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凌晨兩點，葉北帶著陳小五在風縣客運站下車。
由于高鐵和汽運大巴車都不準帶寵物，貓主子在登車之前進了行李箱，葉北聯系上蘇星辰和鐵道部門天馬機構的小哥哥們好好解釋了一通才過了安檢。
到了客運站大門前，葉北看旅客少了，才把貓主子放出來，它在箱子里悶了七八個小時，爬出來時罵罵咧咧的，一對大貓眼兒在晚上透著綠光。
它朝奴才發著牢騷：“我寧愿呆在家里，真的……離了你病了也好，就算把黃膽水吐出來，我也不想出門了。”
“你越來越宅了，阿窮。”葉北彎下腰，給這貓主子狠狠擼了一通背脊毛，又翻了個面，順著脖子一路往肚皮揉。
窮奇：“咕嚕……咕嚕……嗯……等一下。”
它舒服得尾巴都翹起來了，眼神一滯，面露疑惑。
“這是什么邪法？”
葉北笑道：“我坐大巴時看手機從網上學的，叫家貓的基本健康養護。”
“嗚——”窮奇從葉北手里翻身下地，眼神中透著警惕之心，喉嚨發出威脅的低吼聲，它以站姿直立，尾巴撐著身子，以一個戰術后仰的姿勢，在做防備，“誰告訴你我是貓了……奴才。”
葉北也沒打算搭理這戲精，轉而對陳小五說。
“小五，任務委托看過了嗎？”
陳小五點點頭，指著不遠處十字路口的車流。
“我們去別的地兒說，抱著你家主子，這大貓的姿勢太奇怪了，容易引起路人注意。”
夜晚的客運站還有小摩托和私家車司機在拉客，態度非常熱情。
葉北帶上行李箱跟著陳小五往隔壁街走，他將貓主子放在箱子上，窮奇坐得穩穩當當，好奇地打量著縣城街頭巷尾的夜景。
說實話，它很討厭和人類接觸，也很少愿意主動去接觸人類社會，和葉北同居之后，近兩百年突飛猛進的信息時代讓它看花了眼。
一路上的招牌有理發鋪子、煙酒商、房屋中介，看起來和影市沒什么區別。
更多的是夜市、燒烤攤和火鍋店，冰啤酒開蓋時發出的噗呲聲，熱滾滾的湯料咕嚕咕嚕響，冒出陣陣白煙，鉆進了它的鼻子里。
“咳咳…咳咳……Rua！”窮奇作惡心狀，扯著奴才的衣服。“這是什么？聞起來好奇怪！”
“奇怪？”葉北嗅著空氣中濃郁的嗆鼻花椒的味道。
“辣椒不是本地作物，你這主子應該很久沒來過川蜀了。”陳小五提醒著葉北，問及此行的行程：“我們在哪兒和天樞堂口的兄弟會面？”
小五哥張嘴雙花紅棍閉嘴堂口兄弟，南淵國教材怕不是珠島城片？——葉北內心琢磨著，和小五解釋道：“打個車，直接去任務地點，我在對街訂了酒店，和這武裝組的老哥約在酒店樓下碰面。”
“稍等！”小五抬手攔住葉北。
葉北疑惑：“還有事兒？”
小五指向街口夜市紅彤彤的招牌。
“我餓了。”
葉北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倀鬼之身感受不到饑餓，貓主子和陳小五經過長時間的車程奔波，早就是饑腸轆轆了。
他領著小五，選了一處安靜人少的小桌點菜下單。葉北叫了一扎鮮啤，準備讓小五好好睡一覺，補充好精力，去應付明天的調查取證。
等上菜的這段時間里，和小五談起任務目標。
“小五，你覺得這位叫鐵瓔珞的妹子，身上出了什么毛病？”葉北給小五倒上一杯啤酒。
“聽委托書里說，兩條手臂上是羅睺阿修羅王像。”小五打開煙盒，給葉北遞了一根，“這位阿修羅王，在神話中代表流星之王，用來解釋日食與月食。”
貓主子跳上桌，蹲在桌上，面露疑惑地盯著酒杯，嗅了嗅味道。
葉北給小五哥點上火，“愿聞其詳。”
看貓主子伸出粉粉的舌頭點了點杯中鮮啤，兩只眼睛睜大了，抱住了杯子，在川蜀之地炎熱的夏夜納涼痛飲。
小五接著說道：“這位阿修羅王有四只手，蛇尾，九個頭，每個腦袋有三只眼睛，身后是滔天惡焰，蛇尾則浸在汪洋大海里。”
葉北熟門熟路給貓主子續上一杯，這一路上它要是一直保持個醉鬼的樣子是再好不過。
窮奇喝紅了眼，坐在桌上，眼巴巴看著奴才乖巧侍奉的樣子，笑得舌頭都歪了。
葉北應著小五哥的解釋，說：“我學過一點星象，羅睺是一顆災星。”
小五應道：“對，神話中，阿修羅王因為偷喝不死甘露，被砍成了兩半，上半身和下半身成了兩顆星星，一顆叫計都，一顆叫羅睺。而修羅眾在六道輪回屬于三善途，有人類的七情六欲，卻擁有神力，也是好戰的惡神。喜歡它的人，都有一顆想要逆天改命的主角心。”
“我也想逆天改命……”窮奇咕咚咕咚將大酒杯一掃而空，落桌清音擲地有聲，“再來一杯，謝謝……嗝~”
葉北給貓主子滿上：“你越來越有禮貌了。主子。”
伺候完貓咪，他轉而和小五說起計都這顆兇星：“星象學上說，計都擁有擾亂人心的邪惡力量，它能賜予普通人超群的洞察力，也能使人孤獨無助，造成突然損傷和意外，還伴隨著瘟疫。它掌管酒和藥物。”
“你小子懂這么多還拉我來干啥呀？”小五嫌棄道：“還不給我明碼標價，指不定是白工。”
涼菜先上桌，一碗小肚一碗豬尾，蒜香撲鼻，紅油辣子潑在肉皮上，一股股鮮爽開胃的香氣激得貓主子挺直了身子，動作跟起尸似的。
送餐的服務員小妹當時就嚇白了臉。
葉北連忙把大貓摁趴下了.
