譽室里。
掛在榮譽室里的人,可不是小人物。
萬海濤十分熱情地伸出手,忽然又覺得不妥,趕緊敬禮。
莊嚴有些不好意思:“別客氣,大家來這里選訓,都是戰友,沒有上下級,我也是參選的隊員而已。”
“你也來參選?巧了!”萬海濤說:“我們徐副連長,他也來參選,他和你可是同年兵。“
“徐副連長?”
莊嚴有些驚訝。
他的腦子里一下子就閃過了徐典型。
老徐?
狗日的,他也來了?
他馬上左右看看,卻沒看到徐興國。
“他人呢?”
“去隊部辦手續去了。”萬海濤說:“估計很快回來了。”
白天別說人,晚上別說鬼。
說曹操,曹操到。
徐興國果然馬上就到了,人還沒進排房,聲音已經在走廊里響了起來。
“許隊長,你們的槍庫在什么地方?我們得上交帶來的槍和裝備,放在排房里不方便,待會兒吃飯麻煩了。”
一邊說著,一邊和許衛國、唐文凱走進排房。
突然,徐興國的目光掃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熟悉身影。
之前還輕松自在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人站在門口,呆住了。
“喲!老徐!”
莊嚴笑嘻嘻的迎上去。
唐文凱看看莊嚴,又看看徐興國。
許衛國說:“你們倆認識?”
莊嚴笑道:“認識,從新兵開始就住在一個排房里,他是我1師老戰友,后來也是我紅箭的老戰友。”
許衛國眼睛一下亮:“啊——你就是唐文凱說的那個代理連長。”
“大隊長,我叫莊嚴。”莊嚴敬了個禮。
“嗯,不錯,看起來可精神了。”許衛國看看徐興國:“還是你們紅箭大隊的?”
徐興國感覺有個痰,卡在喉嚨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咳咳咳——”
他猛地咳嗽幾聲,這才點點頭:“嗯,他是我的戰友,從前我們大隊的人。”
許衛國看了一眼唐文凱,感覺這回搞不好4師真的會咸魚翻身,有戲呢!
“槍械庫就在三樓,文書房間旁邊,你們去那里交武器。”許衛國道:“告訴一下文書,做好登記,今天大家休息下,是報到日,明天正式開始集訓。”
等許衛國走后,唐文凱覺得氣氛有些怪異。
他看看莊嚴,右看看徐興國,然后對莊嚴說:“我去找床鋪。”
說完,繞開倆人,進了排房里頭。
徐興國看著莊嚴,莊嚴看著徐興國。
徐興國一臉便秘了一個禮拜的表情,莊嚴還是老樣子,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你……你也來參選啊?”
到臨了,徐興國覺得這么傻站著挺沒意思,又不是和姑娘家相親,賊尷尬的樣子。
“對。”莊嚴說:“趁還年輕,別讓骨頭生銹了。你呢?”
徐興國趕緊點頭:“對對對,我也是這么想,別讓骨頭生銹了。”
莊嚴忽然冒出個念頭,很想問問現在老徐和白玲玲怎樣了,可是想想又趕緊打住這個念頭。
這樣問,不光沒禮貌,也很不識趣。
“我帶人去交裝備了。”
臨了,徐興國扔下一句話,逃一樣溜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
在這里都能遇到莊嚴這個老冤家……
徐興國現在很想找個鏡子照照,看看自己的印堂是不是在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