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海斌!湯海斌!”
坐在地上十多分鐘后,在一群絕望的偵察兵中,牛世林突然像屁股下裝了彈簧似的彈了起來。
聽到牛世林滿腔的興奮和喜悅,其他人有些不知所措。
都什么時候了,一班長居然還能高興起來?
“到!”
湯海斌彎著腰從地上站了起來。
牛世林摸黑走到他身邊:“馬上電臺聯絡所有的班,讓他們報數,還有多少人。”
“多少人?”
湯海斌擰開電臺,一下子沒明白牛世林要干什么。
“讓你問就問,趕緊的!”
牛世林不耐煩了。
湯海斌開始在電臺上進行聯絡。
李瀚宇靠過來,蹲在牛世林身旁,問:“一班長,你打算怎么著?集中人手跟他們1營來個魚死網破?”
牛世林說:“我才沒那么傻。咱們就算集中所有人,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原來的一半人數,跟1營硬來,不行。”
李瀚宇說:“艸!那倒不一定。我剛才尋思了一下,之前我們被1營像狗似的攆,是因為我們人員太分散了,如果一開始我們就集中起所有人,再怎么說也有90人,咱們受過的訓練不比他們強?雖然他們有裝甲車和高機槍,只要我們戰術得當,找個放手薄弱的地方還是能突破的。”
牛世林嘆了口氣:“你想得太簡單了。你還真拿人家步兵不當盤菜啊?你想想,一營長鄭勝利是什么人?一團是咱們師的拳頭部隊,他們一營是攻堅英雄營,也是他們一團的拳頭部隊。能當上營長的,沒兩把刷子能行啊?”
“這兩天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一營長怕是早就詳細制定了清剿方案,現在我們只要下山,就會遇到一條防御線,到海邊,還有他們的機動巡邏隊。能突破第一道防線咱們都要付出很大代價,到了巡邏隊那一關,你覺得咱們就靠突擊步槍和輕機槍還有狙擊步槍就能解決戰斗了?”
“只要拖上十幾二十分鐘,巡邏隊就會發出求援,之后增援部隊就會趕到,怕到時候我們沒能突破別人的防線下到海里,就已經被合圍在海邊了。”
他卸下彈匣,看了看里頭的空包彈。
“你看,還有咱們的彈藥,我只剩下一個半彈匣了。你還有多少?”
李瀚宇也摸了摸自己的戰術背心:“我沒了,就剩槍上面這個彈匣。”
“咱們現在是山窮水盡了。”牛世林感慨道。
溫皓楠在一旁聽到倆人的聊天,插嘴道:“班長,既然山窮水盡,咱們就跟他們拼了,能拉一個墊背是一個,可能會敗,但是至少拉高他們的傷亡比。好歹人家是一個滿裝的步裝營,咱們靠這點家當能干掉他同等數量的人,就已經是勝利了。”
“你特么看電影看多了是吧!”牛世林白了一眼溫皓楠。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雖敗猶榮那是用來安慰自己的,我覺得沒勁!要真說拉墊背的……”
話到這里,牛世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瀚宇。
月光之下,李瀚宇看到牛世林的雙眼閃過一絲奇怪的神采。
“一班長,我問過咱們連隊其他剩余的分隊了,他們只剩下24個人了。”湯海斌說。
“24個人……”
牛世林又舔了舔干凅的嘴唇,咬咬牙說:“通知他們,全部到我們這里集合,就說要翻盤,就得聽我的,不聽的,由他去!如果相信我牛世林,就馬上趕過來……”
他抬手看了看表。
“現在步裝營怕夜間進攻損失太大,估計已經停止進攻,原地建立防線了,在天亮之前,我們要找到另一條突圍的辦法。”
趙寰彬從排房里走出來,他環視了一下營區里。
發現1營的軍官們都沒在。
他這才走到乘涼的大樹下,坐在石凳子上。
夜里,燈火還是通明。
海防連的人早已經熄燈睡覺了,燈給4師的這些官兵留著。
其實,駐守在這里海防連官兵一點都不排斥4師的人。
雖說每次他們過來訓練,多多少少都有些叨擾。
但海防連的十幾個兵,每月換一次防,在島上早就悶得要發瘋。
難得來了客人,就由得他們折騰。
從前這里長期駐守一個海防連,后來不需要那么多人駐守,都回到陸地上去,這里只是長期駐守一個加強班的兵,包括廚子在內,一共才15個人。
營區足夠大,很多地方都荒了。
4師的兵過來這里訓練,反倒讓營區變得熱鬧起來,總算有點兒人氣。
“1營長他們呢?”
