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要結婚,這在1連是件大事。
偵察營1連從沒出過莊嚴這樣威望爆棚的連長。
可以說,整個偵察營這么多年了,除了榮譽室里連隊曾經在戰爭中獲得輝煌戰績的老前輩之外,和平年代中,莊嚴算是帶給連隊榮譽最多的一個連長。
短短的一年時間里,講一支普通的步兵偵察連帶成了一支響當當的兩棲偵察部隊,還將其中幾個兵和營長都帶進了國際偵察兵比賽的賽場,并且一舉奪得冠軍。
這其中最引起轟動的是士官牛世林。
本來牛世林拿的是三等功。
可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宣布改為二等功。
這是在1連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牛世林當天去了指導員趙寰彬的辦公室,趙寰彬把那份二等功的填寫表格遞到他的面前時,這位老士官以為自己在做夢。
“好好填!別填錯了!”
趙寰彬用手指在表格上重重敲了敲,然后鄭重其事告訴他。
“這可是連長去軍長那里替你爭取來的!別讓他失望。”
這句話,讓牛世林呆若泥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從指導員的辦公室里出來,牛世林跑到營區小樹林的一隅,坐在那里拿著立功表格,卻怎么都壓制不住洶涌的情緒,眼淚啪嗒啪嗒落在了地上,滲進了沙子里。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PLA數以百萬計的士兵里,你說沒能人?
當然不是。
但是那么多兵,有幾個能夠在部隊里出頭,上軍校,或者提干轉軍官?
比例很少。
少得可憐。
當兵的就這樣,除了一小部分僅僅過來嘗試一下當兵滋味,或者純粹還真的是抱著戍邊衛國奉獻青春的士兵之外,大部分盡管也有報國之心,但更想留在部隊里干一輩子。
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事很快在營里傳開了。
牛世林的事,成為了為每一個想在部隊里發展的士兵的強心劑。
作為普通的士兵,要的是什么?
公平。
沒錯。
他們很多人要的僅僅是公平。
什么是公平?
那就是公平地承認他們的能力。
上軍校,轉士官,提干,這些都是對能力和付出的一種承認。
牛世林本來還在猶豫是不是要簽第三期,想著是不是要早點回去,然后到深圳特區給自己的同鄉老板打工,謀一條出路。
這會兒看來已經不需要了。
二等功,已經符合申報直接提干的條件。
直接提干就是去軍教導隊預提干部集訓一年,然后回來原來連隊當排長。
這是牛世林夢寐以求的事情。
他當兵的目的很簡單,他是真心喜歡部隊,喜歡這身軍裝。
有些人是天生就適合當兵。
牛世林就是這種人。
勤奮、堅韌、有奉獻精神。
但是思想單純,心直口快。
回到地方工作,未必適應。一個好兵,到了地方上,投身商海中,未必能夠成為一個成功人士。
牛世林就是這種適合當兵,但是不適合回地方的人。
其實還有一點是莊嚴考慮的重要細節。
莊嚴本人是狙擊手出身,深知天賦型狙擊手的厲害之處和難得之處。
像牛世林這種人離開部隊,其實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年莊嚴看過一本叫做《血色浪漫》的書,作者叫都梁,其中書里就有描寫一個偵察兵寧偉。
和牛世林一樣,寧偉也是一個天賦型的射手,在南疆戰役中還立過功,符合提干條件。
可是因為一件冤屈的意外,寧偉被取消了提干資格,最后退伍回鄉。
到最后因為做生意被人騙,為了報復,走上了犯罪道路,最終落個自殺身死的下場。
這些年,部隊里厲害的角色離開部隊,回到地方之后沒管住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也不是沒有發生。
軍人脫下軍裝,那就是一個老百姓了。
但是又不同于普通老百姓,因為他們學過很多的技戰術,通俗點說就是殺人技。
尤其是特種部隊和偵察部隊這種特殊部隊,本身就有著超乎常人的戰斗力,一旦不走正途踏上歪門邪道,后果比普通人犯案的危害大上十倍甚至數十倍。
莊嚴不愿意看到牛世林離開部隊。
牛世林也不想離開部隊了。
盡管立了二等功還需要報送上級審批才可以提干,可是牛世林感恩莊嚴。
不說別的,沖著連長這份信任和重視,自己留在部隊簽三期也值了。
他馬上回了排房給父親寫了信,先是講自己立功的事情飽了喜,然后告訴父親,自己不想離開部隊了,打算繼續留下來。
信寄出去后,牛世林想了想,覺得還有事沒做完。
他去交了表格,然后向指導員趙寰彬提出請假。
恰好那天是雙休日,趙寰彬問牛世林外出干嘛?
牛世林說自己去市區買點日用品,順道買點好吃的,回來分給戰友們一起有福同享。
趙寰彬聽了就樂了。
士兵之間,有人立功就請客,這事再正常不過。
自己也是當兵過來的,明白。
于是便批準了。
拿了假條,戴上士兵證,去文書那里取了外出證,牛世林匆匆地離開營區。
在酒店放好行李之后,莊嚴本打算就安排在龍騰大酒店吃飯。
但是嚴肅不同意。
“我聽說,咱們莊嚴娶了個好老婆,是個大企業家,住的是大別墅,已經成了腐敗分子了,我們今晚就不出去吃了吧……”
一邊說,一邊看看周圍幾個戰友。
“還是去他家,在他家里吃,也常常咱們弟妹的手藝不是?”
“好!我看很好!”蘇卉開永遠是嚴肅的支持者。
嚴爽當然也同意,不過還是有顧慮:“莊嚴,去你家吃飯,不影響你和弟妹吧?”
“不影響!不影響!”莊嚴說:“我還擔心去我家吃委屈各位老戰友了呢!”
“委屈啥!”坐在椅子里的張圯怡站了起來:“啥是戰友?咱們是在野外一起吃過‘高級蛋白質’的人,還能嫌棄你們家的家常菜?”
所謂的“高級蛋白質”其實是特指野外生存里的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
“行,老徐……”莊嚴目光轉向徐興國:“你看這樣成不,去我家。”
“為什么不成?”徐興國說:“我也要去參觀參觀資本家的豪宅。”
“哈哈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
當兵的人雷厲風行,說走就走。
很快下樓上車,莊嚴先給營長唐文凱打了個電話,邀請他過來一起吃飯。
然后給林清影打了電話,說今晚戰友們打算在家里吃飯。
林清影聽了馬上贊同:“行啊!就我自己在家,你馬上回來,冰箱里還有些食材,我今晚也露兩手好了。”
莊嚴問:“你哥和咱媽呢?”
林清影說:“他們覺得在這里悶,媽去賓館和七嬸她們打麻將了,我哥去找他的副市長同學吃飯去了。”
莊嚴說:“那好,我本來還打算在龍騰酒店吃,現在看來還是回去家里好。”
林清影說:“還是人家嚴肅比較注重形象,你們幾個雖然沒穿著軍裝,可是去飯店往那里一坐,誰都能看出是當兵的,喝多了影響不好,回家就很好。”
“那行,我去海鮮市場買點東西。”莊嚴說:“今晚我一展身手,給我最尊敬的老婆大人和戰友們做一頓豐盛的飯菜!”
去了海鮮市場逛了一圈,買了螃蟹,買了大蝦,又買了一條石斑魚和一些海螺之類,總算滿載而歸。
到了自家門前,天色暗了下來。
遠遠的,看到有個當兵的站在門口張望。
副駕駛上的徐興國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兵。
“咦?莊嚴,那不是牛世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