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場傘訓的那段時間，莊嚴算是過足了癮頭。
每天只要有空，肯定要跑到少校張能那里，然后看著別人記錄各種數據，進行各種技術討論。
張能的團隊很簡單，一個是他自己，還有個就是手下那個年輕的女中尉許燕，另外一個是研究所的機械師，是個老志愿兵，名字挺有意思的，叫常家更。
許燕和常家更倆人本來挺煩莊嚴的，覺得一大頭兵，有休息時間不休息，跑來這里就跟小屁孩似的，見啥都新鮮，見啥都好奇，這問問，那摸摸，沒完沒了。
后來習慣了，也就算了。
反正也趕不走，何況負責這個項目的頭兒張能看起來倒是挺喜歡莊嚴的，也就隨著他了。
韓自詡倒也沒反對莊嚴這種喜歡溜達到別人倉庫里偷師的做法，反正莊嚴正兒八經的傘訓沒耽誤，早上依然蹦蹦跳跳去跑十公里，晚上下午都去練槍，而且在隊里的成績一向拔尖，也就不管。
不但不管，偶爾還過來看看，看到莊嚴不懂的地方還指點一番。
大半個月里，莊嚴對那個動力三角翼從里到外都熟悉了個遍，性能參數和使用方法、注意事項等等都全部如數家珍，就差沒實飛了。
按韓自詡的說法，將來獵人分隊也是要學這玩意的，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莊嚴纏著張能，想讓他飛一回這款動力三角翼。
但是張能始終沒有答應。
“這東西不是你能飛的。”張能看起來很嚴肅，說：“這還是試驗階段的東西，各方面的參數沒有完全驗證，設計有沒有什么缺陷連我都不敢說，飛上去我也不敢保證能飛回來。”
“啊？”莊嚴當時就驚呆了。
想了想道：“張研究員，我看你天天都在飛，好像也沒問題嘛！”
的確，莊嚴說的是事實。
每天來這邊跳傘，都會看到張能，從機場起飛，然后在這附近繞個大圈，有時候還會經過傘降場上空。
看張能飛得還是挺優哉游哉的，怎么說得那么讓人心驚肉跳？
回不來？
看到莊嚴吃驚的模樣，許燕忍不住奚落莊嚴：“說你不懂還真的不懂，設計還未最后定型的叫做試驗機，試驗機是人都能飛的？你要飛，你們特種大隊也有進口的動力三角翼，不過設計上和我們不同，將來你們怕也是要學的，急什么急？”
莊嚴尷尬地笑著道：“中尉同志，有沒有你說的那么恐怖？三角翼就算在空中失去動力，也可以借助翅膀滑行，很安全。”
“哼！”虛掩冷笑一聲說：“別以為最近你在這里學了些皮毛就好像啥都知道似的。”
莊嚴趕緊擺手：“不敢不敢，我這不都是跟你們幾位師傅學的嘛！我哪敢自大？”
許燕看他態度還行，又道：“算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我跟你說，這款動力三角翼，到目前為止除了張研究員，沒人敢飛它。”
張能在一旁嘆了口氣，說：“我不飛不行，只有我最熟悉它，讓別人去冒險當試飛員，我不放心。”
回頭看著莊嚴說：“莊嚴，不是我不肯讓你飛，這款動力三角翼還沒完成最后的測試，所以暫時還是個測試機，不能讓你飛。你怕不知道有些情況，三角翼看起來似乎安全，但是我們做的是軍用動力三角翼，所以比民用的要求高不少，要求高度、穩定性和負重量都要比民用的高。如果在高空如果出現故障，或者遇到氣流，會導致出現整機側翻，從而失去平衡墜地，也可能在做大幅度機動的時候出現側滑現象，同樣會墜地。”
莊嚴聽得一愣一愣的。
至此，他才知道這玩意原來還那么危險。
三角翼分為非動力三角翼和動力三角翼。非動力三角翼都是民用，找個高山斜坡，一個人推著朝下沖就可以起飛。
而軍用不同，軍用要直接能在平地上滑翔起飛，而且高度可以控制，還有機動性、靈活性、控制性都要高于民用。
由于是特種作戰使用，因此要載至少兩人，還要攜帶一些輕武器，在負重量上有著很嚴格的要求。
莊嚴從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都是非動力的民用運動版三角翼，那些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雖然存在一定危險性，可是安全系數是很高的，因為本身就沒有動力，完全靠氣流滑翔，而且飛行高度也不高，因此相對軍用版本要安全不少。