趙寰彬打心里不想看到鄭勝利。
這廝只要出現,就會各種含沙射影話里藏針。
表面上那一個叫謙虛,實際上心里美得冒泡泡。
當初武偵連去取40人擊敗1團,這根刺早就插在他們1團官兵每一個人心頭上。
這回,鄭勝利算是徹底將刺拔了出來。
能不爽嗎?
“他們回自己的房間去了。”莊嚴還在看地圖。
趙寰彬朝不遠處的營房看了看。
1營的指揮部設置在那一溜排房的倒數第二間。
從登島進駐這里開始,鄭勝利經常和他的參謀們躲進指揮部里,通過電臺指揮各連隊在海島上的行動。
也許擔心武偵連這邊的人偷聽,將情報泄露給那些還在島上當亡命徒的偵察兵們,所以每次進指揮部,都把門關得嚴嚴實實,在門口還派了兩個哨兵,仿佛是真在打仗似的。
“莊嚴,咱們輸了嗎?”趙寰彬嘆了口氣問。
莊嚴搖頭:“沒有,我們還有39個兵。”
趙寰彬苦笑:“還能撐多久?”
莊嚴說:“命不好明天上午玩完,如果他們是聰明人,興許還可以翻盤。”
“翻盤?”
趙寰彬愣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翻盤?
就憑著39個人?
對付一個裝甲步兵營?
開國際玩笑呢?
“不信?”莊嚴問。
趙寰彬沒敢接茬,莊嚴從不說沒把握的事。
“你給他們什么錦囊妙計了?”趙寰彬忽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感覺莊嚴是不是給連里的兵什么絕地求生的好計策了。
莊嚴說:“哪會,我切斷了和他們的通訊已經整整一天多了。”
趙寰彬說:“那你有什么把握說還能翻盤?”
莊嚴道:“那得看我們連里有多少骨干是真正的指揮者了,如果僅僅把自己當做一個兵,沒轉換角色,當然不能翻盤。如果可以轉換角色,站在指揮者的角度上,而且腦子不至于太糟糕,應該還有機會翻盤。”
“怎么翻?”
趙寰彬好奇的朝莊嚴的地圖上看了一眼。
“從那里翻?”
莊嚴笑了笑,舉起指頭,在地圖的一個位置上輕輕敲了敲。
趙寰彬看清那個坐標和圖標,眼睛一下子圓了。
海防連的營門外,哨兵站在水泥門崗處來回走動。
這里是荒島,從前有防御敵特滲透的作用,現在這里早已經成為了荒島,這么多年別說敵特了,除了那些當兵的過來訓練之外,其余地方老百姓之類的人都沒見上幾個。
偶爾倒是有野營和徒步愛好者會上島,在這里折騰一兩天。
由于淡水供應不足,所以也沒幾個人來。
夜晚站崗總是難熬的時光。
哨兵看了看表,已經占了只站了半個小時。
天啊!
他仰頭望星空,不由得長嘆。
NND,還有一個半小時,怎么熬啊!
還沒等他低下頭,從邊上的樹叢里突然竄出幾道黑影。
哨兵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手也把沒來得及摸到胸前的自動步槍,腳下一虛,人立即騰云駕霧般凌空飛起。
接著他發現自己被幾個人抱腳的抱腳,攬腰的攬腰,還有一個直接環住自己的脖子,氣幾乎都透出來。
鼻孔里鉆入的是一股兒臭味,汗餿味。
敵特入侵?
戰友開玩笑?
還是賊?
