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衛國眉頭緊皺。
現在詢問唐文凱的狀況實際上言之過早。
這才剛剛開始考核，機降只是今天里最輕松的一關。
“隊長，我們把所有科目都放在一天里搞完，難度是不是過大了？”何教員問：“就算是去E國參加競賽，所有的科目都是分為五個階段，一共五天里比賽完畢，都擠在一天里，難度提高不止一個級別。”
許衛國說：“沒辦法，只能這樣來，從嚴從難嘛。你要知道，咱們這次首長已經發話了，咱們這次去參加國際偵察兵競賽，目標只有一個——保二爭一！”
何教員笑道：“喲！咱們首長還是網開一面了，不保一啊？”
許衛國說：“保一不現實。你想想，那可是人家的主場，我們拿第一的難度有多大，除非我們的人真的完全碾壓性勝出，否則都不可能。E國也不是什么普通國家，人家的部隊這二十多年來一直打仗，而且軍隊一向以彪悍著稱，咱們不能盲目自大。”
何教員覺得許衛國說的也對。
好歹人家是主場，得天獨厚。
何況了，E國的軍人向來彪悍，這次在自己本土進行國際競賽，他們搞不好精銳盡出，怎么會讓別的國家輕易拿下冠軍？
“走吧，我們去偵察兵小路那邊等他們。”
許衛國轉身朝障礙場方向走去。
這次15公里野外奔襲的重點，就設置在障礙場。
野外某處，巨大的米171在低空懸停。
機工長拋下繩索。
莊嚴等人已經半跪在機艙門邊。
繩索放下，莊嚴大喊：“下！下！下！”
唐文凱作為尖兵，一馬當先。
尖兵組的作用就是一切行動走在小分隊的前面。
他們負責戰斗搜索、偵察敵情、觀察地形地貌的任務，有時候還要負責警戒。
繩索在戰術手套上滑得滋滋作響，幾秒鐘后，唐文凱安全落地。
降落點是一片荒郊野外的亂草地，人落在地上，草就到了半腰高。
唐文凱對第二個索降的許二豎起手，做了個警戒的手語。
倆人散開，分別蹲彎腰蹲在降落場的兩側，環視周圍。
隊員一個個落地，考核官低頭看了一下地面的集訓隊員，對機工長做了個手勢，大聲說：“收起繩索，我們回去！”
米171輕點機頭，開始拉升，然后在轟鳴聲中遠去，很快消失西邊的樹林上。
“趕緊定位！”
莊嚴跑到唐文凱身旁。
作為尖兵組，他必須引導前進。
唐文凱利索地取出地圖和指北針，開始觀察周圍的地形地貌，快速進行了一次定位。
然后用鉛筆標注了目前機降的位置，然后在地圖上找到教導大隊訓練基地的位置，用筆在上線標出奔襲的路線。
野外標記路線看似簡單，實際上是一門學問。
地圖是地圖，直線距離是直線距離，盡管你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了教導隊訓練基地的位置，不代表你定個方向就可以朝著方向直走到達。
因為直線距離也許是15公里，實際上未必是15公里。
如果是比賽，所有的分別相隔一定的時間被投送到同一個點。
至于怎么走，就要看各個參賽隊的個人智慧和軍事經驗。
舉個例子，在機降點和集合點之間有15公里，這15公里的距離里也許有山，也許有河流，也許有山崖，有山溝等等障礙物。
一般軍用地圖上各種不同的地形地貌、高度、障礙物、建筑物等等都會有詳細的軍事標記進行標注。
負責定位的人必須做出選擇——選一條怎樣的路才可以讓自己的隊友以最短的時間，消耗最少的體力到達終點。
畢竟這個科目是計時賽，看的是時間長短，誰的時間最短，當然誰的分數最高。
如果定錯路線，或者定出一條效率不是最高的路線，那么將會影響整個分隊的綜合成績。
“路線訂好沒有？”
徐興國現在已經和莊嚴一起在核心組里，看到唐文凱蹲在地上，已經一分鐘沒說話了。
他有些著急。
說實話，在老徐看來，他不大信任整個營職干部。
雖然從10班一路能夠升到1班，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不過作為一名真正的特種部隊軍官，他依舊覺得4師偵察營這種部隊有些靠不住。
