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啊……”
嚴肅吃了口菜,將目光投向張和平,不緊不慢道:“張主任,你還記得我們前兩年和E國進行的那場交流演習吧?”
張和平馬上點頭:“對,那次我看到你了,但是空降兵和我們的某部一起參演,你在。”
嚴肅說:“對,我在。那是我們空降兵使用最新研制的特殊傘具進行傘兵突擊車空投,你還有印象吧?“
張和平說:“當然有,而且印象深刻,畢竟那會兒這個傘具正式列裝不久,而且也是我們進行大型裝甲設備空投的首次國外展示,我哪會沒有印象?”
嚴肅說:“空投科目進行的當天上午,沒有我們部隊的任務,所以我們去觀摩區看空降兵兄弟們的演練。我記得當時空投很成功,觀摩區里的人都鼓起了掌,但是E軍一個空降師長卻大聲朝我們某部的指揮員大喊,說你們這是在作假!”
莊嚴和E國的傘兵特種兵打過交道,知道大毛子那種軍官一旦表達自己的意見,聲音不光大,表情也會很夸張,并且不會因為周圍有誰而嘴下留情。
“我看他不會說的那么簡單吧?”莊嚴道。
嚴肅轉向莊嚴:“看來你還是很了解大毛子啊。”
莊嚴說:“當然了,跟他們一起待過,搞過比賽。對了,他們說咱們作假,是怎么一回事?”
嚴肅說:“他說,你的車里根本沒人,車在地上了,人在飛機上!”
莊嚴一愣。
這個大毛子空降師長說的倒是沒錯。
要知道,特殊傘具空投大型裝甲車之類,如果從實戰角度出發,是應該人車一起空降才對。
但是人車同時空間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畢竟落地的沖擊力控制需要非常地精確,否則就要出人命。
裝甲車之類空降,車底下有緩沖氣囊,降落傘還要有高度感應,到了一定的高度,會自動炸斷傘繩,讓裝甲車墜地。
這是危險科目。
也正因為危險,很多空降部隊都采取先空投車,再空投人的辦法執行。
原則上,先車后人倒也不是不行。
畢竟人落地之后再找車,也可以戰斗。
可還是沒有人車一體空降來的更加效率、實在。
所以,在大毛子看來,人沒在車里一起空投,就是造假,你也不能說他錯。
“我當時就在想。”嚴肅說:“是不是我們的訓練模式過于注重安全,也過于輕視演習的重要性,所以導致大家都覺得演習嘛,就是演練戰術而已,從來沒有想過將演習當做戰爭去看待。”
“你說這件事,我倒有一些我的看法了。”張和平拿起餐紙擦了擦自己嘴角上的油脂,說:“對于我們的對抗演習,因為我一直都是研究新模式戰爭和戰術的,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研究得不比你淺,感觸也不會比你少。像以前的演習,往往都是偏向紅方,往往假定’敵軍在我友鄰部隊的配合打擊之下,已成孤立無援之勢’,我看十場演習里,八場有這種場景和戰術環境設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可是老這樣,我一直就想問了,我們的‘友鄰’是誰?他們怎么打的?為什么取得這個戰果?為什么不能是我們的‘友鄰’失敗,被別人擊潰?”
“又一次,我就問導演部的一個參謀,我說,要不,你去當當友鄰部隊,試試怎么講敵軍打成‘孤立無援’的?他當時就愣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說你不能紅方要吃青菜你就做青菜,不能紅方要吃米飯就做米飯。導演部又不是紅方的保姆,更不是廚子,應該擺正位置!”
莊嚴說:“張主任,那你認為,導演部的位置應該是什么呢?”
“是什么?是老師!是裁判!”張和平的語調越來越高,情緒顯得有些激動,看來,他早已經對這種演習模式不滿了。
也許,這也是他為什么要來這里的原因。
每個來這里的軍官都有屬于自己的那點小理想,也有自己的個人原因。
不盡相同,卻殊途同歸。
如嚴肅,如張和平。
“導演部就應該是一個出難題的人!不是解決困難,是制造困難!”張和平說:“導演部要做的就是養蠱!”
“煉蠱?”莊嚴和嚴肅都愣了。
這詞聽起來多新鮮!
張和平說:“你們看過武俠嗎?煉蠱怎么煉?找一大堆毒物,挨個放在一個盆里讓它們廝殺,一直廝殺到最后一個活下來的,那才是最毒的。換而言之,鍛煉部隊也是一樣。導演部搞演習,就應該跟煉蠱師一樣,將部隊投放到一個區域戰場里,讓他們使盡渾身解數廝殺,誰贏了,誰就是強者!“
“好!”莊嚴激動地端起酒杯:“就為了張主任你這番精煉而獨特的觀點,我敬你一杯!”
倆人干了杯,剛放下,旁邊的嚴肅就笑了。
“看來我這回是找對人了。看你莊嚴這個樣子,怕是之前那次紅藍對抗,你是憋了一肚子氣吧。”
莊嚴曬然一笑:“就算是,又能怎樣?我是違反紀律的人,等候處理呢。”
嚴肅說:“據我所知,你們師長和你們軍長都很維護你啊,他們據理力爭,說你是從實戰出發,原則上沒問題,我看啊,這次處理不會很重,估計也就是罰酒三杯。”
“對了。”莊嚴說:“我忽然想起個事,是老徐給你打電話的?”
嚴肅點頭:“對,否則我還真不會知道,是他打電話給我之后,我才去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沒想還是真的。”
莊嚴筷子上夾了一塊紅燒茄子,想了半天沒往嘴里送,臨了才道:“我說……老徐一向對我是很不感冒的,這回我要轉業,我還以為他要放鞭炮慶祝了,居然還打電話給你讓你來勸我?你說,這是為啥?”
嚴肅和張和平都知道莊嚴和徐興國之間的那點兒小恩怨。
都是從1師教導隊出來的老兵,誰不清楚?
嚴肅也說不明白為什么老徐會給自己打電話,想了半天,忽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莊嚴問:“你笑啥?”
嚴肅說:“也許是因為愛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