“呵……呵呵……別緊張，它平時瑜伽視頻看得多，喜歡學幾招。”
送餐小妹拍拍圍裙，臉上帶著疑惑，三步一回頭走遠了，葉北這才放下心來。
貓主子用爪子叼起小肚，上邊占滿了蔥花碎蒜和小米椒、花椒粉一干佐料，往嘴里一送。
見它咀嚼幾下，越嚼越慢。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爬下了，把爪子扣上木桌，使勁撓了幾下，暈了過去。
葉北和小五都盯著這只怪貓，愣了半天沒敢吭聲。
小五問：“它沒事兒吧？”
葉北答：“應該沒事兒。”
小五疑：“不都說貓狗不能喝酒嘛？肝臟受不了。”
葉北說：“它不是貓，它自己講的。”
倆人也不打算搭理窮奇，接著討論案情。
小五掰開筷子，開始補充能量，他和葉北說著自己對那任務目標鐵姓女子的看法。
“我覺得，這位失學少女應該還沒脫離中二期，性格叛逆特立獨行，身上紋了奇怪的紋身，沒準阿修羅王看上了，就幫了她一把。”
“就這么簡單？”葉北也跟著五哥一塊開始吃東西，雖說他不餓，但也想試試川菜呀。
“對……”小五哥往嘴巴里扇著風，一口啤酒下肚，辣得白人變成了紅人，“我…嘶……啊……我。”
葉北也是如此，熱感和痛感沖擊著口腔，心想這地界果然只有兩種辣度，一種是大辣，一種是變態辣。
不過這份痛苦又美味的沖擊并不能改變他的表情，他現在進入了查案模式，是個冷酷又無情的天樞探員。
“艸！疼！”小五拍著桌，舔著杯子里的冰塊。
“你適應一下，這地方就這樣。”葉北風輕云淡，可脖子卻開始發紅。
小五吼道：“你他媽掐著我大腿要我適應一下？放手！”
“哦……”葉北這才把發狠泄壓的右手從五哥腿上拿開，“不好意思，我們接著說。”
等小火鍋上了桌，貓主子聽著火鍋的咕嚕湯水聲，嗅著香味又爬了起來。
它兩眼冒火，像是怒極，抱著疑慮與防備的神情，爪子上的小肉球一點點貼上湯勺柄，往里面撈起一片毛肚，盯了好久好久。它好奇地嘟囔著，“這是什么邪物？”
小五說：“明天我們分頭行頭吧，我帶的東西不多，只有幾個能保命的玩意兒，這地方不是我的地盤兒，還真不敢陪你去見任務目標，我先去查查這鐵瓔珞小姐的家庭情況，還有以前在讀學校的情況。”
葉北點頭：“也行，早上八點我叫你起床，然后我去見武裝組的老哥，你去翻翻人家戶口本，電話聯系。”
“行，那么行程開銷食宿什么的……”五哥抬起手，準備和小葉子擊個掌。
葉北出了一把剪刀。
“啥意思？”小五問。
葉北：“活動經費，二十塊。”
小五驚呆了：“艸！你還能再摳點兒嗎！”
“夠你搭地鐵了呀。”葉北聳聳肩，言語中有種理不直氣也壯的感覺，“之前的委托費用劃給你了，好幾萬呢，不夠花？”
“行……吧。”陳小五咬牙切齒，手里的“布”也攥成了“石頭”。
窮奇一點點把毛肚送進嘴里，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兩只眼睛里冒著小星星。
“奴才！”
它指著火鍋。
“紅紅的！我以后要紅紅的！就這個！”
葉北和小五尷尬地看著這兇獸，總覺得它覺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