許燕插嘴道：“莊嚴，你是不知道，我們張研究員本來可以拿去給你們特種大隊進行實測，可是他一定要自己飛到徹底成熟之后，才肯交付，這是避免有別人犧牲。”
這算是給莊嚴結結實實上了一課。
細細想想，莊嚴覺得其實任何一個軍事科目都會存在危險，尤其是特種部隊的訓練。
但是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自己使用的這些特種裝備的背后，其實早在配之前已經有一批人在冒著危險研制和搜集數據，每一件裝備配到手中之前，都有一批默默無聞的軍事科研人員在背后不斷反復地研究、設計和實驗，為此，他們付出的不僅僅是汗水，甚至可能是生命。
打那天起，張能的每一次飛行在莊嚴的眼中變得神圣起來。
從前看到張能在機場上準備起飛，身上套著各種裝備，然后機械師常家更圍著動力三角翼做著各種檢查，中尉許燕拿著本子在一旁專心致志地記錄。
往常這種畫面，莊嚴都當做看熱鬧，看新鮮的想法去看。
在理解了飛行的危險性之后，每次看到張能準備試飛，莊嚴心底里多了幾分擔心，默默祈禱老張能順利飛出去，然后順利地飛回來。
上等兵莊嚴和少校張能在某機場一共接觸了大半個月，大半個月后，張能帶著他的三角翼離開了。
在離開之前，張能做了最后一次試飛。
這次試飛是為了測試最高升限。
因為設計的時候，這個動力三角翼的最高飛行高度在理論值上是5ooo米。
但是沒人相信國產的三角翼能夠做到，就連部隊里不少的人也在質疑。
就這么一個看起來簡陋的東西，能飛那么高？
“莊嚴！出來看啊！”
這天，當所有人實跳后回到機場，在倉庫里疊傘包準備中午第二跳的時候，莊嚴突然聽到了張圯怡站在門口大聲地朝自己喊，還拼命招手。
“老張你怎么了？一驚一乍的！”莊嚴覺得張圯怡也許是看到什么機場里不常見的飛機，所以才十分驚訝。
看飛機，莊嚴已經看了快兩個月了。
沒意思。
“你快來看啊！你那半個師傅，好像要干大事！”張圯怡的聲音依舊很大。
最近獵人分隊里的人都在開玩笑，說莊嚴是拜師張能了，給人當徒弟了。
徐興國當時插話說，就莊嚴這種專業水平，當人家徒弟人家也得收才行，好歹人家是空降兵研究所的，要的都是知識分子和高級技工。
所以，大家干脆說莊嚴是半個徒弟，編外的。
聽到張圯怡的話，莊嚴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對了！
昨天好像聽見許燕和張能在討論今天的試飛，貌似氣氛很嚴肅，倆人談話時候的表情相當凝重。
后來一問，說是今天要試飛這款動力三角翼的最大升限數值，和最大的高空大角度機動的角度數值和負載量。
他將傘衣放下，跑到大門口。
今天是有些與眾不同。
韓自詡、孫鴻漸都不在倉庫里，只有章志昂和閆冠軍在。
一看，果然都到了那邊去。
遠遠地，莊嚴看到許燕和常家更倆人在給張能掛上找各種裝備，就連氧氣面罩都用上了。
“班長！”
莊嚴跑回倉庫里，站在章志昂的面前。
“我想過去看看。”
章志昂看看外面，又看看莊嚴，揚了揚下巴：“去吧！快點回來，不要耽誤中午的跳傘。”
“是！很快就好！”
莊嚴立正，大聲回答后，馬上轉神撒腳朝張能那邊跑去。
到了張能所在的起飛點，跑道已經清出來了，各種保障已經提前做好，只等著起飛了。
看到張能穿著很厚的飛行服，身邊還固定了一個氧氣筒，鏈接著氧氣面罩，莊嚴覺得這次飛行可真不是平常試飛那么簡單。
“張研究員……你這是……”
張能抬頭看了莊嚴一眼，笑道：“準備飛！最后一次飛了，飛完明天就可以回研究所了。”
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么。
又道：“莊嚴，明年有個全軍特種部隊三角翼集訓，我是技術指導，到時候你爭取來，咱們在燕郊見！到時候，我會帶上我這款動力三角翼，讓你飛個夠！”
看著張能燦爛的笑臉，還有眼中那種自豪，莊嚴猛地點點頭，“嗯”了一聲說：“張研究員，我保證能去！我用士兵的榮譽向你保證！用我男人的人格向你保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