無數念頭如同被點燃的爆竹一樣在腦子里噼里啪啦炸開了。
沒等他喊出一聲救命,一團臟兮兮的東西立馬塞進了嘴里。
嘔——
一股濃烈的、難以形容的臭味從咽喉和鼻孔里鉆進來,直沖腦門,舌頭和口腔里黏糊糊的,一股兒咸味。
這感覺,就像直接在嘴里塞進一條陳年老咸魚。
哨兵差點沒吐出來。
有人麻利地將他的811自動步槍卸下。
黑影里有個人揮了揮手。
很快,他被三人抱著,直接扛進了一人高的草叢里。
完了完了完了……
哨兵欲哭無淚。
這會兒完了。
人被逮了,一槍未開,槍也落在人家手里了……
槍是戰士的第二生命……
這回,算是徹底完蛋了。
悉悉索索聲在耳邊響起,幾個人在草叢里飛快地朝前鉆。
哨兵的眼睛還沒被蒙上,他終于穩住了驚恐的情緒。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熟悉的迷彩服。
然后,看到了熟悉的95式自動步槍。
噓——
他終于松了口氣。
原來是自己人啊!
嚇死哥了!
終于,在一片樹林子里,他被人放下。
放下之前,有人警告他說:“不想挨揍最好別吭聲!”
終于,他嘴里的東西被拔掉。
“呸呸呸——”
哨兵連續朝地上吐了好幾坨口水,可嘴里還是那股揮之不去的濃烈的臭味……
“你們往老子嘴里塞了什么狗屁東西!”
那個拔掉他口里那坨東西的人咧嘴笑了,在黑暗中露出一口白牙,然后將那坨東西展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套。
哨兵沒看出那是什么,問:“啥玩意?”
“野戰絲巾。”那個兵說:“說你也不明白。”
哨兵說:“你們是偵察營的,對吧?你們他娘的抓錯人了!我不是1營的,1營的哨兵不在我那個位置上,在咱們營區門口,還有營區里有一組游動哨,還有在營區里的樹上和墻外有兩個暗哨……”
幾個偵察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看活寶一樣齊刷刷看著面前的海防連哨兵。
他們本來就是沖著海防連的哨兵來的。
因為海防連的哨兵站崗的地方是通往海防連大門的一條土路旁的一個老式崗亭。
動手前通過偵查,那里附近沒人,只有一個哨兵。
也許因為那里本來就是海防連的哨位,所以1營沒有在那里布置別的哨位。
牛世林判斷,作為營部,不可能沒有各種哨兵。
因此,大家決定將這個海防連的哨兵當舌頭抓了,然后套取情報。
沒想到,幾乎不用自己問,這個耿直哨兵直接將營區周圍的情況全都竹筒倒豆子說了個一清二楚。
“好兄弟!夠哥們!”
刁珂咧著嘴,拍了拍哨兵的肩膀。
哨兵怔了怔,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作為解放軍士兵的那種大義凜然突然上腦了,哨兵忽然閉嘴,一個字都不說了。
牛世林問:“1營的哨位我們現在都知道了,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得問問兄弟您,麻煩答一下。營區里,有多少1營的人?兵力如何?裝備如何?營指揮部在哪個房間?營長在哪個房間?”
這回,哨兵不吱聲了。
牛世林推了推他:“說吧,反正你都說了一點半,不在乎說另一半。”
哨兵臉色一紅,說:“我剛才那是不知道,不小心……”
牛世林看了看表。
時間已經接近三點半了。
“得了,我沒時間了,兄弟。”他說:“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將里面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第二嘛,你如果選擇當好漢,你可以選擇一個字都不說,我們會……”
“你不用說了,我選第二!”海防連哨兵毫不猶豫地打斷牛世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牛世林和周圍的幾個戰友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突然猥瑣地笑了。
幾個人突然如狼似虎撲上來,一下子又將哨兵抬了起來。
哨兵還沒來得及尖叫,那團叫做野戰絲巾的東西再一次準確無比地塞進了嘴里。
他感到自己的腰帶松脫,撲地落在地上,褲子被撕啦一下退到了膝蓋處,只剩下一條大褲衩。
“唔——唔——唔——”
哨兵拼命扭動著自己的身體,極盡全力想掙脫這個可怕的束縛,可惜,在幾個受過嚴格訓練的偵察兵面前,哨兵是在有些不夠看。
現在,他只能瞪著一雙驚恐的經驗,憤怒又絕望地看著這幾個神經病。
他們要干什么?!
一個令人肝顫的念頭劃過心頭,無數電影里不堪的畫面在哨兵的腦海中蹦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