至少，在這個兩棲偵察營里，他唯一能看上眼的就是莊嚴。
其他人不過是因為莊嚴的訓練而變得相對出色，可基礎上的東西，還是沒法和正兒八經的老特比。
“還沒有……”
唐文凱的筆落在地圖上，筆尖之下，標記是一片沼澤。
沼澤？
該不該直穿，還是該繞道？
如果選擇繞道，至少要多跑大約八百多米。
他猶豫了。
這就是一個判斷問題。
所在的沼澤有很多種，有些只不過是爛地，而有些直接就不能穿過，會陷進去。
到底選擇只穿，還是繞行？
唐文凱頓時感到了筆尖如同千斤重。
一個小小的差距，也許就會導致全班的成績落后。
因為相隔二十分鐘之后，2班將會在同一個降落點降落。
如果2班訂制的路線比自己的更為合理，那么2班的成績肯定會比1班好。
“快一分鐘了！”
徐興國忍不住了。
一分鐘的時間，就算在野外也能跑出兩三百米遠了。
他上前一把抓過地圖，掃了一眼那片沼澤。
“你沒看到標記嗎？不深，這個沼澤可以直穿，還猶豫什么！？”
軍用地圖屬于地形圖，而民用地圖屬于地理圖。
軍用地圖上面主要是顯示地形地貌，會運用大量的等高線，一個稍稍懂等高線知識的人可以根據地圖上顯示的等高線塑造出一個立體的沙盤。
在民用地圖上，或許一個地方就是用一個名字代替，比如某個村莊就寫某個村莊。
而在軍用地圖上，即使是一塊平地也會想盡地標出是旱地水田、橋梁荷載、隧道限高等，甚至灌木叢的高度、沼澤的水深、軟泥深度，總之事無巨細一律表示。
徐興國一看那片沼澤的軟深度和水深，馬上覺得這就是一片水都還沒過鞋面的沼澤地。
“我覺得還是要繞行的好。”唐文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這點爛泥地，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沼澤！”徐興國不由分說，拿著地圖，筆在上面一劃，很快將路線制定好。
“老唐，有些事后要果斷干脆，不能猶豫了！”
其實他還有言下之意沒有說出來，他覺得唐文凱年紀太大了，導致做出決策的時候有些猶豫。
唐文凱看著徐興國，好像要說什么，但是最后還是沒說。
莊嚴隔了十多米外，看著倆人蹲在一塊似乎在爭執什么。
他趕緊靠過去：“怎么回事？路線定好沒有？”
說罷，看了看手表。
徐興國說：“搞定了，老唐有些猶豫，我幫他拿了主意。”
莊嚴說：“既然定好了，那就開始。”
轉向唐文凱：“老唐，帶隊！”
唐文凱暗暗皺了皺眉，也沒說什么，將地圖和指北針塞進戰術背心。
“跟我跑！”
他是尖兵，當然負責在隊伍最前方開路。
實際上，莊嚴讓唐文凱當尖兵也是基于他的地形學學得不錯。
再者，他是個營長，兵齡長，經驗足，心理穩定性比較好，適合在這個位置上引導全班。
1班的隊員開始跟著老唐跑。
這種定位越野對負責前方引導的尖兵要求極高，因為不光要保持足夠快的速度，還要有足夠好的方向感和識圖能力。
最牛逼的尖兵可以看一眼地圖，記住里面的地形地物，然后跑出五公里都不需要再次看地圖修正。
如果識圖用圖科目掌握不好的士兵或者軍官，只能一路拿著地圖一邊跑一邊看，那樣會影響前進的速度。
唐文凱果然不負眾望，在起初的幾公里中，他幾乎沒有看過一次地圖。
一切都非常順利。
按照現在的速度，莊嚴相信2班會被拋下足足一公里。
“加油啊，兄弟們！我們一定會贏！”
莊嚴不斷給大家伙打氣。
其實這話他還是專門說給唐文凱和許二聽的。
開門紅，這意味著今天如果順利，倆人留在1班就是鐵板上釘釘，半個月后就能作為正選隊員出國參加比賽！
無論是唐文凱還是許二，早就對這天望眼欲穿了。
到了六公里后，路突然變得很難走。
地上全稀泥巴，一腳才進去，淺的地方摸過足踝，深的地方直接到了小腿的位置。
不少人還因為太滑所以導致摔進了泥巴里。
走了一百多米，情況越來越糟。
1班的速度開始狂降下來。
莊嚴忍不住大喊：“停！”
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到前面，到了唐文凱的身旁問道：“老唐，搞什么，這是沼澤地，你的路線到底怎么定的？”
莊嚴也不好一下子將話說得太重。
但是，他知道肯定出問題了。
可唐文凱畢竟是自己營長，雖然在集訓隊里根本不掛軍銜，就為了避免彼此尷尬的情況，更利于指揮。
如果換做許二，他早就要發作了。
唐文凱下意識地朝后面徐興國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我的問題，地圖上標記的軟泥深度和水深根本不可能超過十厘米，但是……”
莊嚴看看地面，忍不住道：“但是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前天晚上才下了暴雨嗎！？”
他心里冒起了火。
可是，這真的是自己的營長啊！
我艸！
又不能真的朝營長的屁股上踢一腳吧！
“行了！地圖給我看看！”
莊嚴現在有些懊悔，剛才他應該把把關，沒想到自己太信任唐文凱，居然導致現在速度被拖慢。
2班和1班的訓練水準相差不遠，雙方都很有機會超過對方。
莊嚴生氣是因為唐文凱自己居然不珍惜機會。
如果被2班成績超越，那么唐文凱和許二是不能留在1班的。
莊嚴打開地圖。
作為整個偵察分隊的班長，他必須馬上做出判斷——到底是繼續穿過沼澤，還是回頭返回，然后繞道。
一看，沼澤地居然有五百米。
現在走了足足五分鐘，這才走了不到一百米。
在這么硬穿，恐怕黃花菜都要涼了。
“馬上回頭，返回！”
莊嚴沒有半分遲疑。
只要回到原來的硬地上去，即便繞到也要比穿過去強，更節約時間。
偵察分隊紛紛調頭，大家用最快的速度開始脫離沼澤。
唐文凱經過徐興國身旁的時候，瞥了對方一眼，后者臉色微微一燙，頭微微低下去。
整個1班在沼澤地這里等同拜拜浪費了十分鐘。
進去五分鐘，返回五分鐘。
十分鐘，在15公里奔襲里也算是非常可貴的時間了。
莊嚴知道，這第一個科目，恐怕是要落后于2班。
原本一切順利的時候，憑1班今天的狀態，至少能夠比2班快5分鐘。
一來一回的折損，恐怕變成了自己要比2班慢上5分鐘了。
5分鐘啊！
莊嚴想想都覺得肉疼。
這成績那是一分一毫都要精確計算，都是必爭的積分。
因為一個線路定制的錯誤，居然陷于被動……
果然，跑回教導大隊訓練基地的時候，許衛國站在偵察兵小道的起點旁，看著1班的隊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在低頭看看表，臉色有些難看，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許衛國看了看表道：“今天怎么回事？成績比平常差了不少。”
“我估計走錯路了。”許衛國一眼就留意到，1班所有隊員的褲管小腿以下都是濕淋淋的，作戰靴上全是黃的黑的泥巴。
一般正常的野外奔襲都盡可能避開復雜地形，尤其是河流和沼澤之類，因為沒人知道危險性有多大。
“慢了很多啊!”
許衛國忍不住舉左手，把手表向著1班從自己身旁跑過的隊員們。
“時間！時間！”
他不斷提醒。
之后的偵察兵小路，大家反倒沒有失誤。
一切都很順利。
莊嚴不得不承認一點，唐文凱的確進步很大。
如果不是之前走錯路，興許現在的成績就穩了。
可是現在，鹿死誰手還真的無法判斷……
“不要停了，不要停了！”
一名考核官指著射擊場：“到射擊場去，馬上！按照射擊競賽的規則進行考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